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屋的故事:
一对夫妻有着两个孩子,叫做汉赛尔与葛丽特。
这对夫妻很穷,养不起孩子,妻子提议将孩子抛弃在森林之中。
两个孩子已经偷听到了这个消息,于是打算沿路撒面包屑作为路标回家。
他们如计画被抛弃了。
面包屑被动物吃了,他们迷路了。
他们在森林的深处找到一间糖果屋,屋中住着一个老婆婆。
老婆婆邀请两名孩子进入屋中。
(老婆婆其实是巫婆,她要把两个孩子养肥吃掉。)
(孩子为了保护自己,欺骗巫婆靠近大釜,伺机将其推入釜中。)
老婆婆被杀死了。
孩子找到路离开森林。
发现主导抛弃孩子的母亲死了。
孩子获得了幸福。
问题来了,两个孩子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若以传统的方法来看,这则故事与打倒盘踞山洞的恶龙,获得财富的故事差不了太多,可是真是这样吗?如果少了括弧中的段落,这两个孩子便失去行事的正当性。
老婆婆如果不是巫婆呢?老婆婆的恶行只有两个孩子了解,毕竟死无对证,只有两个孩子的片面之词能够构筑整个故事。
这则故事中吊诡的部分是消灭巫婆后母亲也消失的这一幕,隐晦地指出说不定母亲与巫婆有某种关联的事实,对少年而言,这个暗示应该就是导致他将两个孩子当作坏人的依据。
他想当坏人,藉以寻求解脱。
然而在我看来少年却忽略了一个点,我认为重要的应该是两个孩子离开森林的桥段,重新找到道路这一幕才是故事的关键。
只有离开森林,故事才能拥有结论。
离开森林的一瞬间,两名孩子为自己辩白了,行事的正当性获得了承认,即便孩子是坏人,他们也对不公平的、痛苦的的生命过程提出了控诉。
就算他们是错的,当他们对命运提出了控诉,他们不再只是坏人,而是反派角色。
少年实际上想成为的是反派角色而不是坏人,因为他也是试着以扭曲的行为对他的命运提出控诉。
但他只知道成为坏人的部分,却忘了离开森林的道路。
只有离开森林,坏人才会变成反派角色,差别在于镁光灯是否有打在他们身上,处于邪恶之中的人是否拥有话语权,这正是坏人蜕变为反派角色的瞬间。
所以我要说一个故事。
很久以前有个坏人犯罪然后被关了。
没人知道坏人做了甚么事,他不是反派角色,他没有悲哀的童年,没有超乎常人的思想,没有扭曲的心智,更没有高超的手腕。
正确的说法是,就算这一切他全都有,他的人生是一场悲剧也没有人知道。
牢蹲完了就被放出来,没人在意,太阳一样升起,地球依旧转动,不会变成大魔王,也不是黑暗组织的一员,厌恶的一切都在原地。
为了这种理由而扭曲,而行恶,镁光灯不会打在他们的身上,他们没有声音,不会有人可怜他们,他们终究只是跟自己过不去罢了。
我不知道要用甚么语言才能让少年明白这一切,但我能够了解他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恶人,所以只能用最笨拙的语言来告诉他这一点。
他有想要传达控诉的对象,但是这种方法不管对谁,也不管想控诉的是甚么,都不可能成功传达。
“所以啊,你收手吧,做坏事不会变成反派角色,不会有人把你看在眼里,如果真的痛苦就大哭大闹,把自己的烦躁告诉别人吧。”
我盘坐在少年身旁,但是少年依旧没有动静,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对少年而言我只是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我没有办法给他最重要的那个东西。
就在此时,其他人见事件已经到了一个段落,回到了这片已经受尽折磨的土地上。
我瞄了一眼少女,站起身来,把最重要的位置让给了她,她才是能够将这场闹剧落幕的关键。
我让其他人远离他们,给他们单独对话的空间。
只见面孔相似的两人,面面相觑,彼此要形成对话还需要一点时间酝酿吧?
就在我将方才因为暴风而挂在树枝上,少年的背包打开,拿出里面放着的饮料时,少女似乎率先开口了。
“子铃……”
少女呼唤着弟弟的名字,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手握着饮料,四处寻找吸管的下落却毫无所获,眼下只有直接打开来喝,说起来这是甚么东西?草莓果汁?原来有卖这种东西吗?这种尝一口便足以令人陷入恐慌的化学甜味是怎么一回事啊!
忽然,沉默的两人似乎有动作了,少女从身上也拿出了一条彩色项炼,而且色泽明显比少年的更加鲜艳。
“姊姊!”
少年有些吃惊地看着少女,忍不住地发出惊呼。
“其实我也一样,我也快要忍不住了,我也想让他们不要再吵了,只是我没有像你一样的胆量,所以只能用更大的音量试着让他们听我的话。”
“……”
“如果你不出手,也许我也会做同样的事。”
随着少女的告白,少年的眼泪渐渐从脸颊流了出来,这是我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既名为感同身受,又名为原谅的资格,那不是我能插手的领域。
“所以如果你错了,我也是一样的,你不需要甚么都自己……”
“姊姊……受伤,对不起……”
少年哽咽着,一直以来硬撑着的想法终于解开了,真正的心情从缺口溢出,就在此时少女不知为何抱住了眼前的弟弟,这是计算吗?还是同情?又或者只是真情流露?
但不管怎么说,眼前这场景确实是比草莓果汁的化学甜还要令人心旷神怡。
然而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给美好最佳的礼物就是一闪即逝的永恒,所以我应该出手煞风景一番。
“不错啊,和解了吗?”
