这是一则兆洲古老的传说故事,相传古代有位专门贩卖长剑的旅行商人,其贩卖的长剑经过鉴定后,都被认定是出色的宝剑,因此越来越出名,连国君都来向他买剑。有一天,这名商人在古庙里遇到一位艳美绝寰的女人,苦苦哀求商人收她为徒,并且带她远走他乡。这名女人本是国君的妃子,却因为犯下一点小错而被诛灭九族,仅留她一人在婢女的帮助下勉强逃出宫殿。
一方面拒绝不了女人的苦苦哀求,另一方面也出于心软,商人只好答应收留女人。他带女人来到运载宝剑的马车前,并告诉她从今以后,这车内所装载的宝剑是两人的共同财产,接着千叮咛万交代,绝对不可孤身一人进入车棚。若要进车内取剑,一定要有商人同在。
于是商人与女人踏上旅程,一路上贩卖长剑赚取旅费,并且躲避国君的追查,过了十年还算安稳的日子。
直到十年后的某一天,商人开始在夜里发高烧,情况一天比一天严重。逐渐地,商人卧病在床,无法起身,女人见盘缠将尽,寻医又求助无门,索价极高,无计可施之下,便决定擅自贩卖几把宝剑,求得好价钱以解救恩人性命。于是她夜里挑灯来到马车内寻剑,谁知道,才刚打开车帘子的她,竟发现马车里头什么都没有,却挂满一张又一张的长木牌。
每一张木牌都用又粗又坚固的绳子系紧吊在空中,看上去少说也有几十张。木牌上头还用毛笔写着一些字,女人提灯一看,全部都是宝剑的名字。
至此,女人彷如自一场漫漫长梦中倏然惊醒,才知道原来商人长久以来贩卖的宝剑,其实都只是一张张的木牌。
原本卧病在床的商人出现在女人身后。女人回头,吃惊地想与他说话,又惊觉商人的影子瞬间模糊,一把宝剑从半空中掉落,咚的一声击落在马车的踏槛上。
第二天清晨,女人抱着那把真正的宝剑寻求山中仙人,白须仙人只消看了宝剑一眼,便冷冷地说了句:“这是命物之名。”女人再多次追问,白须仙人才告诉她:“这是一种法术,将物品重新命名,让所有人都相信物品是被命名的那样东西。”
说完这句话,白须仙人乘鹤而去,再也不理会女人的哀求声。
“这就是一种命名,对木牌进行“再命名”,于是所有人都认为木牌竟是宝剑。假使我对一支笔说:“你是剑”,被再命名的该项物品,会让很多人感觉彷佛的确是那样东西。如果外表被遮盖住,可以骗过更多人。例如,身上带着一支被再命名成长剑的笔,又把这支笔藏在布后面,则大部分的人会以为布后面真的是把长剑。被“再命名”的物体本质不变,也就是说,即使一支笔被再命名成长剑,它还是不可能犀利到划开人体,但可以让敌人感到威胁。再命名还有“结束条件”,只要结束条件一启动,再命名就会失效。或者旁观者突破再命名者的催眠,又或者再命名者自行解除命名。”寒风顿了顿:“被再命名的东西,并不限制于一定没有生命,也可以是生物。如果是生物的话,等级越低的生物越好控制,也越容易成功。”
“言灵,最后一个分类。”寒风的手指着嘴唇:“言灵是说出口以后必定成真的一种能力。使用言灵的时候,出口的话语必为祈使句,且需设定“条件”和“结束契机”,用来加强自己的意志力,强迫对方执行你说的话。”他举例:“例如,我今天告诉你们之中一人:“你过来,跟着我走”,我使用祈使句,设定条件是我必须先抓住你的手,结束契机是我转弯。所以,当我说出“你过来,跟着我走”,并且伸手抓住妳。”他握住虎基督的手:“妳就会因为我的言灵能力,就算再反抗也只能不得已跟着我走。可是只要我一转弯,言灵立刻解除。”
虎基督吓了一跳,以为寒风对着她施展能力,后来才发现是她多心。
“别担心,我的能力不是言灵这一块,这种能力根本就和神一样,太需要天赋。”寒风咧着嘴笑:“订下言灵的条件只需要在心里决定就可以,不需说出来给对方知道。另外,也可以对自己下达言灵。要破除使用言灵的敌人,唯一的方法是找出“结束契机”。”
“……感觉上,脑波能力的范围无止尽。”虎基督喃喃地说。
“是没错。”寒风藉机告诉他的学生:“脑波能力五花八门,有多少能力使用者,就有多少脑波能力的使用方式。即使在你们面前有两位同样都控制水分子的操纵者,他们的控制模式,也不尽然相同。”
他指着自己。
