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甲胄的男人站在公园之中,橘黄色的路灯照在他的脸上,不知为何显现出一片比包兄的脸还要深沉的黑暗,这个男人的脸究竟是甚么颜色?
不说脸的颜色,他身上的盔甲也是覆盖着一块块斑驳的黑色,不规则的形状就如被泼洒上某种液体。
男人就像是黑色的人形剪影,融于公园的阴暗之中,除了手中那把长剑发出的微微萤光外,再无其他能被看清的地方。
“你们快逃!”
在男人与阿玛三兄弟的无声相望之间,一道声音划开寂寥,女吸血鬼带着恐惧与哭腔的声音在我们的耳边回响。
不知为何,女吸血鬼在发抖,似乎对着男人有莫名的敬畏。
然而三名圣殿骑士只是冷睨女吸血鬼,显然这样的要求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
就在双方精神紧绷之际,气氛忽然改变,对立的四人瞬间消失踪影,只听到四面八方充斥着兵器彼此碰撞的声响。
超高速的战斗在公园中上演,也许是因为已经渐渐与“紫微”合为一体,我能够感受到四人间非常人所能捕捉的交火踪迹。
三名骑士手上的木刀染上一层金色与男人手中的光剑相抗衡,三人的武艺十分高超正如他们曾经表示过的已经到了一个瓶颈,人类的瓶颈。
而且三人之间合作无间,就像是一个个体,默契十足,这对他们的实力提升来说绝非是相加那样简单。
但是面对这样如狂风迅雷的攻击,男人却是犹有余力,轻易应对,这就不难想像为何刚才拉米德会被一击击出,并不是实力弱,而是对方太强了。
可即使男人的战斗技术有着压倒性的优势,面对三人联手依旧无法做到破解攻势。
就在我以为这场战斗会僵持不下时,一股不妙的感觉在心中蔓延,男人身上的氛围有着十分微小的变化。
“快退!”
声音不自觉地从我的喉咙冲出,这大概是我这阵子发出最大的声音。
听闻我的声音,三人除了拉米德外的两人都退了一步,只有拉米德依旧在冲锋陷阵。
咻!
裂空之声一闪即逝,萤光的长剑直接与拉米德的武器相接触,一股诡异的力量穿透武器直接侵入拉米德的身体核心。
“呕……”
鲜血从七孔渗出,拉米德双眼失神,跪倒在地。
仅仅一招,武艺高超的圣殿骑士却已经被判失去战力。
“大哥!”
两名兄弟高喊了起来,阿玛二号冲上前去拉回拉米德,老么随手释放出几十颗光弹充做掩护。
这种光弹在“混沌前线”内曾经见过,属于“圣殿骑士”一脉的技能,叫做“高能源球”是种内部拥有极高能源密度的光球,随便接触是会被蒸发的。
“高能源球”速度不快,通常充作避免对方随意接近的障蔽使用,优点是随手就能释放不必太多准备时间,缺点就是高消耗,看现在阿玛老么的脸色就可以知道,释放这些光球对他而言绝不好受。
可是凡事却不总是如意,男人沉默地走向前去,就像拨开烦人的苍蝇似地将光球扫开。
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却是恐怖到了极点的实力证明,男人并不是没有被光球伤害,而是身体内部有着更高更多的能源,所以即使被光球击中也算不上甚么。
碰!
一记朴实无华的攻击将三兄弟一起击败,三人倒卧在地,已经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唉,还高手咧,第一次正式出手就被人打假的不害臊吗?
独自在心中腹诽着,但这并不代表我就能接受三兄弟死于非命。
得做些甚么才行。
我看向一旁几乎变成石像,一动也不动的女吸血鬼,忽然心生一计。
“走吧!”
“你要干嘛?”
“私奔。”
“甚么?”
“全天下没有女儿私奔还不追的老爹,圣人或疯人都一样。”
我拉着女吸血鬼的手向公园一角冲去,眼光余角察觉到男人的注意力已经被我们吸引,似乎也对在地上呢喃的三兄弟失去兴趣,朝着我们快步靠近。
“你看吧!只要女儿被拐走的老爹都是追踪导弹,不怕不跟上来。”
“唉?”
就在女吸血鬼因为搞不清楚状况,发出代表困惑的问号之时,杀气忽然在空间中蔓延。
一道寒光从我眼前划过,只要再多走一步大概只能魂归西天。
“哎呀,被堵到了。”
不知何时,本以为还在后方的男人已经绕到了我们的前方,在此守株待兔。
本来认为对方的移动速度不快,还有铠甲的摩擦声能作为听音辨位的依据,却没想到会无声无息地被超前,看来我的思路还是有欠周详。
在“紫微”没有启动的状况下被这家伙拦下,可不是一件好消息。
就在我努力转动脑袋思考着要如何逃出生天时,男人已经逐渐接近,手上的长剑让人觉得避无可避,心中不免产生怨怼。
可恶,我这辈子到底要死几次啊!我真的这么该死吗!死一次保险就会赔一次吗!
死亡的预兆又再一次于我脑海中出现,忽然一股冰冷的触感从我手上传来,女吸血鬼拉着我高高跃起,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奔逃。
“好险啊,我又被你救了。”
即使是被女吸血鬼以公主抱的方式救起,在夜空中穿梭的这一刻,我也不会忘记感谢的话语。
“不用客气,我也不喜欢爸爸杀人。”
“说起来你那个老爹怎么那么威武啊!他也是吸血鬼吗?”
