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有想过在那巨大而张狂的火焰身后藏着怎么样的秘密?
当人类吃下了分辨善恶的果实后,终于能分辨零与一的差别,在新获得的判断式下,智慧被解放,思维总算踏出了第一步。
然而这种能力却也带来极大的痛苦,二元论将一切都带往恐怖的毁灭世界,我们所见到的一切都被分类,不管愿意或是不愿意。
当想要逃离一切时,回头路已经消失,四面转动的发火之剑封锁了回归的道路,赤子之心与对万事万物的中立性已经不可能回来,我们只能依附着充满成见的眼光,如履薄冰地走下去。
但是现在不同,因缘巧合,乐园的守护者正在我面前,手上挥舞着巨大的火焰之剑掀起滔天火浪,成为我执行任务的一道难关。
既然难关在眼前,试炼正在进行,想必藏身于火焰巨人身后的乐园也不会太远,既然如此何不试着去探个究竟?
在轻功“赴汤蹈火”的帮助下,我以靴子被烧成灰为代价,踏上了巨大的火焰之剑,顺着这渐渐被火焰巨人收回的燃烧之桥,我正往它的心脏地带全速冲刺。
手上甩动着彷佛能够无限延展的神珍铁丝绸将其全力向前挥去,这乃是利用布料被单等柔软材料为兵器所使出的技能,名为“流云飞袖”。
补足了我的脚程的不足,神珍铁丝绸如同一条飞蛇,又如一只箭矢穿透了火焰巨人的心脏。
这一瞬间火焰巨人的行动停止了,可神珍铁丝绸传回手上的手感却异常古怪,彷佛缠上了甚么东西。
不过须臾地迟疑,火焰巨人似乎又开始动了起来,熊熊火焰正在面前蓄势待发,提醒着我现在不是能够发呆的时候。
我该为了保险起见放开手上的神珍铁丝绸吗?
若是向后退去,战斗不只回到原点,而且更加艰辛,如此决断,实属不智。
为今之计,只有用手上现有的资源持续给火焰巨人伤害。
我紧紧抓着神珍铁丝绸,令人恐惧的热度从上面传来,它仅仅捆住火焰巨人心脏中的某样存在,却又无法取出。
眼看火焰就要漫身,世界似乎要被燃烧殆尽,我别无选择,只有用全力将神珍铁丝绸全力抽出。
神珍铁丝绸被抽回了,被它捆住的是一颗如冬瓜大的火红椭圆球体,看来似乎是火焰巨人的心脏。
而在心脏被取出之后,火焰巨人不只停止了行动,连热度也渐渐下降,除了手上的火焰之剑外,其他部位的火光都不再灿烂,暂时给了我喘息的机会,使我能够仔细端详手上这颗说不上炎热,反而有些温暖的火焰巨人心脏。
“万恶必除。”
熟悉的台词又从心脏之中传来,但这次不管是音量或是声音的粗细都减弱了许多,比起一开始惊人的呼吼,现在倒像是幼童的声音。
我随手轻敲这个不明材质的火红物质,忽然在其上产生了龟裂,接着像是卵一般破了一个孔,一对娇小的火红翅膀从里面冒了出来。
这是甚么情况?难道在火焰巨人心脏之中孕育的是火鸟吗?喝了它的血会长生不老吗?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眼前的景象中止了我没有根据的脑中剧场,原因在于那对火红的娇小翅膀并非长在鸟类身上,而是在一名全身由火焰所构成的幼童身上。
“万恶必除!万恶必除!神说万恶必除!”
在我手上的幼童突然开口,嘴边所挂着的,又是熟悉的“万恶必除”,但是跟原本不同的是,这名幼童似乎有情绪波动,要说如何看出,见它在我手中不断挣扎便可知晓。
“神从来没有说过万恶必除,你搞错了。”
面对在眼前的顽童,我不由自主地开口制止了它的无理取闹。
“说了!说了!神是这么说了!神一定这么说了!”
对于不合心意的话大力否决,儿童特有的不讲理在这火红色的顽童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不过在争论这点之前还得先回过头来确认对方的立场,万一对方就是颗毫无逻辑的心脏,那我的行为不过就是白费唇舌。
“你是谁?你怎么能肯定神有没有说过这种话?”
“我是火焰属灵,神所任命的守护者!我接受一切顺从神谕者的召唤!”
所幸对方对我的问题有正常回答的能力,要是无法与我正常沟通那可就麻烦了,那便成了前阵子遇上的蛇首人与阿波菲斯的残影之流的印象。
话说回来,接受神谕者的召唤是甚么意思?这表示拉米德本身接受过神的旨意吗?如果是这样就必须要问个明白。
“甚么神谕?”
“当然是万恶必除!”
看着眼前的顽童,我发现自己实在太天真了,竟然以为对方会乖乖回答,说起来有一条经典的逻辑公式是这样子的:
一、A是对的。
二、如果怀疑A不对,那你必定错了。
三、如果经过实践A确实不对,请参考第一条。
面对这种问题只有正面应战,因为这完全是个死结,没有商量余地。
“我敢保证神没说过这样的话。”
“说过了!一定说过了!”
面对我的否定,顽童再一次发起脾气来,看来并没有因此而动摇,只是将问题推回远点。
既然如此,换个立场与顽童对话试试。
“虽然没甚么本事,但我也是神的使者,我保证我家老板不会说这种话。”
“呜……”
意外地,顽童有些动摇,难道能看出我说的是实话还是谎话?说起来曾有听过小孩拥有分辨别人说话是真是假的直觉,也不知道这是真是假。
至于我说的是真是假,答案是真的,关于那位殿长大人我宁愿相信祂会去屠城甚至引发世界末日,也无法相信祂会说出“万恶必除”这类言论。
话又说回来,既然身分被认同,对方又词穷或许是一个难得的缺口,必须继续进攻。
“而且啊,所谓的恶究竟是甚么呢?如果是有必要尽除的东西,那老天早就自己出手了不是吗?”
这次试着从定义的方式影响对方,说起来,如果真有甚么道德是绝对的,那必定是因为人类投射了一个脱离人类本身的天秤,将之作为准则。
然而,天秤本身就是虚幻的影子,根本不可能衡量任何实际的东西,所以人只要借助这个摸不着的天秤来衡量公理公义,最终只会陷入矛盾,接着自我毁灭。
“这个……那个……呜!不管啦!”
“虽然我到这里没有收到神谕!但是我的召唤者可是有收到神谕!”
碰上了大量的否定讯息,被我抓在手上的火红顽童的立场已经摇摇欲坠,只得强势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神谕。
神谕确实是好东西,原因就在于它有绝对性,可以无视逻辑,用来巩固论点可以说是稳如泰山,如果对方抱着这张无以名状的王牌作为武器,我将如造不出指南车的风后,只得在蚩尤的大阵中永远徘徊。
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证明神谕不存在,若是神谕不存在,对方的论点便会彻底瓦解。
于是我再次开口询问。
“所以到底是甚么神谕?”
“就是……”
当顽童正要开口之际,因被夺去心脏而遭晾在一旁的火焰巨人身体忽然开始闪烁,本来微弱的火光变得更加昏暗,在失去光芒后,逐渐成为黑色的灰烬在夜空中风化。
火焰之剑也随着巨人的消失不断缩小,成了只有不到一臂长的匕首,一名男人正站在那忽隐忽现的火光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