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深,夜沉沉,月亮高挂在空中,正要见证我们这场一点道理都没有的内乱之战。
以保护优胜奖赏为由,让两名少年少女到较远的地方去回避战斗场面,我将与三名圣殿骑士正面交锋。
远远地便感受到对方的杀意,我能明白对方是认真的,更能明白对方很强,就算我是英灵战士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胜过对方。
三人的武艺皆到达了人体的极限,但还是有所差别。
拉米德无疑是三人中最执着的,每一击几乎都会出尽力气,如果敌人只打算出八分力就会被穷追猛打,步入下风,润恩的作战方式则四平八稳,与他们比起来,辛的作战方式就显得灵活多变。
这是观察三人与女吸血鬼名义老爸一战的感想。
那么我该怎么做呢?虽然以英灵的能力来说要输是不太可能,但也不可能赢得太轻松,至少三人互相配合而成的阵法成形后,就是女吸血鬼的名义老爸也不能够简单破解。
当然,作为“东方侠客”是有不少破解阵法的招式,可我没有动用那些招式的打算。
实际上眼前三人虽然都将战力维持在顶峰,却不能忘掉他们还是伤兵,一旦使出会反震对方或是推延胜利脚步的招式,都会让他们受到多余而无谓的伤害,因此必须一鼓作气打倒他们。
为此我必须理解自身的优势,也就是“东方侠客”招式以奇巧为上,在还没被看透之前便要将对方制伏,不可拖延,一旦招式用老,将渐渐捉襟见肘,变成消耗战。
既然如此,我必须试着掌握作战的步调,以利接下来的战术一气呵成。
“我们的胜利奖品似乎到安全的地方了,在开始前我再问你一次,拉米德,你真的觉得杀了他们就足够了吗?”
我看着已经远离战场的两人,对拉米德再次提出疑问,而如我所想,拉米德依旧沉默,眼神却没有丝毫让步的迹象。
“看来我的问题是多余的,那就来吧,我让你们先出招,谁叫我是上司呢。”
张开双手,像是拥抱对方,又像是打算接纳他人的一切,我摆出了如耸立于里约,耶稣像般的姿势。
这举动显然让三人有些拿不定主意,却还是出手了,三人从三个方向向我袭击而来。
然而我的动作始终不变,这让三人,不,应该是两人,拉米德是铁了心要对我出手,可是对于润恩与辛并不是如此,两人本来就有疑虑,而这动作更使他们出手有所迷惘,而在彼此必须完美搭配的战场来说,一瞬间的迷惘足以让阵形紊乱。
当然面对近在眼前的杀阵,我既不打算乖乖被打,也没有割肉喂鹰的打算,我不是那种会去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人。
对阵法而言,基本的原则就是希望对方被牵制,接着无处可逃,最后应接不暇败下阵来,所以要破阵最简单的想法就是反其道而行。
我所必须做的只有一点,便是出乎意料之外,这是所有阵法的死穴,只要有设计者没有想到的情形就会出差错。
如向后转标准动作,我只是将左脚跟收到右脚跟后,将内藏心脏的胸口置于从左而来,润恩手上木剑的必经路线之上。
可就这样微小的动作让排行第二的圣殿骑士一时无法判断究竟该进还是该退,只有顺着惯性朝着我冲了过来。
敌不变,我不动,剑尖与我的胸口越来越近,十公尺,五公尺,三公尺……
面对三个方向三把剑,我也必须动作了,否则真的会被捅成蜂窝。
情势越是危及,越是必须看清时势,对方越是没有机会变招,我们越是能见招拆招,这就是“东方侠客”所言,后发先至。
面对夺命的危险近在咫尺,往前踏进一步,让心脏所在的胸口迎向润恩的剑尖,只见润恩的脸色几乎苍白,表情只有呆滞。
下一刻,木剑从我的胸口穿过。
惊恐的润恩与我身后的辛两人撞在一起,接着一声巨响,拉米德也与两人撞在一起,三人在这一瞬间空隙大开,连带精神也一团混乱,而我好好地站在原地。
我走近三人,并使出了点穴手法“定魂锁魄”,这是“东方侠客”招式中很特别的一种。
这一招一共有十七式,中了第一指会停滞两秒,第二指四秒,第三指八秒,以此类推,如果中满了十七指会有整整一天半的时间无法动弹,是在打怪上十分没有用的招式。
我的手指在三人身上快速来回施展,不久每个人都中了十二指,要问为什么是十二这个数字?当然是因为我没有把他们一个个搬回去的打算。
“好了,闹剧结束了,认输吧。”
当确定三人已经被点穴法控制住后,我盘腿坐在三人面前,此时下半身已经有了殿长大人生产的四角裤支援,所以即使这样的坐姿也不会有妨碍风化的问题。
“刚刚那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我的攻击会穿透冠者大人?”
