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你长恨如歌,因我韶华千里。乱世奈何,颠沛流离。
我不爱红尘惊梦,你终要裹入战火流年。纷飞情缘,江水滔滔不休。
自古无情伤多情,亘古难更。
火鹰入沪的这一晚,果真如陆凯强所料,郑氏北街107仓库遭到了抢劫。
齐叔带人赶过去的时候,阿冬刚刚和敌方交完手。齐叔围着现场巡视了一圈,在库门和墙的夹缝间发现了刻有红色飞鹰图案的号牌。他皱眉叹了口凉气,招手叫阿元过来听差,“你速回夜上海把这件事告诉庄二姑娘,然后给日本驻上海警署分局的布井川君打一封电报,告诉他们近期不要渡人进沪了,我们被中共的人盯上了。”
齐叔说完走到仓库的最里面冲阿冬摆了个手势,吩咐守仓库的人关上铁门,然后众人把铺设的稻草结成两捆挪开,暴露出一排锃亮的闪着寒光的步枪,粗略一算足有数十只,阿冬吁了口气,转身压低声音说:“还好火鹰没有耐性挨个角落去搜,不然我们就要惹麻烦了。”
“那倒未必。”齐叔摇摇头,“冯豪上次和陆凯强各派人在码头抢地盘,吃了大亏,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再加上南边城防泄密,外城别有用心、对我们不利的人都混进了上海内,如果有人借火鹰的名抢军火我们更要防范,你想他那么训练有素的特工能有如此大的疏漏吗?”
阿冬看了一眼齐叔手里的号牌,也觉得事情的严重程度比他想得要重许多。
与此同时庄凝尧收到仓库被枪击的消息也大吃一惊。
她和火鹰刘兴辰同属张处座手下,如果有行动她不会不知道,当然,不能排除执行特殊命令。
她前思后想决定冒险夜见刘兴辰,早在庄凝尧刚接到上面秘令说派刘兴辰来上海与自己接应那天,她就去城头废弃的厂房地下室给还在重庆扩军**联合三团打了电报,其中便有接头的地点。她今天不得不冒险了,她必须了解刘兴辰带来的任务以及实施的每一个步骤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否则一旦被郑绍北发觉,半年多的处心积虑布局谋划就要功亏一篑了。庄凝尧赌不起。她所承诺的时间限制是三个月内解决掉“上海三枭雄”,可眼下除了陆凯强稍有不安,另两个均属于稳打稳赚的势头,她再不采取行动真就来不及了。
这一晚刚入夜,庄凝尧穿着便服和江广仁在夜上海直属的百客来酒馆见了面,江广仁递上一封密信,信上说要求在月底与火鹰杀掉简延瑞,而且是暗杀。杀之前务必得到上海警局设在城内的练兵基地图纸。这让庄凝尧很为难,郑绍北向来与彭方渠不合,而她又是郑绍北的人,彭方渠会信任她吗?况且仅仅还有八天的时间,如果彭方渠这一关过不了,那么作为前任天津警察局局长、现任上海国军总兵部部长的简延瑞,和他接近更是天方夜潭。可既然处座把任务派给了她,必定有他的道理,想来处座也不会不了解庄凝尧在上海的处境,即便是有百米穿珠的神枪法,一介女流之辈想混入警署内部,毕竟不容易。
庄凝尧把自己的思考告诉了江广仁,她想听听这个和自己生死与共的战友是怎样分析情形的。江广仁倒也不推辞,他接过密信看了一遍,心下已有了对策。
“你今天来不是和火鹰接头吗,接上头之后让他想办法弄来一套警服,然后混到上海警署内摸清简延瑞的作息安排,记住务必要准确无误,等时机成熟,也就是你有百分之百把握的那天,你在警局对面的郑通商行埋伏,瞅准机会一举击毙,我会和吴伶接应你。简延瑞一死,上海肯定会大乱,如果在这几天里你没能想出计划对付冯豪、陆凯强,我们也可以趁乱杀了他们,到时候谁还有多余的心思去挖凶手是谁?和警沾边的人都各自保命了。”
“会不会太冒险?刘兴辰的作战能力当然毋庸置疑,可直接混入敌人内部实在太危险,毕竟我们不能预料他们下一步准备做什么,刘兴辰是**联合三团最有实战经验的战士,万一把他牺牲了,以后的天下就不知道是国民党的还是小日本的了。”
江广仁想了想,也觉得自己赌的筹码太大,刘兴辰不同于别人,他曾经在东北创下过单打独斗一个连的日军毫发未伤却致使敌方全军覆没的奇迹,**在上海的剿灭计划,是迈出的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假使刘兴辰意外牺牲了,再想平定上海,可就不知猴年马月了。
“好吧,我再试试能不能找出一个更周密的计划,最好是保住我们的人又可以完成任务,只要我们的对策滴水不漏,这也并不是难题。”
“中共的人不应该这么没骨气!”
