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陆天枫第一次对我们讲他喜欢的女孩子,他说她是妈妈在海外分公司的一个普通职员的女儿,美国人,很白的皮肤、很大很蓝的眼睛、还有一头漂亮的金发。他对我们很认真地讲他们是多么的喜欢着对方但当妈妈知道这件事时很决然地断绝了他们之间的来往,然后他们就只能靠每周一封电子邮件来维持关系。听到最后我都觉得像是在听一个故事,然后就觉得天枫其实是一个充满故事的孩子,悲伤是他黑色的伤口,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会散发出诡异妖艳的痛。
我替天枫披上一条毯子,然后就那样轻轻的抱着他,抬头仰望窗外大片黑色的夜空。依稀记得有人问过我夜空与星光你更在乎哪个多一些,我当时告诉他我在乎占据空间更多的那个。事到如今依然没有人告诉我到底哪个占据空间更多一些,可我一如既往的喜欢着那个大大的夜空,也许它的背后才有更多的故事,我是个充满好心的孩子,我想我终有一天能够将它一探究竟,遍体鳞伤也在所不惜。
如果可以,我想做法医。不仅为了那份杀人不用偿命的神圣职业,我更想将迟子烬这家伙的心脏用刀子划开来看看。在我们两个相拥而泣的时候他居然在角落里一边画画一边笑一脸的不为所动,唯一能让我饶过他的理由就是他全身麻木外加面部神经坏死,应激而没有反应,其实我更愿意接受他混蛋一个这个不争事实。
“迟子烬————”两颗眼珠都快要被我用力瞪掉在地上,我企图让他明白自己此时的表现如何的不合时宜。
迟子烬一脸的不可理喻,双手飞快的在纸上画下最后几笔,然后将脑袋转过来一脸灿烂的笑,他举起手中的稿纸,“看看我画的————!”
我扯起一个枕头向他砸过去,比起他接下来呈现在脸上的这一个得意而又有些无耻的笑,蒙娜丽莎的笑算不得怎么一回事。而画面上的东西与他脸上的坏笑完全相反。在他的画纸上,三个穿着规整校服的男生一起坐在教学楼的顶层上用一种几乎空洞黯淡的凝视着眼前大大的世界,在他们的身后站着一个甜美微笑着的女孩儿,迎面而来的风将四个人的头发轻轻向上扬起,然后画面就忽然定格在这一瞬。
迟子烬一直是个大大咧咧的孩子,但这似乎和他的画技毫无关系,不可否认,他拥有一个优秀画家所应该具备的所有东西,包括犀利的视角与足够敏锐的洞察力。一个在我看来只能存在于平面上的东西在他笔下总能变得立体起来,就像他以往画过的所有东西,就像此时画面上那只用几根细腻的线条就能描绘出的流动的风。
世界在他的眼前缩成了一面光滑的镜子,而一支笔一张纸就能成就他的所有,包括已知的和未知的。我坚信他今后一定能成为叱咤画坛的大明星,纵使他经常欺负我吵架还总赢我。其实我很少对一个人有这样的评价的,即使我现在屁都不是,还充大牌。
我相信他,坚信不疑。
“这是我们合作的第一幅画,名字就叫《青春·祭祀1》,好吗,合作愉快。”迟子烬将手伸向我被我一记朝天脚踢回去。
“去死吧你————!”
迟子烬捂着手嗷嗷怪叫,我瞪了他一眼,抱着自己的日记本缩进角落里。我对迟子烬说过我们要一起出本书的,由我执笔,他画插图,可我最近一连好几个星期都没有写字了。
我试着抬笔继续我的小说忽然发现我的手指再一次失去灵性死掉了,我试着将它弯曲回绕但它却是出人意料的运转自如,于是我发现我只是不能正常写字而已,我的手指还活着。小说进行到一半,可迟子烬仅仅画出了一幅插图,我想我没必要太担心,于是我觉得我还有大把大把可供挥霍的时光,我不想把自己逼得太死,因为我总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我现在要是不选择放肆那就没多少可以放肆的日子了。
我从墙壁上拿下那把白色的吉他,手指摸上去流淌出一地光滑的色彩。当我拨动琴弦时手指似乎又被重新赋予灵性我觉得我弹得很棒,然后我就弹所有我熟悉的不熟悉的曲子,弹到最后我哭了。我是个极具音乐天赋的人很多认识我的人都告诉我你天赋异禀你是个天才,可我并不这样想于是我对每一个对我微笑的人微笑并且一脸认真地告诉他们我曾经练吉他练得很辛苦我是个很会努力很刻苦的人,是人才。
《stairwaywaytoheaven》,这是我听过无数遍天枫常弹的曲子,我刚开始弹奏的时候胃部就开始疼,一阵一阵,最后就开始很严重的抽搐着疼。所幸的是他们两个已经睡着了,我拉开抽屉找出很多白色的止痛药片吃下去,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后疼痛逐渐的消失了,于是我意识到自己时间真的不多了,然后就一个人躲进角落里绞尽脑汁地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