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温度二十四点五。璀璨星空、光洁月亮和吹在身上感觉有些惬意的风。
我靠在阳台那根最粗的栏杆上发呆,身边放着我黑色的中性笔和因为泛旧而变的色泽模糊的日记本。几公里外有狗在叫,听不见白天恼人的蝉鸣,路灯和树,音乐和我。在一片楼房切割出的空隙里我看出了水泥森林的悲伤,它们在这孤独的夜晚站成的姿势真的很像我,而我则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忘记悲伤的孩子,始终用犀利的眼神注视着这个冷漠的世界。
“我必须学会安静的死。”我口随心说。陆天枫幽灵般的飘到我跟前对我说“你也许命中注定不会这样安静死掉的,你一定会被雷劈死,而且是那种千年一遇的晴天霹雳。因为你太不仗义了!”
我恍惚间竟有被他吓到,我问他:“你是怎样悄无声息的飘到我跟前的,我一点儿都没听到哎!”
陆天枫后退一步开始向我展示他并不卓越的舞姿,还一边跳一边说:“怎么样,怎么样啊这是我刚学的墨尔本曳步舞好看吗?”
这个孩子真的忘记了主题我在想,我一边夸他跳得很好一边若无其事的做出羡慕不已的笑容,而他跳了一会儿突然一个动作卡死在那里然后开始回到主题一本正经的数落我。“你们两个人要追子嫣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咱们还是兄弟吗,哼!”
“天枫,进去吧天气晚了容易着凉。”我一脸微笑地望着他。
然后他一脸惊奇。
陆天枫摸摸脑袋:“你到底在说什么东东啊,我在质问你呢你明不明白?”
我没有回答。
我们三个人关了灯躺在地板上望着窗外的夜空一片星光璀璨。
——黑夜给了我一双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我想我们眼前真的是一片漆黑的光明,华丽而充满厚重的质感。迟子烬问我你会生气周末我和子嫣一起去看夕阳吗,我故意绕着圈子逗他,“我会很生气,如果你不去的话。”我故意将这句停得很开,而令我感觉出乎意料的是迟子烬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拍我一巴掌而是用他那布满清晰脉络的手掌在我唇边轻轻一抹然后对我说亲爱的我爱你。一旁的陆天枫并没有看见这个场景但他听见最后一句话还是放肆地笑起来。我很厌恶地奋力抹着嘴巴一边吐唾沫一边骂迟子烬你这个混蛋没刷牙吧手怎么那么臭,然后他们听见我这句话笑疼了肚子。
陆天枫要插嘴说追子嫣也有他一份而我们两个很生气地对他说小孩子一边儿玩去,然后他就真的一个人打开灯抱着吉他去外边了。
迟子烬和我依然躺在地板上但他开始问我子嫣喜欢的颜色爱吃的餐点崇拜的歌手以及她的年龄星座,对于这个一起长大的妹妹一样的女孩儿我没有理由不知道关于她的一切于是我告诉子烬她的星座年龄身高体重还有她最不喜欢的动物是兔子。当迟子烬疑惑她最不喜欢兔子时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不止一丝的惊诧,于是我又对他讲起我和子嫣小时候一起上山捕蝴蝶时不小心被兔子吓到的故事。子烬为子嫣当时的胆小不屑的笑,而我想起了她为此生了一场大病于是眼中充满了大片大片悲悯的色泽,我天生就是个喜欢较真的人,于是我顿时表现得很不开心然后对他发脾气告诉他你要在这样一脸的不屑我以后就不理你了,迟子烬看我生气了然后就一副歉疚的表情。
这个世界上除了子嫣的父母对她最了解的人就是我了,我觉得我知道她的一切几乎。她也总喜欢什么事情都对我讲,包括她第一次在雪地里摔跤、第一次为一件事而感动的流泪、第一次得奖、以及她的第一次生理反应,她对我总是无话不谈的,就像鱼儿对水的信赖。在我眼里她永远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一个每次都会为收到男生送她的发卡而脸红的孩子。
我告诉子烬如果你继续这样笑下去的话我就不允许你追子嫣了,他看见我一脸的怒气就不笑了。我对迟子烬说:“我很喜欢唐子嫣但我始终是她的哥哥,我会无微不至的照顾她不让她受到哪怕一丝的伤害包括你在内,直到她不再需要我的保护,你明白吗?”迟子烬一脸忏悔的表情让我有了些心里安慰。
我告诉他我绝对不会允许有谁以一种玩世不恭的姿态闯入子嫣的生活里更不允许有谁让她悲伤,说着说着我就一脸泪水。就是这样荒废掉的十七年的漫长时光,就是这样彼此熟悉而又彼此陌生的人。我想我应该也必须找到一个很好的人来好好的爱她,代替我履行照顾她的责任,她不开心的时候总有一个人比她更不开心,而她快乐的时候总有一个人觉得她快乐了自己的世界就晴朗了,就是这样。
说完之后迟子烬一脸诡异的看着我然后一字一句的对我说:“你,爱,唐子嫣。”
我对他说你搞什么然后抹抹眼泪对他一脸的不可理喻。
——怎么可能?我奢望地想。就像是一种被突然抬高又突然扔下来的感觉,就像跳水,下落的过程总是漫长的,漫长到残酷。唐子嫣,从小玩到大的那个女孩儿啊。保护,是喜欢吗???
窗外响起了天枫的吉他声,JIMMYPAGE的《stairwaytoheaven》,节奏蓝调,色泽迷幻,富有一种庞大的向上的张力,也许天枫真的生气了,我从他的吉他声中听到了一种相似于哀怨的东西,旋律舒扬婉转宛若天籁。也许天枫才是一个简单快乐的孩子,就像偶像剧里的那些帅气高大的孩子一样,没有烦恼没有不开心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我很羡慕,因为我做不到。
然后我就一个人缩进自己喜欢的角落里握着喜欢的黑色中性笔写一些东西。而子烬又开始整理自己那些线条颜料和画笔纸张。“子嫣对花粉会过敏。”我告诉子烬。他转过头来对我感激地笑笑说我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天枫抱着吉他回到了房间,他真的如我所想恬着脸跑过来找我们聊天。迟子烬正在画画却突然转过脸来说有事要求天枫帮忙,天知道他说不定又是什么要天枫替他倒杯水之类的废话,我转过身继续写字。
“天枫,明天下午我想用一下你的单车,赶紧说吧答不答应,注意我用的是命令的口气。”迟子烬一脸的不可一世。
陆天枫没有丝毫的迟疑:“嗯呢,行!”
我不屑地哼了一声:“趁人之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