“以我为例。我的能力偏向操纵,就是最多人能够使用的那种。我是“力”的操纵者,而在泛泛无尽的“控制力”这个范围中,我又尤以控制“风”最为出色。风是我的武器,也是我的防具。我可以借着控制力道去推动空气,使出瞬间将敌人劈成两半的的风势。同时,我也可以用挤压的力道制造出坚硬的空气墙,抵挡任何攻击。”
寒风伸出一只微微向后抬高的手臂,十字、堕天、虎循着他的引导望去,忽然发现──
有一片薄如蝉翼、正在打旋的风缠绕在寒风的背后。
那是半片翅膀,像是书上绘制的,如昆虫般的精灵的翅膀,而且只有半片。就在寒风伸高的右手臂之后,那片翅膀彷佛连着他的背脊,正在风中颤动。
“这是我的得意作品,从书上看来的,是你们严洲某个国家神话故事里常有的森林小妖精的翅膀。”寒风得意洋洋地笑着,放下手,风势顺散,蝉翼似的翅膀也就消失无踪。
“长辈们认为这是想象力和力道控制熟练极至的成果。虽然有点自夸,但我就不客气的老实说了。”寒风滔滔道:“你们看到的那片半透明的“翅膀”,其难度在于要用很微妙,一毫不差的力道推动空气。太大、或太小的力量,都会瞬间让“翅膀”变形,唯有恰到好处,才能凝聚出刚才你们所见到的成果。至于这片翅膀能用来做什么?”他说下去:“我除了操纵风之外,也能操纵能量。结合两种专长,我能够以风势为媒介,带走被碰触到的东西的热量。”
他走到旁边,寻找示范物品,最后选定教室最远处一张废弃椅子,示意三人注意那个方向,开始表演。
十字根本没有见到他做出任何肢体动作,却见他背后原本消失的蝉翼再度出现,陡地骚动起来。像是无数的昆虫正在鼓翅,空气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细碎声响。在寒风脸上的浅笑和瞇细的眼睛之中,被张大的蝉翼所拂吹过的椅子,瞬间结成冰块。
“所有被我控制的“翅膀”吹过的东西,都会变成这副德性。如果认真起来的话,可以施展出切骨寒风。顺带一提,“寒风”是我在鹓鹭中的代号,我的本名就叫“切骨”。”
“……你们的名字都和能力有关?”虎问,用一种非常怪异的眼神看着他,因为她总觉得寒风的笑,带有某种情绪。
“没有,大部分的人的名字和能力无关,我算是特例吧。”他悠哉解释:“鹓鹭的代号会被分配到“寒风”是凑巧;至于我的本名“切骨”,则是家族在我学会脑波能力以后,才替我取的。”
虎愣了愣:“那在取名之前,你叫什么?”
“鹈七。”他说:“家族的排行老七,所以我的名字就是鹈七。”寒风将话题导回最初关于能力的讨论:“关于我制造出“翅膀”的难度,除了刚才提过,力道的控制之外,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想象力。这很重要。”
寒风强调,告诉他们:
“脑波能力的使用者必须擅用想象力,才能让你心中所想的事物成形。想象力要坚定、意志也要坚。同时意志坚定也能强化脑波,然后脑波又会加强你心中所想──简言之,三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十字、虎、堕天各自心中整理寒风所言。
先不论关于想象力、意志或者脑波云云,那些事情有点不够具体。他们思忖着刚才看到寒风施展的他自己的能力,想着一件事情:寒风说过,即使能力属性被分在同一种类,经过各自发展之后,施展出来的能力会很不同,有多少能力者,就有多少脑波能力的使用方式。
例如,他们眼前看到了一个可以使出蝉翼般的风势的人。假使日后他们遇到另外一位,同样能够控制风势的人,那人却将有一种很不相同的战斗方式。
有多少能力者,就有多少脑波能力的使用方式。
“因为我能控制风和能量,所以当初才挑选你们两位。”寒风开口打断三人内心的整理,看着虎:“妳的能力已确定至少能够控制能量,听起来就很适合当我的学生。”再告诉十字:“我看过关于你发明的钢珠子弹的资料,说不定你能用风势控制它们。”
十字很意外:“你知道很多关于我们的事情。”
“当然啰,不先调查清楚,怎么指导?这样才够专业嘛。”
看看表,确认时间之后,寒风开始收拾纸笔。
“今天到这里就好,先跟你们大致解释脑波能力的分类。只有这堂课是枯燥的听讲课,从下堂课开始,就要替你们做脑波分类测验。测出你们的脑波大致属于哪种分类,接着才好开发你们各自的能力。”
虎基督挑起眉毛:“怎么测?”
