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諸學士,凡賜宴皆侍坐殿中四品官上,而講讀并經筵官皆坐於中左門上,前班舊制也。正統間,李古廉自學士出為祭酒,宴時,諸學士仍舊齒讓之,而僉都御史因坐祭酒右。天順初,劉益以布政司參議進補祭酒,諸學士始復舊制,坐其上。成化初,吳與儉先生以太常少卿兼侍讀學士與慶成宴,時僉都御史張來鳳以嘗師與儉,乃退坐諸學士下,時論韙之。丁亥春,禮部於中左門席首列都給事中。直等因候駕丹陛上,質於姚宗伯,諉以舊例,柯孟時詰之曰:(“柯孟時詰之日”,“詰”原作“訐”,據明代史籍彙刊明藍格抄本改。)“布政來朝,或與宴,僅得坐門上,今林章以山東參議顧坐殿中,此何例耶?”姚曰:“此非由我定,出自貴衙門。”蓋指安簡先生為林所託也。於是姚命該司揭去席間帖子,曰:“從諸公自序。”既而,諸同寅進酒後,遂先入席,坐前列,都給事次之,而各衙門五品堂上官仍次於都給事,蓋禮無具載,各從方便。傳曰:“議禮之家如聚訟。”信夫!明年,姚宗伯始奏定班次,且增司業張振烈,蓋司業與宴昉此舘中士夫於暑月,多褻服執筆。景泰間,一日,駕從右順門過,左順門諸公多踦東閣門争覩之。上問左右:“彼白衣者,皆何人?”左右對以必秀才出後,匠人收筆墨鎖門也。詰旦,舒良太監道其故於閣老。芳洲見示諸公,皆唯唯,獨劉主靜出班拱手對曰:“學生只在門內觀。”芳洲厲聲曰:“門內亦見,此真以五十步笑百步,何其迂哉!”退後,眾議之曰:“禍福無不自己求之者。”主靜之謂也。
纂修寰宇通志舘中,諸公日多不至,或失朝者有之。閣老乃命閣門吏每晨會後具報到否,(“具報到否”,“具”原作“且”,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改。)揭不至者職名於東閣上。芳洲因揭一對云:“朝參未到,荷聖朝恩有覃時;纂述不來,奈史舘書無成日。”人以為得斯文,相規體。
芳洲諸公總裁寰宇通志,於郡縣沿革結語有曰:“國朝因之者,或易以本朝因之,或易以今仍舊,卒改如初。”邢遜之因引一譬云:昔人有愛其猫甚,呼曰“天兒”。客有辨之者曰:“天固尊矣,然雲能掩之,是天不若雲。”從而呼“雲兒”。既又辨曰:“雲固掩天,然風能散之,是雲不若風。”從而呼“風兒”。既又曰:“風固能散雲,然牆足以障之,不若呼牆兒。”於是呼“牆兒”。既又曰:“牆固能障風,然鼠穴其下,牆則覆矣,不若呼鼠兒。”於是呼“鼠兒”。既又曰:“鼠固能覆牆,然猫實能捕之,則鼠不足貴,不若猫兒之為愈也。”於是仍呼曰“猫兒”。此與國朝因之之語何異哉?舘中皆哄然。後芳洲聞之,亦失笑曰:“有是哉!”
景泰丙子,劉宣化、黃廷臣主考順天鄉試。時王千之、陳芳洲二公之子不偶,適譯字官劉淳卷已經翰林考中,送入場,不及填榜,疏略故耳。二公因劾以違制,并摭所命題“雖欲自絕,有無正統”等語,請如洪武間坐三吾等罪例,重開科考試。朝廷止命翰林會同多官校閱,眾謂:“去取顛錯,題犯嫌諱,考官不能無罪。”二主考甚懼不測。惟高先生素厚黃同卿。(“惟高先生素厚黃同卿”,原無“厚”字,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補。)翼日,早朝奏事畢,出班跪稱:“少保臣高穀有事門上說。”因召至榻前,具白其情,遂釋主考不問,且許二公子會試。千之復上疏,內批云:“再敢打攪,以大臣擅法論。”於是士論不韙之,然是科小錄亦不足觀。踰年,二公坐誣枉,王死陳戍。(“王死陳戍”,原無“王”、“陳戍”三字,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補。)繼而宣化亦以疾卒,時宣化同年陳汝言用事,言於英廟,遂得謚文介。蓋二公竟以此失名,宣化偶以此得名,事有幸有不幸者如此夫!
