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时候迟子烬发了一条信息给子嫣,大意是说我们三个一起逃课出去玩了没来得及打招呼望子嫣夫人见谅之类琼瑶式废话,然后子烬很快收到了一条来自子嫣的回复:嗯,知道了!
迟子烬一直是个爱斤斤计较琐事的人,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他的脸上明显是不高兴的。他一直是个爱笑的孩子见了谁都会笑就像天枫一样,但笑并不一定代表他很高兴,他习惯对很多人微笑包括那些他喜欢的和不喜欢的,就想哭不一定都是伤心一样。他习惯对所有熟悉陌生的人善意地微笑并不习惯对所有人都凶着脸发脾气。他习惯对离自己最近的人发脾气,大发特发,那是因为他在乎他们,很害怕失去他们。
迟子烬是个对细小问题有着敏锐触角的人,这一点像我。在他眼里一个真正用心相爱着彼此的人一定会认真研究每个字没个词力争每一句和对方的交流都能增加彼此之间的亲近感和认同感。而子嫣在很快时间内回复了一个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词组这显然让他感到失落。
然后他开始忧虑自己和子嫣的将来,大发其想。不管神经质也好小心眼也罢反正迟子烬越想越糟糕。书上说有一种叫做“非牛顿流体”的物质你对它硬它就对你硬你对它温柔它就会对你温柔,这也说明了一种爱情观。但这样的爱情似乎总不会有好的结局,爱情本身就是需要相互包容的,就像偎依在一起互相舔舐对方伤口的狮子,它们并不是天生就只会抗拒别人对自己的嘘寒问暖,找到相爱的那个就可以。
“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迟子烬想到这句话就笑了。他是个能够完成自我创伤和自我疗伤两个独立过程的孩子,他用这句话安慰刚才心里那些不开心的想法,然后心情就真的开心许多。
下午我们三个人一起去学校,背喊了一声非礼而已,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大惊小怪吗?不是这个世界疯了那就一定是着背包有说有笑地在路上走着,而很多人看着我们的眼神就像看三个痞子。只是迟子烬将一位打扮清纯的老太太的背影当成了他初中时期的某个女同学然后悄悄从身后上去摸了一下对方脑袋而被对方用拐杖在他头上敲回来然后我们疯了。
当我们成功逃避了众人犀利目光的追杀逃回教室时教室里有几个女生正坐在桌子上吃快餐,然后看到最后进教室的陆天枫时他们突然很乖地从桌面上下来坐回椅子上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
“天枫哥,你昨天怎么一整天都没来上课啊,生病了吗?”一个不知比天枫大上多少倍的女生娇声娇气地站起来对天枫说然后立即一副倾城倾城貌多愁多病身的样子,丝毫不见刚才爬上桌子的精力。
然后剩下的几个女孩子随声应和,我和迟子烬不忍当电灯泡,然后坐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听同一个耳机。
陆天枫对他们很尴尬的笑笑然后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我曾教过他怎样断了这些女孩子爱上他的念想但他每每到了紧要关头就泄了然后我也没办法救他。我若无其事地欣赏着陆天枫祈求我们救他的忧郁眼神,欣赏够了就继续听歌理都不理他一下,然后天枫的身影就被一大堆女生的身影包围着看不到了。
子烬一边听歌一边沉浸其中摇摆着脑袋自娱自乐,然后就生硬的卡在那里,“远处子嫣的桌面上为什么是一片漆黑?!”他扔掉耳机三步并两步的冲到子嫣桌前,看着那堆浸满墨渍的书本时心里纠紧地疼了一下。他揪起旁边的一个女生几乎歇斯底里地吼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女生本来还是一脸愤怒气冲冲地想冲迟子烬大发脾气但看到他眼睛里可怕的目光突然害怕的不敢说话,然后慢慢一字一句地告诉他:“子嫣说自己不小心打翻了墨水瓶,就成这样了。”
子烬用力的手差点儿嵌进那个女生的掌心里,等到那个女生疼的叫了一声才下意识的放松了手,“对不起啊,我,我不是故意的。”
心中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慢慢地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安静地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心里是种暴风雨过后的强烈虚脱感。
下午的最后一节是自修课,照例只有班长维持一下纪律,只要吵闹声不至扰民,那就没有太大关系。迟子烬照例在一张干净的纸上写写画画,有意无意地消磨着这无趣的时光,感觉实在没意思,于是从背包拿出稿纸颜料开始画画。不料不小心打翻了颜料盒,瞬间各种颜料倾倒在开始向四周流开,他连忙用纸巾去擦,然地后很多颜色就慢慢混成一种类似于黑色的很难看的颜色,怎么也擦不掉。
子烬下意识地用手去摸,但右手在离画纸还有一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静止不动。他想起了子嫣桌面上的墨渍,子嫣一向不喜欢和墨水打交道的啊,她怎么会有墨水?!将眼睛望向窗外,游云大批大批地四散溃逃。
下课后同学们三三两两的走出去,只有子烬一个人留在教室里。等到人都走完的时候迟子烬偷偷地从第一个排座位一个抽屉一个抽屉地翻过去,等他走到叶槿汐的座位前突然站住了。
一个用光的墨水瓶横躺在叶槿汐有些凌乱的抽屉里,周围有大片浸染上的墨渍。阳光透过玻璃棱角分明地照在桌面上,子烬的眼睛像两汪黑色的潭水,光线被完全吸纳进去反射不出一丝光。
正在这时“咣当——”一声教室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子烬突然停住手朝门口望去,正好撞上了子嫣那张美好而又无辜的脸。子烬的表情就那么僵硬成一种固定的姿势,手里握着黑色的墨水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