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卫队队长叔侄二人离开练兵场已经是黄昏的事,依照荣乡预定的行程他必须前往神殿进行夜间练兵,而凑则一如往常跟在他的身边。
在驭马狂奔发泄过心中的不满后,凑的心情明显好转了,不过她已经不想再去碰触关于神殿卫队的话题,她知道在现阶段自己不管说些甚么都无法让自己的叔父认同。但即使如此,也不代表她对之前被自家叔父揭开心中疤痕一事完全不介意,实际上她在意得很,而且正在想法子反将一军。
既身为每日跟在神殿卫队队长身边的杂役又是有血缘关系的侄女,凑当然知道会让荣乡头痛的事有哪些,她打算从中挑出一件来回敬对方。
“叔叔,你已经想好自己的继承人是谁了吗?”
听到侄女的问题,荣乡转过头去看了对方一眼,见对方得意的神情便明白刚才的对话依旧让对方耿耿于怀。
当然,作为叔父荣乡不会对侄女这种小孩子气的报复心态有甚么意见,况且他的家庭问题基本上是认识他的人都知道,所以虽然让他头痛却也不算甚么软肋。
荣乡的婚姻是神赐姻缘,他的妻子是一只鸟村中大部分的人都知道,事实上他过去冒险的历程也是常常出现的剧本题材,虽然有时候会改得面目全非,但并不影响其原本的知名度。
对荣乡来说这样的妻子并没有甚么不好,能够飞翔的鸟与蛰伏于地面的兽类在人们心中是不同的。兽类是合作者、朋友或是敌人,而鸟类由于其能够飞翔的特质被看作神灵的使者,人们对其有一份憧憬在,于死亡时甚至有一部分人愿意将自己的形骸献给鸟类只希望死后于天空翱翔。
鸟类在众人的心中有其神圣地位,某些区域还会明文禁止杀害鸟类,尤其是那些翱翔高空的飞鸟,许多人相信若对其施暴其将会把远方的灾难带至村中进行报复。
神赐而神圣,照理来说荣乡的婚姻是众人称羡的,除了没有子嗣这一点。
乌尔村庄中产业继承是一人继承制,也就是一份产业由一人继承,产业本身不可分割。所谓一份产业代表的就是一个人能在村中活下来的最低限度贡献量,若产业拥有者本身并没有与继承者数量一样多的产业的话继承者于成年后就必须靠自己创造产业才能过活。
可是能继承的产业数量并没有那么多,特别是乌尔村庄有实行特定产业工作者的人数限制。换句话说,一个村子如果只需要二十位工匠制作篮子,就不需要第二十一位制作篮子的工匠,也只有如此才能肯定制作篮子此一产业在村中的价值。
一旦制作篮子的人数过多,制作篮子此一产业的个人价值就会大幅下降,将使每一名产业工作者所做的事失去一份产业本身的价值,如此粮食配给的公平性就会发生问题。
荣乡的工作是神殿卫队队长,这份工作并无继承性质。真要说来所有村中的公众机构相关职位皆不属于继承性质,这也就造成了这些公职的退休问题,以及其退休后要以何种体制来进行供养的公平性问题。
总不能让所有人老了之后就加入耆老会,弄到最后被供养的老人数量超过村中劳动人口的一半,那对村庄来说是恐怖的威胁。
因此荣乡面临两个问题:第一是自己老了之后要由谁来供养,第二是要交给继承者何种产业。
关于第二项荣乡已经有所腹案,他除了神殿卫队队长一职外对工匠技术也有了解,而且他还在成年礼后不久得到了一份氏族相关产业,这一方面是不必担心的。
问题在于第一项,究竟该由谁继承产业这一件事。
正如前述荣乡没有子嗣,他的妻子也没有办法生孩子。虽然在兽潮之后由于村中男性人口大量流失,加上逐渐转型为农业社会而订下了除了原本的一夫一妻外,还可以在元配同意的情况下另外增加有婚配关系的女性家庭成员之条例,不过荣乡并无此打算。
也就是说荣乡没有继承人能够供养其年老的日子。
对荣乡来说其正值壮年并不想为这种事发愁,可是若他在战场上过世,其妻子何去何从却让他担忧。
凑就是抓住这一点进行攻击,希望给叔父跟自己一样伤脑筋的经验。
不过荣乡不是会因为被提起烦人事就有情绪起伏的人,他只是笑了笑。
“如果我到最后还是没有继承人或许就会收个养子吧。其实这样更好,生的孩子不能挑选其资质,但养子却可以选择,再如何也不至于会收到做不了事的人。倒是你,如果再不好好处理自己的事你父亲可能就要把你给嫁掉了,长保那个小子对你不是很有意思吗?”
“父亲他才舍不得随便把我嫁掉呢!而且那个长保才不是看上我的人,倒不如说是看上我的父亲是谁,真要让我选,我还宁愿选以前那个在神殿太学时一脸呆呆跟在我后面的男孩子。”
“啊……原来如此,难怪看起来那么眼熟。”
荣乡此刻才想起于日生身边那名眼熟的男性究竟在哪里看过,独自呢喃道。
“怎么了叔叔?想到甚么了吗?”
“没甚么,总之你不要以为成年礼没改名就能够回避掉成年后的责任,才能是必须表现出来才有用的东西,要是你继续磨蹭下去就算有再多才能也不能改变你的命运。”
这句普通的劝导对凑来说依旧刺耳,没想到刻意提起的话题却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变成了更不喜欢的话题。她未开口回应叔父的话,而是面无表情地加快脚步往神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