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很聪明,人的聪明有很多面向,不只在于记取教训,还在于抽象思考的能力,其他兽类就不见得能学到这样的能力,就算有,那也是活了很久以后的事。
譬如有一场森林大火破坏了一个人与一条狗的家,把他们逼出了森林,他们同样对火产生了恐惧,但是对人而言这是场“火灾”,对狗而言是吗?
或许对这条狗而言那也是火灾,但是否有可能在这条狗心中只留下对火的恐惧,即使下一次再碰到火灾,那也是一次“新的灾难”,与被石头砸伤、被水冲走、被狮子追赶一样,也不过就是另一次灾难,灾难本身并没有分别,只存在“生命被威胁,要快逃”这样的情绪呢?
不管狗的状态是如何,不必怀疑的是,对人类来说,那是“第二次的火灾”,“火灾”不是水灾,也不是风灾,好好地从灾难之中被独立了出来,更能分类为“刻意”与“意外”,乃至“天然灾害”,藉此吸取经验,防患未然。
只要清楚是何种灾难就可以做出对应,碰上水灾可以制造提防,碰上风灾可以加固墙垣,人为的火灾只要时时小心,并在干燥的日子适当洒水就能免除危机,透过这些有道理的做法人们能够安心,同时也能够继续生活下去,而不必担心受怕。
然而,森林住民们面对的灾难与过去不同,是火山爆发。
火山爆发了,熔岩毁灭了村子,地震震裂了大地,同时雾霾也改变了习以为常的天气,就连气候也变得寒冷。
当然,这一切都不算甚么,只有一件事情很糟糕,那就是这一切全都没办法可以想,人们努力和不努力的结果是一样的,谁也挡不住来自火山的“神威”。
所以森林住民的人心混乱了,一向了解人心的祭司们才会在此时趁虚而入……不对,或许祭司们早就明白此时会火山爆发,从而理解到“那时候必定会发生一件神灵不喜欢的事”,从而进行因果完全相反的推论,而此时出现的就是白鹿之子的溃败、南方人进攻城堡与海盗作战,乃至进入西方。
现实给出了答案,此时会让神灵发怒的就是南方式的生活,换言之,当南方人选在那个时间点进入西方时,他们早已不由分说背上了“让神灵不高兴”的罪过。
凑认为神灵甚么也没说,毕竟她所知的神灵是更任性的,也更随意的,在她的家乡,乌尔随手翻转生死、制造闪电,完全偏离了人可以理解的范围,所以神灵才是神灵,他们不会隐晦自己施展权力这种事,利用火山爆发这种事算不上神灵。
然而,就算如此,火山爆发这件事也无限接近神灵的怒火,至少在森林住民心中是如此,所以凑认为必须要完成一种机制,例如水灾就要建造提防一般,她需要为森林住民建造另一种消灾解厄的机制,正如乌尔神殿内有不少人为了消灾解厄或是还愿暂时成为神殿的奴隶,供人使唤,只要能制造出一种机制平息火山爆发,配合火山爆发本来就不频繁的特性,很快就能安定人心。
仪式或是解厄的机制,说实在话,要多少有多少,那本来就是无中生有的东西,但其中最关键的是“信用”,那是一种巨大的区别,正如自己造出来的不是货币,只有多数人认同的才是货币,仪式也只有祭司——正确说来是“与祭司有同等信用”的人才有效。
为了要取得与祭司同等的“信用”,凑必须前往火山一带,她相信那附近一定有祭司们的祭坛,而只要研究祭坛,也大致可以了解森林住民们所见所闻,进一步制造一种“天启”,从而毁掉祭司带来的混乱。
马车沿着海岸前进,天空还是有些灰蒙蒙,远处突出的海岬上有着一座高耸的山,那正是先前喷发的火山。
火山山脚下的大地呈现一片黑色,明显是熔岩凝固后造成的,而且经过这么久的时间土地上也长不出甚么,只有一些扎根较浅的植物勉强生长。
“这就是火山吗?他们是从哪里……”
凑远远看着火山,接着往四处探头,观察附近的地形,她相信这附近一定有祭司们观察火山的地方,而只要找到这个地方,那么应对祭司们的办法也会跟着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