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七岁那一年的五月四号,伏燹基督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日子。但是──
伏燹基督回想刚才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会突然跑到这一个诡异的时空。
她的脑海闪过绽华基督与四荒地舞的脸。
“啊……该回去了。”
伏燹基督朝警察的脸部伸手出去,一把握住,警察焦急的脸庞瞬间像是一缕青烟,轻而易举地被伏燹基督戳揉消散。
于是,绽华基督与四荒地舞交手的清晰影子立刻出现在伏燹眼前。
伏燹基督坐起身子,看了一眼绽华和四荒,再看看不远处挣扎着的艾勒薇斯,她抓着匕首走过去,抵着艾勒薇斯,将匕首锐利刀锋对准艾勒薇斯脖子,并且用力割断。
四荒地舞手上的怪物倏地闪到这一头──伏燹基督彷佛早已料到四荒地舞的举动,向后大退一步避开。匕首掉在地上,艾勒薇斯并没有死。
绽华基督与四荒地舞的打斗因此稍微停住,四荒地舞出现在艾勒薇斯旁边,不让伏燹基督伤害艾勒薇斯。
“承蒙了,西末门。你让我看到不想看到的东西,那是一种催眠?”
伏燹基督的表情微愠。
眼前的情况似乎对四荒地舞不利。醒来以后的伏燹基督若联合绽华基督,对付四荒地舞一个人──加上负伤的艾勒薇斯,四荒地舞轻微蹙起眉头。
伏燹基督的大脑已经被四荒地舞下达暗示,但是若她与绽华配合,依然是个相当难缠的角色。
就像是要替四荒地舞解围,此时楼梯口又出现了一个新的人物。听到脚步声响的数人皆注意着楼梯的方向,五荒左垣带着十足的跋扈笑容,缓缓走下最后一个阶梯。
“德瑞里西华·昂·密根利斯伯爵。”
五荒左垣缓慢步向几人,一眼认出绽华基督。紧接着他看到倒在地上的艾勒薇斯,脸上表露不满。
见到来人并非伙伴,伏燹基督杀气腾腾。她似乎有一种打算干脆将四荒和五荒解决的想法,尽管她不知道这个男人就是五荒左垣。
“我来好心告诉你们一件事情。”五荒左垣扯着嘴笑说:“虎基督──你们的伙伴。”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绽华和伏燹:“已经快死了。”
“你──”
“我是五荒左垣。”五荒左垣莞尔笑道:“三荒分地从她背后射了三发子弹,至少有两发打中内脏。你们觉得要在这边联手对付我和四荒,还是去拯救同伴比较重要?”
“不可能,虎怎么会被你们──”
五荒左垣早就料到伏燹和绽华不会相信,他摊开手掌,垂下一条闪闪发亮的钻石项炼。
才看一眼,绽华基督就认出那条项炼的所有者。
“比提雅!”
“啊啊──喂喂喂!”
伏燹基督根本来不及阻拦,绽华基督突然脸色一变,冲向五荒左垣,粗鲁地夺走五荒手上的坠子,便急往楼上奔。
五荒左垣并不在意绽华的无礼,拍拍衣服又看着伏燹基督。
“妳不跟去吗?”
“就算是真的好了,为什么告诉我们这种事情?”
伏燹基督盯着五荒左垣的脸问,充满警戒。
五荒左垣笑着解答,毫不在意四荒地舞就在现场:“首先,我不喜欢三荒分地;再来,虎基督是个死了可惜的对手;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五荒左垣指着艾勒薇斯:“我不希望艾勒薇斯死,所以最好你们两位赶快去关心一下虎基督。”
伏燹嗤了一声,听起来不像相信五荒左垣那套道理,但也赶紧追着绽华基督后面,往楼上奔跑。
此时有些像是猫科动物的低沉吼声在楼梯间回响。好几阵轻巧而几乎毫无声响的步伐传来,两头浅黄色的流线身影闪过五荒左垣身后,通过这一层楼梯。五荒左垣并不在意,走到四荒地舞身边缓缓说话。
“四荒地舞,让我看看艾勒薇斯。”
四荒地舞走到艾勒薇斯旁边,以强而有力的臂膀将她整个人拉起,并且细心查看右眼的伤口,才交给五荒左垣。五荒左垣只看了一眼,手掌放在艾勒薇斯的右眼上面,艾勒薇斯的伤口就开始快速愈合。
因为那只眼睛本来就已经坏死,艾勒薇斯感觉不到太强烈的不适。等右眼的伤口处理完毕,四荒地舞把艾勒薇斯的暗金色长发整齐地拨到一边,露出身上许多银针制造的创伤。
“真不懂得对待美人。”
五荒左垣一面这么说着,以双手覆盖在伤口上,快速令这些伤口愈合。他治疗的速度极快,而且表面上看起来似乎都完美地把伤口治疗完毕,四荒地舞与五荒左垣却都知道,这种活化细胞的能力只能先将表皮细胞愈合以防止感染,要让伤口完全复原还是只能静待时间治疗。
待伤口大致都处理完毕,五荒左垣决定要回到三荒与虎基督的战场去看看。他向四荒交代之后,又再审视一遍艾勒薇斯苍白的脸蛋,就立刻追着伏燹基督,开始往上层爬去。
四荒地舞让艾勒薇斯靠着墙壁休息,直到艾勒薇斯挣开眼睛。
“四荒地舞大人──”
“还可以动吗?”
