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鬼王牙关紧要,仿佛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大丈夫一不怕死,二不怕累,我怕个啥,大不了就是受点皮肉之苦,我妈一定会拦着的。
想到这里,鼓起勇气就往家走,边走还不断的开导自己,时而抬头看看天,时而哼唱点小曲,仿佛没有那么一回子事似的,好像这种掩耳盗铃的行为还能真的起到些作用,俗话说骗人的最高境界就是自己都相信了,在这方面,鬼王简直就是个人才,哦,不!天才!
一路无话,其实别看他一副“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的样子,但是要不是没处可去,而自己又快饿死了,再不回去就过了晚饭,说什么,鬼王也得再浪荡一会儿才能回去,至少等风头过去才是。鬼王走着,多少也存了些侥幸,总认为或者狗蛋不会真的去告诉自己的爹。忐忑不安地走着,越是接近自己的家门,越是这种感觉,脚步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慢。
好容易磨磨蹭蹭到了自己家门口,悄没声地一步步挪到大门口,只听见家里院子中呜哩哇啦的声音,赶紧往门缝里往内观看,可看见家里的那一刹那,简直就是传说中的五雷轰顶呀,只见狗蛋在自家院子里抽抽搭搭,说一句话都说不利索,一个劲儿的抽泣,时不时还呜呜哼两声,旁边的那些平时的伙伴还在那里各种眉飞色舞,简直就想把方才发生的一幕给现场重演一遍。
鬼王看见此景,简直就是无语,刚才所做最坏的打算也没这个结果坏呀,只能怯怯地躲在铁皮大门后面,继续从门上的小孔往内看。
只见那狗蛋断断续续地说:“那毛毛鬼王……还弄我一嘴的尿,呛……呛……比我家驴尿……尿……还呛……,”而自己的父亲就在旁边,脸都快滴出水来了,阴沉的不得了,但听见狗蛋如此说,却是变颜变色的,憋一半天才说:“他妈,去拿个盆接点水来。”,鬼王他妈才磨磨蹭蹭起来,去到家里翻出个搪瓷盆来,那个盆掉了好些瓷,其余地方尽是些牡丹花,写着红色的漆字,但却已看不出以前是写的啥,接好了水,递给了柳长生,自己慢慢退后,绕向了后门。
柳长生轻轻抠下狗蛋脸上已经成块地泥巴,才用双手沾水去帮狗蛋洗脸,好一会儿,那盆底都是泥沙,这才看得见那狗蛋的本来面目。鬼王正在看,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撒腿就跑,但是一阵巨力抓住了自己的脖颈子,往后一拉,自己跟小鸡儿似的,又被提溜回来,鬼王满面堆笑,说道:“妈,呃……那个,饭熟了吗,我都饿了,呵呵,呵呵。”,只听母亲也是笑了一声,说道“熟了,当然熟了,哪能饿着你呀,走吧,进去吃。”
鬼王的母亲拉着鬼王走进院子之中,说:“他爹,弄回来了,孩子饿了。”,鬼王,这才发现自己母亲说的话极其不对劲,但也无法,想想那些英雄人物,想到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不怕!这时柳长生说道:“鬼王呀,饿了吗?”鬼王,想着各种英雄人物,黄继光拿胸口去炸碉堡,董存瑞死在敌人的铡刀之下,鼓起勇气,然后……小腿一软,跪下来,大声喊道:“我错了,爹,我错了!”
柳长生可是知道自己家孩子什么样,哪管他错不错,只说:“不行,不行,饿了就得吃,长身体呢!今天没弄别的吃的,就只有竹笋炒肉,怎么样!”说着也不知从哪里摸了一根篾棍,一只手提着鬼王的胳膊,一只手拿篾棍,往下抽去,顿时整个院子像杀猪似的,那些前来告状的小孩一脸的满足。而狗蛋更是意气风发,好像一个得胜归来的将军,在面对夹道欢迎的民众。
鬼王看向自己的母亲,只见母亲笑笑,走上来,拉住了柳长生的袖子,说道:“留点,晚上做宵夜。”,柳长生倒也听话,一下子就丢开了鬼王,那些孩子这才带着胜者的骄傲离去,边走还边回味刚才那场,大战。
鬼王恨恨地看着他们,但是人在屋檐下,也不好发作,只有跪在院子里,暗暗伤心,这时候柳长生两口子都按暗叹一声,各忙各的去了,只留下鬼王一个人在院子里,鬼王越想越憋屈,索性,起来就跑,“哼!还当着呢么多人打我,我跑了,看你们急不急!”。
鬼王跑出院子,想了想自己以前躲的那些地方早就暴露,不能再去了,看来得跑向另外的地方了。跑呀跑,却不注意越跑越远,越跑越偏僻。
直到自己累的已经跑不动了,才看见前面赫然是一片芭蕉林,而芭蕉林所在的地方传说以前乃是一片乱葬岗,前些年还会有人送死娃子到这个地方来,不由得让鬼王毛骨悚然,但一想,应该没什么比自己的爹更加让人害怕的了,也就恨恨地坐在芭蕉林的田埂上。
到底小孩子心性,玩了一天,又是偷泥巴,又是打架,坐在田埂上暗自垂泪,忽而又躺下,似乎这样可以更舒服一点,但是又是饥饿,又是劳累,可想而知,鬼王躺一会就开始打盹,不知不觉间,昏睡过去。
等自己睁开双眼,已是满天星斗,月亮高挂,虽然是黑夜,倒也还明亮。鬼王也不由得脊背一凉,暗暗想到:“怎么还不来找我,哎,都这个点了,爹娘晚饭都吃掉了吧。我现在回去可咋收场。”不由后悔自己实在躲得太偏僻了,哎,还是回去吧,想来爹娘也应该消了气了。
就在他站起的一瞬间忽然从芭蕉林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刮碰着芭蕉叶似的,鬼王,那不祥的预感又开始浮现,吓得赶紧抽身就走,咬着牙向家的方向跑,可一下子天旋地转似的,一下清醒却发现自己居然没跑出去,反而进了芭蕉林了,刚才那一丝悔恨,现在却是万分了,万分恐惧后悔呀。可是跑来跑去似乎都在兜圈,而那可怕的声音却一直在自己的耳畔响起。
鬼王似乎想通了,既然跑不掉那就不跑了,腿都快断了,壮着胆子大吼一声:“是乃个坏货吓老子!”言语之中还有无尽的愤怒,这一声骂完,那声音也停了,鬼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看来是自己吓唬自己了,不由一笑,抬起脏的发亮的袖子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可就在放下胳膊的那一瞬间,却让鬼王差点一口大气没喘过来。
只见自己眼前那是一张很瘦很瘦的脸,本来那个年代是比较正常的了,但这种瘦似乎不是瘦了,更近乎是干枯,对,就是干枯,好像所有的水分全失,脸上深深的沟壑密布,眼眶突出,却似乎没有眼睛,身上穿着满是补丁的衣服,磕膝头露在外面,脖子上大块大块的紫色瘢痕,一头乱发,犹如草墩一般,因为上面插着众多的毛草,同时,还有一阵阵酸腐恶臭传来。
几乎是面对面,鬼王不由一声大叫,吓得双脚一软就倒在芭蕉林中,古语说祸不单行,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一声声女子轻笑传来,但这轻笑却毫无感情,就是为了笑而笑似的。,而且并不是从某个地方传来,有个声源啥的,而是莫名其妙地想起,好像就在自己的耳畔,又好像在自己的脑海之中。鬼王不由的惊慌大喊,同时也是深深无奈,“妈的,怎么好事都让我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