话音刚落门口突然闪过一个人影,从印在屏风的黑影上看,此人身手矫健且配带了枪支,庄凝尧“腾”地站起来,却被江广仁按了下去,他既胸有成竹又像试探性的笑了笑,“你来了,火鹰。”
火鹰?庄凝尧疑惑的看过去,那身影果然停在了外面,没过几秒,就有一个气宇轩昂的男人走了进来,“还真是你!”江广仁忙起身迎他,脸上挂着如释重负的笑容。
“我在城头废弃厂房的对街收到了一个卖报人送的报纸,里面夹着一张叫我来这儿的字条,落款是紫玫瑰,我一开始以为有诈,因为当初处座告诉我的接头地点是夜上海门口的乞丐摊,怎么临时换了?”
“是我改的,夜上海被人盯上了。”
刘兴辰闻听这话转过头看了看庄凝尧,抱拳说道:“是庄二姑娘吧?我刚进上海车站就听不少百姓议论,说上海滩出了一位能歌能舞又剑眉英目的姑娘,很厉害。我现在才明白处座为什么敢把你派到郑绍北身边了。”
“我们都是为了中国能早日和平。”庄凝尧浅笑了一声回归正言,“我们要暗杀简延瑞的任务你知道了吧?”
刘兴辰点点头,“下午刚接到,我在门口也听见广仁分析了,我认为目前也只有这样,混进警署才能接近简延瑞,虽然冒险但也安全,没有人敢轻易怀疑局子里的人,我的计划相比较而言就更周密了,首先我必须打理好郑通商行对面的上海分局的各层关系,带一个人进去尽管不难也需要会审,要是按广仁说的擅自进入,结果肯定会被发现,那我就必须挖掘一位愿意担这个风险的人。第二步我要摸清和简延瑞关联密切的所有官员,列一串名字,我会想办法派人给你们,至于怎样弄清楚简延瑞以及那些与他过往甚密的人作息时间,就要靠你们秘密跟踪了。碍于身份我只能提供他出入的地点。最后,庄姑娘还要麻烦你带上几名亲信埋伏在郑通商行附近,在警局门口击毙简延瑞,这是对与日本合作的国民党最严重的打击。”
刘兴辰布署好任务后,和庄凝尧在百客来酒馆外的一条街口分了手,庄凝尧也并未在此长久停留,她很快的回到了夜上海。阮歌其实已经想到了庄凝尧会去冒这个险,她知道自己被彭方渠盯上了,除了刚入驻上海的英法军队,还有一些日本人,全都虎视耽耽的准备好了拉锯战,可是玫瑰特工的任务短时间内不是那些解救人民的大事,她们必须要结束了上海内部的争斗,这块地和平了,她们才能有机会向上级请示支援南京等地。
庄凝尧沿着焦樾河往夜上海走,没有多远就看见了等在门口的阮歌,她四下张望,一长溜的店铺都关着门,只有夜上海还灯火通明的闪着五颜六色的光。
阮歌默默跟着庄凝尧上了楼,她的左肩受了伤,是前几日和冯豪在一条隐蔽的街道意外碰见交手留下的。庄凝尧也看见了,不过她没有问,组织规定任何因公牺牲或挂彩的战士都一律保密,虽然不太人道,但上级的规定下属就要毫无保留的执行。
其实阮歌是个很老实认真的女中共,也因为这样,张处座很喜欢她,总是将机密的任务交给她办,而她也非常争气,每次都能妥妥当当的交差。庄凝尧知道,阮歌也有许多身不由己,比如让她和贺飞假扮夫妻潜伏到上海外兵总部探情报的事,贺飞在德国柏林军校、英国伦敦武院都进修过,会说五、六种语言,而之所以让阮歌做他的假太太,也无非是显得贺飞的身份真实一些,她也就做了组织上的牺牲品。
“庄姐,这是你在外兵总部的档案,贺飞给你偷出来了,这几天应该就会有日本人来找你。”
庄凝尧停下脚步接过阮歌手里的纸袋,打开取出仔细读了一遍,这份资料连她自己也没见过,是张处座从南京情报局让别人做的假档案,没有经过庄凝尧的手就直接打入了外兵总部的存档局。
庄凝尧看完之后才知道组织上也给她安排了一个男人,叫刘玉平。身份是吉林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的副局长,中共党组织给他准备的是一份自传性质的材料,案底放在东北地区。而庄凝尧的身份,就更加曲折了,档案中特别提到了她曾经滞留过东北沦陷区,因为是张作霖的手下,受到了日本人保护,所以释放回了上海。
庄凝尧明白,像她和阮歌这样与日本人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中国人,更容易得到身边环境的认可,执行任务也比较不受注意。
“我等不到他们派人来找我了,从明天开始我就在郑通商行潜伏下来,处座让我暗杀简延瑞,把他解决了我才能动冯豪和陆凯强,外兵总部如果有变动,你去上海警局找刘兴辰商量,但是最好让贺飞代替你去警署找他,以免暴露身份。”
“我明白。”阮歌点点头,“还需要我做什么?”
“把城内的练兵基地图册所在地给我找到,如果能弄到手,就直接派人给处座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