开口的是润恩,显然他不太能接受一瞬间就败下阵的事实。
为了让对方输得心服口服,我也只有泄漏些老底。
“这个啊,这叫做“软骨屈伸”还有“五脏挪移”。”
说着,我运功重现了方才的场景,将肋骨与心脏推移到其他部位,让原本所在处的胸口留下一个空洞,就方才的位置只要稍稍挪动身子就能闪过因为迷惑而不知所措,润恩的剑尖。
看到这样奇异的招数,三人皆目瞪口呆,看来是接受了自己的失败。
“东方侠客”强悍之处从来不在于腹肌与二头肌,虽然硬功强悍终究不会比武器有优势,若要比力量那群被称作战士的才堪称是怪物,“东方侠客”的优势在于对人的研究与出奇不意,招式难以预料,令他人踏错一步,便步步错,连环错,最终招致失败。
如果将人类武艺的极限比喻为一百分,“东方侠客”不是让自己变成一百二十分,而是使对方剩下六十分,因此以弱胜强也是常见的事。
所以在那看似简单的两个拍子中,我先示弱,让对方无从改变招式,接着利用润恩不是真的想杀我的想法使他变得不知所措。
这招既不能用在拉米德身上,也不能用在辛身上,因为拉米德绝对会狠下心来对付我,而辛的动作则偏向直觉,我无法预测他的反应,只有润恩会由于精于计算反而洞口大开。
“既然魔术都变给你们看了,就这样认输,平平安安回家,然后睡个好觉,行吗?”
对于我的话,润恩与辛都没有表示意见,这或许是对他们而言最好的结局,只有拉米德依旧无法接受。
“我不懂,冠者大人,您为何不认同我!您不是神的使者吗!难道恶人不必惩罚吗!”
对于拉米德愤恨的眼神,我只在心中叹上一口气。
“你曾经说过为了与“邪恶”对抗武力是必要的对吧?”
我向拉米德却进行确认,只见对方头微微点了点表示有这一回事。
“这话是没有错,但是如果将杀戮作为对抗邪恶的常态那不过就是丛林法则,将敌人都以力量压制,清扫到看不到的黑暗之中。”
“可是问题还是没有解决,犯罪者不过是邪恶的载体,如果以暴制暴不过就是让疾病换个载体,问题还是在,而且就会出现一个显而易见的状况。”
“一旦你比目标弱小,正确性也将瓦解,没有正确性便不会有人跟着你前进,也不会有人认同你。”
“所以我们不能以杀这种纯粹的暴力来解决问题,如果真有某人是我们一致认为必须夺去其生命,这个人一定是被情绪与错误观念侵蚀扭曲到无可救药的程度,否则我们不愿意剥夺一条生命。”
“我们对其施予惩罚是为了让犯罪者重新回归社会的仪式,是为使其能够继续走下去的祝福,我们该谴责的永远都是恶行而不是人,将罪刑约化为对犯罪者的人身攻击没有任何意义,只要我们一天不去处理罪恶,罪恶便持续做壁上观,嘲笑着我们之间的自相残杀。”
“大部分的犯罪者都还有改过的机会,我们必须去探讨问题的根源解决罪恶的孳生处,而不是判以死刑或是社会性抹杀,那除了泄愤外甚么也不是。”
“这些孩子也是一样,他们还没有学得够多来应付自身的困境,若在这种情况下就判他们死罪是不合理的。”
我说了一大串足以让人口干舌燥的理论,尽管我知道我的话语没有办法抚平任何人的情绪。
因为带领我们行为的是恐惧与不安、形形色色的情绪,以及想要平安过日子的愿望。
长在原谅与体谅这条路上的荆棘,连名称都如此高尚。
而如我所想,拉米德依旧板着脸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我,不认同,我无法认同。”
就在话说出口的这一刻,拉米德似乎产生了某种变化,他的双眼冒出了熊熊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