永樂間,禁中凡端午、重九時節遊賞,如剪柳諸樂事,翰林儒臣皆小帽〈衤曳〉〈衤散〉,侍從以觀。觀畢,各獻詩歌詞,上親第高下,賞黃封寶楮有差,至宣德間猶然。以後閣老與諸學士、卿亞間與焉,以下儒臣不復近,而應制之作罕聞矣。
正統間,朝廷敕一邊將,本左軍都督府之職,而誤寫右軍都督府。邊將既受敕,具疏請於何府支俸?疏下內閣。召武選主事鄭厚至,眾皆詰其初移請敕手本之誤,欲歸罪之。惟東楊先生徐曰:“鄭主事你何出身?”主事對曰:“生曾中會試。”東楊曰:“然則亦明經進士,豈不解王言如絲,其出如綸乎?敕書既云右府,即令於右府帶俸,何誤之辨?”眾釋然,時謂得體。蓋東楊才識敏捷多類此。然微誤可也,誤有大於此者,可護短耻過遂非邪,蓋又當審事體之輕重何如也。
景泰聞,朝廷銳意欲修續通鑑綱目,佇俟志書完日開舘。時諸閣老乘間詆本院官怠緩,完期不可必,因各薦所知。於是丁参議珵等皆被召。聶大年教授扶病入舘,退食松林下,經宿而死。其中病如章主事輒,(“其中病如章主事輒”,“章輒”,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作“章〈言耴〉”。)老如劉治中實。劉宣化先生因譏之曰:“生老病死苦,史舘備矣。”一日,丁参議與宋尚寶懷忿怒失色,詈言於舘中。陳緝熙遽成一詩云:“参議丁公性太剛,宋卿凌慢亦難當。亂將毒手拋青史,故發傖言污玉堂。同輩有情難勸解,外郎無禮便傳揚。不知班馬韓歐輩,曾為修書鬧幾場。”明日,二人聞之,悔恨自解,謝曰:“毋更貽斯文笑也。”識者以是知此書畢竟無成,蓋執筆者多非其人也。
劉文介公云:“嘗云吾翰林之職清高固可喜,而淹滯亦可嘆,譬若金水河中魚,化龍之時未可必其有,網罟之患則可必其無,至喻以華表柱上鶴,而水食不方便,亦未嘗不似也。”
宣廟最好詞章,選南楊與陳芳洲二先生日直南宮應制,楊思遲,陳思敏。一日,命御製壽星贊,陳援筆贊云:“渺南極兮一星,燦祥光兮八紘。兆皇家兮永齡,我懷思兮治平。賴忠貞兮弼成,宜壽域兮同升。”南楊以指圈畫“壽域”二字,欲易而未就。時中官促進甚急,曰:“先生有則改,無則罷。”遂取去。賜內閣,問二楊先生曰:“‘壽域’二字如何?”西楊應曰:“八荒開壽域。”中官還詰南楊曰:“‘八荒開壽域,’此句詩如何?”南楊曰:“好詩。”中官曰:“先指‘壽域’為未好,何也?”南楊默然。少頃,陳退食,遇西楊於端門,西楊語陳曰:“適賜壽星一贊甚佳,必大手筆也。”陳唯唯。後正統間,朝鍾一日不受杵,命內閣製祠鍾文。南楊入室中翻舊稿不得,太監候久,促陳芳洲曰:“先生何不作?”陳乃白南楊曰:“舊無此稿,先生第口占我寫。”南楊乃起一語,陳遂續成之。
仁宗昭皇后當題主祔廟,南楊執稱“皇太后”,眾莫能止。及後奉命御製修國子監碑文,題曰“重建太學之碑”。時西楊寢疾不能出,密旨封令西楊另製一通,題曰“大明新建廟學之碑”。進呈,遂用之。南楊又執用其題,西楊具本論:“凡言重建者,謂既作之後又作之。廟學雖前元所建,非國朝事,此不可論。且廟與學二者,若只書太學而不云廟,於禮未安,請通改作‘新建廟學’四字為宜。”廷議雖韙西楊之言,然已刻石,無及矣。二公學識於是可知。
仁廟在位時,一日內臣道及太宗皇帝晚年欲立趙府為儲,諭意於東楊,東楊即對以趙府面鼻欹側,不宜正位。遂宣趙府,熟視頃之,意頓罷。仁廟聞之,即日降內批,陞東陽少傅兼謹身殿大學士。西楊得旨,懷進,請加“太子”二字於少傅兩傍,乃傳出。(“乃傳出”,“乃”原作“及”,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改。)未幾,復陞兼工部尚書。夫立趙之意,素所未聞,豈內臣假以為東楊地乎?而加“太子”二字,西楊亦未必然。厥後,宣宗因東楊便殿奏對,手執其牙牌,曰:“今在我身邊,如何尚帶此牌?可即去了‘太子’二字。”東楊遂叩頭謝。後實錄完,乃同西楊進少師。