我的声音突兀地在黑夜中响起,姊弟俩转头看向我,看来是没有敌意,只是少年似乎有些别扭。
“嗯,那个,谢谢。”
开口的是少女,看来她不擅长道谢,不过这是很正常的,因为人生中需要感谢的人太多了,一个个道谢不就没完没了。
“没甚么好道谢的,就算这边解决了,你们的家庭问题还有他的校园问题都没有解决,你们两个还是想想办法吧。”
“没办法了,我都做了这种事……”
少年低着头说,显然对未来已经不抱太多希望。
“也并不是如此,你的家人我们会对他们的记忆进行处理,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只是这一次你们要好好讨论才能行动,莽撞的行为不会带来任何益处。”
对我说的话,两人抬起头,眼中出现一丝生气。
“那学校那边要怎么办?”
“不怎么办啊,不改变环境就只能改变自己。”
少女见家庭方面已经无虞,赶忙询问是不是有办法能够处理少年在学校的人际关系,然而法术并非万灵药,也许能处理一时的不察,却没有办法对抗永恒的趋势。
“可是这样不就认输了!”
听闻这等发言,少年一贯的想法又冒出头来,确实一想到自己是被别人影响而做出某种决定人通常觉得不是滋味。
“你别跟自己过不去嘛,所谓的改变并不是要你顺从别人,而是要你找到自己的缺陷适应环境进行更正。”
“嗯……”
面对少年的疑虑先试着从导正心态的基本功夫做起,可惜反馈而来的只有一贯的沉默。
“你别忘了,别人找你麻烦对他们来说根本没有损失,但是你一直跟别人呕气损失的是你自己,而且你现在还在发育阶段,再过几年你连胡子都长出来,脸也有棱角这类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眼见心态导正不做功,我也只能转换跑道,与少年讲解利害得失,再画上一个饼给少年宽心。
“真的会变吗?”
“当然啊,成长这种东西即使你不愿意也会持续下去,如果嫌时间太长,你也可以多少参加些体育活动,以及运动性社团,试着成为班上风云人物如何?国中生的话这招最管用了。”
“呜,我的体力不太行。”
少年意外地接受了这个说法,是因为作为男性的我太有说服力了吗?胡渣啊胡渣,今日你又立大功了。
可惜的是,要再进一步研究现在的可行办法时,少年又退缩了,我不得不再找新的办法。
“好吧,那回归原点,你擅长甚么?”
“我的成绩还可以。”
我向少年询问,最后的回答却是“成绩还可以”,这是我最不想听到的答案,因为这代表除了成绩外甚么都不行,而且连成绩也只是还可以的程度更令人叹息。
不过眼下还是只能继续画饼,至于可信度……
既然庞兹的局都开得成,我也没有理由会失败,毕竟人们会相信他们想相信的,会去信任他们不得不信任的。
“既然你擅长的是成绩,那只要尽可能提升到高标就行啦,何况你还有一个这么优秀的姊姊能够帮助你。”
“这个不行!”
话才刚说,一旁的优秀姊姊忽然惊恐地大叫,转过头去看,少女不只慌张,额角还冒着冷汗,显然成绩是一大禁忌。
我突然想起在金家听到的对话,看来这位姊姊的成绩可能真的不太妙啊。
“姊姊的体力很好,但是成绩……”
“不用说了我看得出来。”
对于少女的反应,少年连忙缓颊,不由得让人想到会怀疑我的良心存量的亲生妹妹。
“总之那不是甚么大问题,如果你姊姊不行还有很多人可以,我能够帮你介绍想赚外快而且成绩不差的学长学姊,读高中的,上大学的都可以。”
说起来我出院后,除了阿真和苏洛外,好像还没机会去找已经升上大学的其他人,不过大部分的人都分散在各地,要找也不容易吧?
“真的?”
少年用有些怯懦又可爱的表情看着我,让人不禁想要回去问问源光能不能多养一个弟弟,然而现在帮助少年自立自强才是真的。
“放心你一定可以,只要记得改变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别人就不至于走偏也不会失去信心。”
我拍拍少年的肩膀,忽然查觉到了一件事。
“说到改变,你现在身高多高?”
“身高?一百五十四公分。”
少年的成长并不算快,比起少女而言还稍嫌娇小了些,当然这是因为男性在初期发育速度比女性慢的原因,可是既然说到改变,这就表示未来少年的身高可能会突飞猛进吗?
我又想起了阿真在高中的生长速度。
“我说啊,我都帮你做这么多了,跟我立个约定怎么样?”
“嗯?”
碰上我突然出现的问题,少年偏着头发出细碎的疑问声。
“这几天我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比我矮的男性,你可以发誓永远不比我高吗?”
“唉?”
“如果没办法我只好未雨绸缪,现在先把你做掉好了。”
“唉!”
“不要因为这种理由做掉别人的弟弟!唉哟!”
伴随着少年由惊讶便做惊愕的嗟哉之声,学不会教训的少女再一次使出手刀,接着再一次因为自己的愚蠢受到“铁头功”的反震,将成绩不好的姊姊诠释得淋漓尽致。
这一击也让我想起此行的重点。
“对了,我是有事情想问你们……”
话尚未说完,一股特异的感应在我的脑海中泛起涟漪。
随手将少年少女拉开,一道剑光从我们眼前切过。
闪过这突如其来的一击,黑夜之中出现了熟悉的身影,本应该躺在床上的圣殿骑士全身散发强烈的杀气站在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