寒风搔搔头:“很难解释,总之看到妳就会明白。下一次的上课时间……”他拿出手机,查看行事历:“下星期天吧!十九号。因为最近报告有点多,没这么多空闲。”
“……你是学生?”
“对啊,考古人类学系。”寒风又抓头:“下一次上课,堕天基督,你不用出席。”
“为什么?”堕天几乎是立即就出声询问。
“因为你年纪还小。”寒风先说,接着赶紧补充:“别瞪我啦,我没有用年龄判断你够不够格。只是脑波能力这种东西,太年轻学习不是一件好事。就像如果从小拉筋容易长不高,我怕你原本能够拥有更强大的脑波能力,却因为提早学习,被局限住。”
堕天没说话了,似乎没有再次反驳的立场。
寒风又是笑容,眼睛瞇成一条线。
“所以,今天到此为止,你们可以回去了。”
昏昏沉沉中,伏燹梦到一些有点莫名奇妙的东西。
像是,有只独眼大恐龙成为颇为富庶的童话王国的将军,以及这个王国里面有一对双胞胎王子、爱睡公主的故事。
双胞胎王子之一,看起来比较稳重成熟的那位,跟着长翅膀的小天使远走高飞、睡美人也每天和独眼大恐龙玩在一起,被冷落的那位王子每天都好寂寞好寂寞,只能啃洋芋片排遣无聊。
爱睡公主有一天偶然发现王子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她赶快跑过去看看哥哥,才知道王子殿下吃了太多洋芋片,肚子痛。
好可怜喔,爱睡公主非常同情地看着她的哥哥,在明白王子寂寞的前因后果之后,立刻跟王子道歉,向他保证以后她不会把他一个人丢在没有人可以一起玩的游戏间里。
荡秋千要两个人一起坐,才会飞得很高。
然后兄妹俩手牵手,决定合作出门把和天使飞走的另一个王子找回家。
公主把独眼恐龙抓来帮忙,顺便要金发贵族出钱资助。通知母后大人之后,他们踏上旅途,出发寻找最后一位王子。
公主和王子分享同一包洋芋片,咀嚼声音好大好大,踏上碧草如茵的道路,展开他们的旅途。
然后,伏燹感觉有一个人在摇她。
不要不要,这么可爱的故事,她要把这个梦做完才行,然后回塞万唯尔说给小依菈听。
那个企图叫醒她的人,并不死心。
不行不行,又不是火烧房子,她一定不能离开梦境,旅途都还没开始勒。
正在叫她的人,俯下身在她耳边呢喃。
“格丝提、格丝提,起来帮个忙。”
她努力装睡,伸手抓住已经向前踏步的公主和王子,要他们带着她一起冒险。
“……格丝提,喂,格丝提。”
晓星的声音和体温,就在伏燹身边。
“快起来……喂,格丝提!”
“……机叽咕咕哇哈吗哩币币枯七机。”
“……我妈妈说,很高兴你们成为我们的邻居。”
“……摸摸哩吗辜哩辜哩嘎嘎嘎嘎挖。”
“……我妈妈说,请不要介意,她不会讲外国话。”
“……咖拉币币遮遮掐粗哭噜瓜希焖。”
“……我妈妈说,这边很少有外国人出现,所以她非常兴奋。”
堕天基督一个人站在门口,不知所措地应付突来的访客。
门外是一位年约四十多岁的胖胖妇人,以及大约十七、八岁的高中男生。
男生身上穿着学校制服,靠在门边用塞万唯尔语和堕天交谈。
“抱歉,我和妈妈住在楼下,她听说楼上搬来新的房客,说什么也要来拜访。结果没想到是外国人,因为我会讲塞万唯尔语,她就把我硬拉上来了。”他笑嘻嘻的打量堕天,似乎对于与他年龄相当的堕天很感兴趣:“可以问吗,你多大啊?”