正統中,某祭酒以贜罷。西楊先生與李古廉先生對奕,因嘆祭酒缺員,難得振作者,古廉答云:“不可謂無人,惟朝廷所簡任耳。”時程南雲在側,遽稱李先生豈不宜於此任?古廉咈然曰:“胡說,胡說。”明日有旨,古廉為祭酒。初,古廉與陳敬宗在翰林,袁柳莊嘗曳二人並列,曰:“二公他日功名相埒。”時陳公儀貌魁梧,而古廉頗短小,聞者未之信。後陳公以方嚴肅下,古廉以公恕得士,聲望聳然,柳莊之術信有驗矣。
西楊先生自撰聖諭錄,如議趙府事出於東楊迎合,必有所據。一日,東楊之孫士謹過予,談及,咈然不韙,謂顧都實出乃祖以同年薦於宣廟,眾稱得人,而西楊掠為己所薦,以此可類推其餘,善則歸己,過則歸人,乃如此,至欲陳辨,予沮之曰:“自有公論,不必辨。”
正統中,宗伯胡公濙一日早朝,承旨跪起,帶解落地,從容拾繫之,遂叩頭還班,御史亦不能紏。十三年,彭可齋中狀元。當上表謝恩之夕,坐以俟旦,至四鼓,乃隱几而寤,竟失朝。紏儀御史奏令錦衣衞拿,已奉旨,公從容出班奏:“狀元彭時不到,合着錦衣衞尋。”上是之。不然,時新狀元,遂被拘執如囚人,斯文不雅觀矣。老成舉措,自得大體,於是可見。
英廟初復辟,徐有貞等嗾言官誣劾王、于二少保等以召立外藩不軌事,至謂“事雖傳聞,情實難容”,下多官會問。于俛首不辨,但言:“辨也死,不辨也死,朝廷赦得我,眾人亦不肯。”惟王文析折條辨,眾莫能難。蕭都憲維禎謂:“事出朝廷,不承亦難免。”(“不承亦難免”,“不承”原作“其罪”,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改。)總兵張軏,(“張軏”,原作“張賜”明史卷一二英宗後紀、復辟錄皆作“張軏”,今據改。)即封太平侯者,瞋日語蕭都云:(“瞋目語蕭都云”,“瞋”原作“瞑”,據明歷代小史本改。)“此輩自犯,(“此輩自犯”,“自犯”原作“此犯”,據明歷代小史本改。)如何謂出朝廷?”蕭若不聞。時刑部劉清旁欲回語,張軏怒斥之曰:“看你這等臉嘴,也不是這才料。”而一時附勢者皆軒軒然。刑科給事中尹旻,當眾奮然攘臂拳,腳踢王、于二公,(“腳踢王于二公”,原無“腳”字,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補。)且謂:“此二奸臣,正好毆。”識者含笑。越明日,有貞等遂陞旻通政参議。後有貞等敗,王、于事亦昭雪,旻頗慚悔,掩護不及矣。
英廟復辟之初,凡與擁戴者皆得陞職,謂之“奪門功次”。每早,鴻臚宣謝恩姓名,輒以“奪門”為題,識者聞之,無不嗟惋。予私與彭純道先生言:“所奪者何門?禁門豈可奪,當時景帝果薨,羣臣萬姓不能不擁戴上皇以復寶位,何煩用兵蹀血於禁門耶?况當日景帝已擬力疾出視朝,若南宮出稍緩,事即不成,不知石亨輩置上皇於何地?此乃僥倖貪天之功,非萬全之策。而今乃以奪門歸其功,果何謂耶?”於是彭先生間言於李公元德,公時亦以張軏薦入內閣,未悟至此。及聞此言,亦為悚然,遂於顧對之餘,從容言之,上頓悟,即加疏絕。亨輩反怏怏怨望,竟致誅夷,而陳芳洲諸公從此得釋。
天順初,閣老皆被逐,徐有貞、薛文清公、許道中、李文達公代之。其中惟李公儀度端凝得體,(“其中惟李公儀度端凝得體”,“儀”下原有“氣”字,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刪去。)薛雖學行老成,而因奏對誤稱學生,遂以失寵,求退,可謂明哲保身者。徐則貌陋心險,許則鄙劣放曠。英廟始見徐退,諭左右曰:“徐有貞可惜無福。”一日,朝退,上東閣,階峻雪滑,許失腳傾仆倒地,匍匐復上,徐俛首側項,噱然而笑。至東閣,與眾官會揖後,與許笑不已,殊失觀瞻,僉咸鄙之。徐性多疑,方草即位詔,改竄不一,至經三宿,內閣乃完。及讀卷日,駕御文華殿,中官促進至再,尚遲延不至,(“尚遲延不至”,明歷代小史本、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均作“尚如廁不至”。)故示偃蹇。
後岳正繼之,進對盡言,甚至語唾鼻息,濺觸御衣,亦不自覺。英廟諭侍臣曰:“齷齪胡子對我言,指手畫腳。”故此數人旋被棄斥,而李則始終保全,安享富貴。蓋容貌詞氣,乃德之符;而高卑俯仰,吉凶之兆,君子可不慎歟!
