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厅中紧绷的气氛暂时松懈下来,游鸢也从在一旁不知该如何自处的彷徨心情中释放,可是于此自由时间他又面临了另一个抉择──该不该去与长保谈谈。
若是现在将一切揭开来,那颗年轻的心或许能安分不少,不再为模糊不清的事物感到恐惧。
然而到最后游鸢依旧却步,选择往师长的身边走去。现在的他还没有做好觉悟,他的精神宁愿在战场上与百位战士进行殊死战也绝对不想知道心仪的女性与自己永远无缘如此残酷的消息。
“怎么了?一脸心神不宁。”
忽然,不知何时站在前方与众人交换意见的日生已经来到了身边,有些担忧地看着年轻人。
“没甚么,只是在想一些事。”
“如果有想不通的问题可以提出来讨论。”
看着师长充满关怀的脸,游鸢觉得自己越来越渺小,他认为比起眼前村中的大事,自己的儿女情长根本不值得一提。
“……我只是在想这次会议的意义,还有最后会不会顺利成为定局。”
“就这档事啊。不要多做揣测,其实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保卫村庄。而所有人都明白这一切,也知道我们别无选择。”
“这是甚么意思?”
“怎么说呢……总之游鸢啊,现在与过去不同了。在过去如果有两个人同时发现一个宝物而这个宝物又不能分割共享就不免打上一架,赢的人拿走宝物,输的人去其他地方找找总能再发现新的宝物,所以不必打得你死我活,退一步就成了,战争不过是分出胜负的手段。”
“那现在呢?”
“现在?现在众人皆依附在神灵的名下将大地划界分割,所见到的地方不是自己的,定是别人的。一旦缺了甚么就得抢,可是抢了就换对方缺了,如果抢的是土地其中一方就得流离失所;如果抢的是食物就有一方得挨饿;如果抢的是水源就要有人忍受干渴。总之现在与过去不同,人人身后都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一失足就会毁灭。”
“人人身后都是深不见底的悬崖……难道没有办法共享吗?”
“如果你把每个人都看得一样就可以,但这种事只有变化无常的神灵才做得到。人与人之间是有亲疏的,获得优待的必定是自己或是身边的人,在这情况下广范围的自私是一种美德。先是自己或家人,接着是族人或村人,再来是同盟以及非敌对关系者。小到个人,大到村与村之间的关系,一切都是依照这种法则进行的。”
“怎么会这样……这样下去战争不是永远无法平息吗?”
“正是如此,所以游鸢你要记得,谦让是一种美德,因为他能平息纷争。但是只有胜利者才有谦让的资格,要是事物没有掌握在手就先行退让不过是一种懦弱,这比自私更加不堪。生命这场战斗只有胜利者才能站在场上,这是神灵订下的规矩,是所有生命皆不可回避的冲突。”
听了师长的话,游鸢觉得世界突然偏斜了一些。
在兽潮之后出生的世代未与天争斗,也未与人争斗,生活在和平与富裕的摇篮之中,深信眼前的和平就是世界永远的面貌。
他们不知道在几百个春秋之前备舟就已经开始建造大船来应付大水的无常;他们不知道早归与荣乡曾经匍匐在乌尔的跟前才能够侥幸活命;他们不知道不去对抗野人人类就将被奴役;他们不知道若未讨得神灵欢欣人类将永远成为彼此厮杀的玩物;他们不知道因为神灵的放纵使人类曾经不是人类,只能龟缩在小湖中;他们不知道若没有众人合力兽类的獠牙随时都会剥夺他们的未来。
人类努力成为讨上天欢喜的操线人偶才能够感苟延残喘至今,且无论如何掩盖,那血淋淋的法则依旧如影随形。
真相割裂游鸢的内心,他认为自己需要时间去重新思量过去的一切、未来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