“嗯,是的。真的很不好意思。”
四荒地舞就像没有听到艾勒薇斯的抱歉,未对她有其他回应。他看着落地窗外好一会儿,然后又看艾勒薇斯。
“我们先去追马雷尔第·赛亚斯。”
“遵命,四荒大人。”
绽华基督在楼梯间不断往上狂奔,后面追着伏燹基督着急叫唤他的声音。
“别跑那么快──小心有陷阱!喂!你又不知道虎在哪一层楼!喂!你等──”
“我知道她在哪里!”绽华回头生气地大吼,伏燹基督皱起眉头。
“做什么这么凶……”
虽然早就知道虎基督与绽华平时拌嘴很凶,绽华基督对虎基督的照顾却相当无微不至。绽华基督永远能在虎基督最彷徨无助的时候对她伸出援手,只有绽华能够察觉虎对外发出的一切警讯,即使那道警讯微弱得足以让人忽略。伏燹基督一直都觉得,他们两人之间存在一种难以言喻的羁绊。
即使虎基督打死都不承认。
绽华果然如他所言,清楚的知道虎基督确切的位置,虽然伏燹也不明白为什么绽华基督就是知道。当伏燹追着绽华脚步、跑出楼梯间的同时,就看到虎基督鲜血淋淋的身体。
狮子的怒吼从楼梯口窜出。伏燹往后一看,虎基督的两头美洲狮以相当惊人的速度掠过伏燹,奔向牠们的主人──绽华的速度却更快,在其中一头美洲狮用力咬住三荒分地举着步枪的右手的同时,绽华基督已经上前一把护住虎基督。
步枪的枪口对准虎基督的额头,差一点就要开枪。
此时步枪落在地上,发出沉重的撞击声。现场燃烧的火焰相当灼热,三荒分地与虎基督满是汗珠。虎基督的呼吸很微弱,艳红的火花差一点点就要烧到她的衣服上头,是伏燹基督一挥手才驱散开来。
三荒分地看到楼梯的方向出现阻挠他行动的一男一女,以及两头美洲狮,心里的不快在脸上显而易见。
他立刻就想到是五荒左垣的关系。三荒分地甩开美洲狮,狠瞪美洲狮一眼,两头美洲狮敏感地感觉自己全身彷佛快要冻结成冰块。牠们机警地退到后方,待在虎基督与绽华基督身边而不与三荒分地正面交锋。绽华紧紧搂着虎基督虚弱的身体,小心翼翼不牵动她腹部的伤势。
“情况怎么样?”
说实在,伏燹没想到虎基督的状况比她以为的还要严重,她沉着声音询问绽华,眼睛毫不放松盯着三荒分地的一举一动。他被美洲狮撕裂的右手在流血,但那并不妨碍三荒分地的行动。
绽华基督好一会儿才出声回答伏燹的问题。
“……已经昏迷了,出血性休克。”
伏燹基督因此面向三荒分地。
到处都有火焰,但是伏燹并不怕。
伏燹只是盯着三荒分地,脑子开始回想稍早与三荒分地对打的情景。她想,如果长期与三荒分地耗时间,应该能够从中取得胜利。于是她准备要攻击对方,并且让绽华基督带虎基督先离开。谁知就在这个时候,楼梯处传来一阵彷佛故意违背伏燹的估算,佻达悠闲的脚步声。
五荒左垣也爬到这一层楼,看着在场对峙的几人猜想情势。
伏燹因为五荒的出现,只好撤回先前的评估。她按兵不动,以半试探的眼光看着五荒与三荒;他们两人都未发一语,五荒微笑──三荒沉默,从他们脸上读不出任何像是要联手攻击,或者如何对付伏燹、绽华、虎的计画。
这里空气的温度比伏燹初与三荒分地交手的场地还要高上许多,且非常干燥。她猜测在这个空间,三荒分地要使出改变水分子结构的攻击会相当困难。
绽华基督要保护虎基督,于是只剩下她对付三荒分地和五荒左垣。有点棘手──而且说实在的,现在较要紧的绝对是让虎基督与绽华基督全身而退。伏燹基督思考之后,成了现场第一个有了动作的人。
伏燹基督往前移动两步,挡在绽华与虎之前,看着三荒分地。
“你的副官……那家伙现在大概死透了。”
三荒分地依然面无表情。伏燹基督继续说。
“我把他和老鼠丢在稍早我们打起来的地方,我猜现在他身上留出的血味已经足够引来更多恶心的动物。”
“听起来很惨。”
回答伏燹基督的当然不是三荒,是五荒左垣皱着眉头却微笑的表情。
“妳不想跟我们直接交锋,对吧。”
伏燹基督自然没有笨到回答五荒这个问题。
“我猜妳认为三荒没办法使用他的特殊能力。的确,这里的温度太高,空气太过干燥。但是妳别忘了,虎基督身上正不断流出鲜红色的液体。”
五荒左垣缓慢地说话,让伏燹基督心里紧张。她开始叫唤老鼠之类的小动物,并且发现现场有相当数量的蚂蚁回应了她。
要唤来蚂蚁吗?伏燹基督一面思考,一面不发一语看着两人。
绽华基督抱着虎基督重伤的身体,同样谨慎小心地瞪着两名敌人。他心里深知伏燹基督不可能一次对付这两个人又全身而退,但是虎基督的状况却不允许任何一人有所耽搁。
或者是,让伏燹带走虎,由他挡下两人?