天順初元,會試同考官多出於權貴所薦引。及揭曉日,錄文謬誤,去取徇情,謗議洶洶,無名詩詞紛然雜出。一排律云:“聖主開科取俊良,主司迷謬更荒唐。薛瑄性理難包括,錢溥春秋欠主張。吳節只知貪賄賂,孫賢全不曉文章。問仁既是無顏子,配祭如何有太王?告子冒名當問罪,周公係井亦非常。閣老賢郎真慷慨,總兵令侄獨軒昂。榜上有名誰不羨,至公堂作至私堂。”蓋許道中之子及石亨之侄皆以私取,而錄文則語題節去顏子,起“克己復禮為仁”,孟義本公都子之言,而云告子,故詩中備言之。其他招擬祭文,不可勝紀。
正統中,朝廷選翰林講讀以下官儀表俊偉者十人,習制誥於東閣,蓋以備內閣之選也。十人者,裴倫、杜寧、謝璉、王玉、江淵、陳文、呂原、李紹、商輅、劉俊。至十四年,有事乃罷。後入閣者,江、商、陳、呂四人耳。成化十年九月十八日,文華殿講畢,講官皆退,留三閣老少俟,親授以旨意揭帖,且諭:“你每將去行。”蓋先日內閣承命所擬進者。云:“翰林是儲材之地,官翰林的必文學該博,操履端慎,方為稱職。若不勉勵作興,何由得真才實用?今後侍讀、侍講、修撰、編修、檢討等官,務要每日赴舘閣進學攻文,不許因循怠惰,恁宜常加考試,以驗其進。如有怠惰不遵,放肆不謹的,具實奏聞處置。”閣老欽奉以出,大書揭於東閣。明旦,講讀等官皆謝恩。相傳时有水進閣者,(“相傳時有求進閣者”,“者”原作“官”,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改。)陰詆本院官疏散於中貴之前,適是秋黎庶子淳、劉修撰健二人主考順天鄉試,錄文有誤,遂指讁轉聞。乃命內閣具進各官腳色,欲倣正統間選教十人之例,(“欲倣正統間選教十人之例”,“教”原作“數”,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改。)而閣老難於取舍,故通擬敕諭如右云。
永樂乙未年,始開會闈於北京。泊庵先生主考,得一卷,三場俱優,取定為會元。拆卷,乃陳芳洲循。先生以鄉故為嫌,欲取林文秸,而又以秸字難識,進呈不便,因見第五名洪英,曰:“此洪武間英才也。”遂取為會元,而循居二,王翱第五。太宗見翱名,喜北京初啟會闈,而經魁得一畿甸士,遂以布衣召見,賜酒飯。後翱至宮保、太宰,壽祿名位,非常可及,遭際有自來矣。
國朝舊制,誥敕勘合字號,國王用禮字,追封用文行忠信字,文官二品以上用仁義禮智字,三品以下用十干字。新製武官誥命,初編用二十八宿字,續編用千字文。永樂三年十一月,以武官誥命二十八宿編盡,中書舍人芮善奏請同翰林學士兼右春坊太學士解縉等議用百家姓編。奉旨:“惟用漢急就章字。”天順六年九月癸巳,中書舍人楊貴芳言:“今文官三品以下誥敕,(“今文官三品以下誥勅”,“官”原作“武”,據明歷代小史本改。)十干字號俱已編盡,乞敕翰林院別取他字編號,庶無重復。”上命用十二支字編之。
唐誥敕,宰相復名某者,皆不出姓,惟單名則出姓。宋誥敕,宰相雖單名亦不出姓。我朝誥敕,俱無宰相姓名,內外各衙門題奏本皆書姓名。惟文淵閣諸閣老每有封擬題本揭帖進御,雖官至師保尚書,亦不具僉其銜,止並僉大學士臣某官某,小錄序文內亦不出姓,僅存古制者此耳。
