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今城池之制观之,虽利不至于百,功不至于十,然自古圣人之法,未尝有一定之制,可则因,否则革也。为今之计,如敌楼者,不可仍旧制也。宜于马面上筑高厚墙,下留“品”字样方径及尺空眼,以备觇望及设施枪路。墙里近下,以细木盖一两架瓦棚,可令守御人避寒暑风雨。屋在墙里,比墙低下,则炮在外虽大而数多,施设千万,悉莫能及人。
壕上作桥,桥中作吊桥,暂时隔敌则可,若出兵则不能无碍。宜为实桥,则兵出入俱利。
城门宜迂回曲折,移向里百余步置。不独敌人矢石不入,其旧作门楼处,行入一步向里,便是敌人落于阱。何谓落阱?盖百步内两壁城上,下临敌人,应敌之具皆可设施。又于旧门前横筑护门墙,高丈余,两头遮过门三二丈。城门启闭,人马出入,壕外人皆不见,孰敢窥伺?
城外脚下去城二丈临壕垠上,宜筑高厚羊马墙,高及一丈,厚及六尺。墙脚下亦筑鹊台,高二三尺,阔四尺。鹊台上立羊马墙,上亦留“品”字空眼,以备觇望及通枪路。亦如大城上女头墙,墙里鹊台上栽埋排叉木,以备敌填平壕堑。及攻破羊马墙至城脚下,则敌于羊马墙内两边受敌,头上大城向下所施矢石,即是敌当一面,而守城人三面御之。羊马墙内兵,赖羊马墙遮隔壕外矢石。是羊马墙与大城,系是上下两城,相乘济用,使敌人虽破羊马墙而无敢入者。
故羊马墙比大城虽甚低薄,其捍御坚守之效,不在大城之下也。又羊马墙内所置之兵,正依城下寨以当伏兵,不知敌人以何术可解?若此,则既有羊马墙,而鹿角木可以不用。仍于大城上多设暗门,以备遣兵于羊马墙内出入。又羊马墙脚去大城脚止于二丈,不令太远者,虑大城上抛掷砖石,难过墙外,反害墙内人;又不令太近者,虑其太窄,难以回转长枪。又于大城里城脚下作深阔里壕,里壕上向里度地五七丈,可作来往路外,筑里城,排叉木,但多备下敌攻城应敌处。用此以设备,虽使敌人善攻,不足畏也!墨翟,宋大夫,善守御。公输般为云梯之械,将攻宋。墨子见之,乃解带为城,以礻枼为械,九设攻城之机,墨子九拒之。公输般攻械尽,墨子守有馀。公输屈,曰:“吾知所以拒我者!”以此见攻械者,宜乎古人以为策之下也。
夫守城者,每见敌人设一攻械,而无数策以拒之者,未之思也!规尝闻《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又以为“兵者,诡也”,用无中形,诡诈为道,“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然而有传之于家,而达之于远,有利而无害,有得而无失者,不可不先传也。嗟乎!靖康丙午,金人以儿戏之具攻城,守御者一时失计,遂致城拔。迄及一纪有余,而金人犹不思当时幸胜,尚以骄气相陵。规于未知金人攻城设炮之前,每见人云:“金人攻城,大炮对楼,势岂可当?”贵显言之,则怏然而不敢辩;众人言之,则亦不敢痛折。
今既知其详,则岂可不尽曲折,剖其所见而言之?然用兵之道,以正合,以奇胜,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千变万化,人何能穷之?今止据金人攻城施设,略举捍御之策。至于尽精微,致敌杀敌之方,虽不惮于文繁,而有所谓真不可示人者,未之传也。又况虽欲传之,有不可得而传者矣。惟在乎守城之人,于敌未至之前,精加思索应变之术,预为之备耳。区区管见,辄序于《佥言》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