绽华基督陡然感觉他左臂的衣服布料被拉紧,他看到虎基督右手腕紧紧抓住自己的衣服,原本昏厥过去的她此时虚弱地在绽华胸前呻吟。
绽华低下头与虎基督讲话。他压低声音在虎基督耳边告诉她:“不要乱动,妳的伤势很严重。这里有我和伏燹,妳先休息。”
虎基督明显认出绽华的声音,挣扎动作更加明显。绽华基督皱起漂亮的眉毛,一张好看的脸庞微漾着受不了的表情,又对虎基督说话。
“妳再乱动,我就一拳把妳打晕。”
听到这句威胁,虎基督只好乖乖的不敢动作。
三荒分地一双眼睛淡淡地扫过绽华,并停在虎基督身上。绽华基督心感不妙,伏燹顺着三荒那不寻常的视线看去──看见虎基督留着血液的伤口处正在结冰。
“你想做什么!”
三荒分地的这一举动可不是帮助血液凝固之类这么好心,虎基督虚弱的身体此时还要负担腹部一块血淋淋的冰块,她痛得低呀起来,紧紧抓住绽华基督。
伏燹基督右手一挥,大批蚂蚁从墙角倾泻而出──就像训练有素的军队,立刻爬上三荒分地与五荒左垣的身体,尤其干扰三荒分地的举动。另一方面,绽华基督握住血液形成的冰块,缓慢地想要拆除,却只是让虎基督更加疼痛。绽华基督低声与虎基督交谈几句,取得虎基督同意后,以相当利落的速度将冰块从皮肤上撕下。
虎基督痛得不得了,指甲紧紧扣进绽华基督的皮肤。
五荒左垣冒出火焰,那些缠绕在他和三荒身上的蚂蚁几乎立刻就被清除。他熄灭火焰,重新看着伏燹基督。
“三荒,我想你是有理由先去看看埃德蒙德。”五荒左垣缓慢地说道:“这女人能够控制动物,说不定埃德蒙德真的不行了。”
三荒分地未回应五荒左垣的话,但是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来有一瞬间的迟疑。
“你去找埃德蒙德,这里交给我。”
五荒左垣如此告诉三荒分地。三荒分地考虑一会儿之后,注视着在场所有人,非常缓慢地离开。伏燹基督感觉三荒分地不仅仅是防着她和绽华,甚至连五荒左垣都是三荒堤防的对象。三荒分地从楼梯口消失在这一层楼后,五荒左垣耸耸肩。
“那么今天到此为止,你们走吧,我不想再和你们打。”
“嗄?”
伏燹基督愣住。
“为什么?”
五荒左垣咧着嘴笑:“我的目标是马雷尔第·赛亚斯,不是你们。而且现在追踪马雷尔第·赛亚斯的工作不在我身上,简单来说我早就可以休息。”他摇摇头:“看你们的状况也是想赶紧撤退。互相给个方便有什么不好?”
伏燹基督诧异地看着五荒左垣。
“九荒里也是有派别的。”
五荒左垣微笑。
“还有一个原因,虎基督是个相当漂亮又有干劲的对手,死了可惜。”
伏燹基督的错愕看在五荒眼里,让他觉得有趣。
“好吧。”半晌,伏燹基督缓缓说:“我们撤退,算各各他欠你一次人情。”
五荒左垣表示无所谓:“顺带一提,妳最好去帮帮带着马雷尔第·赛亚斯的伙伴;其他九荒全部都去追踪那条线索。”
“告诉我这条消息也是因为九荒的派别?”
“是啊,我讨厌八荒那家伙。”
五荒左垣态度很佻达,说完这句话就背对着伏燹与绽华离开。
狮子围在绽华身边低吼,绽华基督横抱着虎基督站起身,以眼神向伏燹询问。
“绽华,我去支援十字和血他们,你先带虎回去急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