文華殿凡遇千秋、冬至、正旦,行慶賀禮,導駕官舊制用翰林、春坊、給事中各二員。天順初,今上正位東宮,本院、春坊官俱以未習導駕禮儀,因讓給事前行,遂立其次。既而,春坊官復立其上,惟本院官仍次之,至不安其下,而用博士、待詔等官。(“而用博士待詔等官”,原缺“用”字,據明歷代小史本補。)天順二年,博士等官俱已陞出,直與童大章當冬至導駕。(“直與童大章當冬至導駕”,原無“當冬至”三字,據明歷代小史本補。)方入文華門,(“方入文華門”,“門”字上原有一“內”字,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刪去。)給事指示以序,直若不諭其意,答之:“承見教,然翰林、春坊從來一體,吾第從春坊官行立,庶不失儀。”給事遂立直下班。自是定,繼者悉因之。
今制,早朝班定,鴻臚宣贊謝恩見辭行禮畢,各官將奏事,皆預咳一聲,文武班中,不約而同,聾震如雷,俗私謂之“打掃”。其有痰咳不可忍者,許引退自便。宣德間,曾子棨先生痰咳作,引退,上遙見之,敕免其常朝。成化中,文華殿經筵戶部尚書馬昂以將咳退出殿門外,俟講畢乃同行禮,此予所親見,餘未見有敢先退者。蓋昂初嘗為序班,故尚習此例,其他見此不以為異,則以為失儀矣。
今制,凡御殿行大慶賀,傳制禮用翰林講讀以下官二員侍班。是早,必先入至中左門,候門開,與眾執事官進華蓋殿直舍內,行五拜三叩頭禮畢,即先出東門,星馳循殿階而下,出中左門,沿斜廊而上入殿,至樂懸處立。俟駕過陞座,乃入班,立於寶桌之南,紏儀御史之右,稍遲,則駕從中出,將軍立定,不容入矣。故侍班官每於直舍行禮时,須立近東南,先出而馳,斯不失儀。呂逢原先生有韻語曰:“立宜邊,走宜先,階三級,足毋偏。沿廊而上,樂盡而旋,寶桌之南,於斯立焉。”
國朝凡頒詔赦,閣老先期視草,繕正用寶。至日早,閣老預約左掖門,內官先放入,於內閣取詔赦捧立於殿上寶桌之北。俟禮部尚書請頒詔,乃稍南移數步俯授之,尚書則跪受以出。英廟復辟,頒詔之日,適直侍班。时徐有貞、許道中二公捧詔授尚書,乃似跪非跪,禮容乖錯,甚不雅觀,蓋不習故也。
成化辛卯十一月末旬,彗見。廷臣建言皆謂君臣懸隔,情意不通,請时召內閣大臣面議政務。彭可齋先生亦對司禮監官言:“莫謂上不得見,雖諸老太監亦不得見。”以是內臣難於諉拒,乃約一二日間,上御文華殿召見眾先生,但初見时,情未浹洽,不宜多言,姑俟再見可說,先生諾之。至期將入,復約如初。既見,可齋言:“天變可畏。”上曰:“已知,卿等宜盡心辦事。”可齋又言:“昨准御史建言,減京官皂隸與俸,(“減京官皂隸與俸”,“與”原作“之”,據明歷代小史本改。)文職尚可,武官不免怨望,急須傳旨仍舊,以慰安之。”上曰:“卿即傳旨與該部。”萬先生遂呼“萬歲”,三人皆同聲,叩頭,遂命光祿賜酒飯而退,自後再不召見。諸太監乃謂人曰:“常言不召見,及見,無一奇謀至論,止呼‘萬歲’。”四方因傳為口實,曰“萬歲閣老”云。蓋中官初懼有所言,戒約至再,後喜無所言,反見譏誚。然先是御史所建言欲減京官皂隸俸,皆承太監黃高風旨,欲以此難京官。不虞武職洶洶,憾欲刺言者,一时莫能救解。及此召見得旨,戶、兵二部遂請裁處,卒如舊不減,人情始大安,而言者亦自相慶。使繼时召見,則上下交而治功成矣。惜諸公為中官所誑,未及盡言,所以相見何益,後悔無及。予在內閣时,嘗欲請面見,萬循吉止之曰:“往年彭可齋每面見,一語不合,即叩頭呼‘萬歲’,不敢盡言。今我輩每事盡言,太監擇而轉聞,無不允從,勝於面對。”是亦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