“不是的,爸爸是从我成为吸血鬼那一刻起便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存在。”
由于对男人的来历感到好奇,我向女吸血鬼提出疑问,却得到了惊人的答覆。
从醒来的那一刻便一直陪在身边,照少女漫画的流程那不应该是你老爸而是你家情人吧?难怪会被用剑划伤脸颊啊。
太悲戚了,由爱生恨呐。
“喂!那不就连血缘关系都没有吗?你这样半路认亲好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知道他是我的创造者,我还记得他曾经温柔地喊着我的名字。”
所以确认了对方与你是父女关系吗?你这要叫皮格马利翁情何以堪啊!
听了女吸血鬼的说法后,我便想要回头去找那个悲情的身影,却发现对方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糟糕的预感又在我心中蔓延。
咻!
一道剑光闪过,女吸血鬼的左臂忽然断裂,但她并没有叫出声来,而是赶紧抓起自己的左手挡在我与男人之间。
“你有必要帮我到这个地步吗?”
“我说了我不希望爸爸杀人。”
女吸血鬼边接回自己的左手边说道。
“但你名义上老爹看起来很火啊,连对女儿都毫不留情。”
从女吸血鬼的伤口可以看出,那一剑一点都没有留手的意思。
不管是对女儿还是对情人都不可以因为对方不听话就使用暴力吧?就算你是萨德,对方却不一定是马索克啊!
说起来眼前的男人对自己的定位是甚么?失控的幽波纹吗?
“他不会对我手下留情,只是单纯阻止我吸血、杀人以及死去而已。”
女吸血鬼说着,话语中却有数不尽的惆怅其中必定充满着难以割舍的心情。
今天的状况绝对不是五百年来头一遭,这段时间女吸血鬼定然不断地受到伤害。
尽管如此,女吸血鬼也没有意愿去摆脱男人,而是尊称他为父亲。
我真想嘲笑女吸血鬼的印刻效应,像只雏鸟般死死抱着第一眼见到的亲人,那怕他们会去伤害自己也无所畏惧的傻劲。
我真想笑啊,可惜我今天笑不太出来。
也许真的有启动“紫微”的必要了,因为我有点想把这对父女痛打一顿。
就在胡思乱想之时,男人出招的预感再次在我体内颤动。
“小心!他要来了!”
我大声提醒女吸血鬼,但是女吸血鬼似乎是反应不及,面对男人技巧高超,出招前一刻几乎没有征兆的刺击,女吸血鬼无动于衷。
于是被刺穿了,我的前臂与肩膀像是串烧一般被长剑穿过。
等等,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会挡在女吸血鬼的前面?面对这个男人我不会有任何胜算,这是怎么一回事?
在脑部还没有获得解答之时,痛楚已经从神经传来,男人的脸在近到看不清楚的距离,只有那对充满恐惧与冷漠的眼睛在我的眼前放大。
是在哭吗?一种感应在我心中一闪而过。
可就在我来不及细想时,插入身体的长剑开始被抽回,长剑上皆是银色的液体。
奇怪的是,男人收回武器后只是沉默地看着我,不再动武。
不久之后,男人危险的身影也渐渐消散在空间之中。
“你没事吧?”
我转头看向女吸血鬼,只见对方正对着手上不知何时出现的红色晶体发呆。
然而我的问题不会因为对方不回答就没有解答,红色眼珠上的裂痕与眼皮下方的血痕都尚未消去,那就是我没有完全将攻击隔绝的有力证据,男人的穿刺攻击威力太大了实在挡不住。
“我没事,阁下怎么样了?”
女吸血鬼走了过来,看着我的手臂,一脸于心不忍。
“别在意嘛,只是一只手,不用放在心上。”
看着自己的手,我叹了一口气,希望阿玛三兄弟能活得好好的,这样我至少能在明天早餐的时候拿筷子吃早饭。
“可是都碎了,阁下又不是僵尸那怎么办?”
女吸血鬼担心地看着我,一脸愁容,眼泪又缓缓滴了下来。
“好了,你别哭了,一只手花点工夫就回来了,有甚么好哭的?”
而且我说你这一整天怎么都在哭,你的眼泪又不能够回血。
当然这种话我不可能抱怨出来,因为女吸血鬼是真心为我哭泣。
“对不起,但我不知道……”
女吸血鬼语带哽咽,欲言又止。
随着再次开口本来泛出的眼泪渐渐从渗水成为涌泉,这或许就是阻断她话语的源头。
“慢慢说不要急。”
“我,对不起,我只是不知道这该怎么办,第一次有人为了我受伤,我……”
“就说不用放在心上,告诉你,你帮了我我也没有放在心上,这样不就好了?”
“唉?”
对于我说的话,女吸血鬼再次感到讶异。
“你帮了我有甚么特别的感觉吗?彼此帮忙不正是理所当然?互相扶持就是这样子。”
“互相……扶持?”
女吸血鬼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也许她这一生都是在躲躲藏藏之中度过,所有的接触都是交易关系与敌对关系,将一切都区分地清清楚楚。
但是当她将我误认为同胞,却展露出极大热情,诉说着想要融入人类的梦想。
那么是时候该让她知晓了,真正的群体,就像左手不计算右手的给予,右手不排斥左手的请求,对彼此之间并不存在区别的界线。
“是啊,虽然我还不是很清楚,不过就是一种共有关系吧?帮了你就是帮了我,帮了我就是帮了你。”
女吸血鬼听了默默点头,我抬头看着夜空,忽然想起今天的正事。
“对了,我今天是有点事想问你。”
“嗯?只要我知道全都会告诉……你。”
对于我的问题,女吸血鬼如此笃定着,原本害怕因为误会而造成的隔阂并不存在,这或许可以被称作因祸得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