“呃,三月满十八。”
“跟我差不多!我也是明年满十八岁。所以你也是双鱼座啰?我的生日是三月十八日,你呢?”
堕天不由得一愣:“我也是十八号。”
“哇,我们同年同月同日出生!”那男生兴高采烈地搭着堕天的肩膀:“我姓奚,名叫饼干。”
“饼干?”
“嗯,对啊,因为我妈妈阵痛分娩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在吃饼干。”奚饼干斜眼看着他的母亲:“至少当时不是在倒厨余或者洗锅子。你呢,该怎么称呼?”
“蓝肯·别林。”
“好长的名字喔,我叫你阿蓝算了。”
“……那是什么?”
“别在意,就是名字的简称,像也很多人叫我阿饼。”
晓星从屋内走出,手上半抱半拉着伏燹。
“……搞什么啊?”
还在赖床的伏燹揉着红肿的眼睛,满脸不甘愿。
“喔,妳就是会说封郚语的姊姊吗?”奚饼干一见伏燹,立刻主动提问:“请问我该怎么称呼你们?我是奚饼干,在学校专修塞万唯尔语喔。”
“瓜聒哩哩咪哇乎忽昒淲水沝淼。”
“啊,我妈妈说大家好,她是奚红。”
伏燹揉揉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是住在楼下的邻居,听说楼上搬来新住户,所以来拜访我们。”晓星向伏燹解释:“这位太太不会说塞万唯尔语,才把妳拉出来。”
“什么嘛。”
伏燹看看名为奚红的中年妇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我是格丝提。”她没有说出姓氏,只说名字:“这位是艾斯密·米赫尔。”
“格丝提姊姊、艾斯密哥哥。”奚饼干灿然一笑:“格丝提姊姊懂封郚语,有兆洲名字吗?”
“有啊,怎么。”
“我想知道嘛。”
格丝提看了堕天和晓星一眼,改说封郚语。
“不知道比较好。”
“咦,格丝提姊姊?”
格丝提转身与奚红说话,一些类似谢谢她来拜访、谢谢关心之类的言谈。
见格丝提没有理会他,奚饼干改与晓星、堕天聊聊:“这次一口气搬来四户外国人,你们都是朋友?”
“对。”晓星告诉他,一边点烟:“只有格丝提懂封郚语,你们选对初访对象。”
“呀哈哈,真是太有趣了,所以我们多了好多新邻居。”
与奚红交谈告一段落,伏燹回过头来:“你叫做奚饼干?”
“对啊,随便你们怎么称呼。”
伏燹兴致极好地挑起眉毛:“我喜欢你的名字。”
“谢谢称赞,我知道非常可爱。”
“听说你和我们家蓝肯同年。”
“你们家?他是妳弟弟?”
“呃,要这样说也可以。”伏燹不想详细解释她和堕天的关系,她笑着摇摇头:“你也知道我们刚来封郚,对这一带不太熟悉,如果可以的话,有空带蓝肯四处走走。”
“小事一桩。”奚饼干很有自信:“放心吧,我会做个尽责的地主。”
血和随行,拿着几天前沉末翻翻交给他们的通识证,走入位于象敔之巅三十一楼的刑事重案课。
一走进办公室,便见到许多警察在各自岗位辛勤工作。到处都是打字、影印和交谈的细碎声响,明明才早上九点,重案课内部已井然有序的开始工作。
有个人见到两名外国人出现,立刻上前招呼。那是个穿着旗袍式制服的女人,罩着像是棉袄的黑色小外套。她将黑色头发盘在脑后,头上挂着一只灯笼形状的发饰。手上拿着白色木扇,移动的时候有着阵阵檀香味。
“嘿,你们两位来了!”
出口的是赛亚克里尔语,令血基督不由得一愣,半晌后才反应过来,认出眼前女人就是那天在车祸现场,拦下他们与他们交代事情的沉末翻翻。
“抱歉,认不出我吧。因为今天要上班,得穿制服。”沉末翻翻笑嘻嘻地说,指着其他警察向他们解释。那些正在工作的警察们清一色穿着与沉末翻翻身上旗袍同样红黑色系的长袍马褂,不论男女,旗袍之下都穿着方便行动的黑色长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