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现在林氏是林老先生做主还是林先生自己做主呢?你应该怎么做,不需要我再教了吧?”强忍着说完,苏艳华假装潇洒的给了那人一个魅惑的笑,然后背过身大步走开,没有人看到她脸上肆意流淌的泪水。苏艳华知道,现在是离开他最好的时机。一咬牙,花掉了所有积蓄,在另一个环境清幽的城市为父母置办了房子,送他们过去,自己选择去了大一点的都市打拼,而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从此就在心里,上了一把锁。
又是一个月,苏艳华不知道最近是怎么回事,老是犯困,吃饭也没有胃口。总以为是最近上班太辛苦了,所以这天下班,苏艳华去了附近的菜市场,准备买点好菜给自己补一补。看到摊贩案板上堆放的肉,不知怎么的就恶心了起来,连忙走到一边,扶着墙干呕了起来。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刚刚喘了一口气,一只手就搭上了肩膀。
苏艳华赶紧转过身,一个身形消瘦的男子对着她,笑的不怀好意,“小姐不舒服啊?要不要去我那里坐一下,休息休息?”苏艳华摇摇头,男子却又逼近一步,苏艳华有些慌,正准备呼救,却见男子拿出一块手帕捂住了她的口鼻,意识瞬间模糊,最后记得的画面,是男人奸计得逞的笑容。
慢慢的有了意识,苏艳华想到刚刚的一幕,突然地睁大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旁的男人大惊失色,赶忙跑过来,坐在床边,垫高了枕头想扶她躺下。苏艳华嫌恶的躲开了男人伸过来的手,男人略显尴尬,这手伸过去不合适,放下也不合适,只好背到脑后摸了摸染成黄色的头发。
苏艳华闻到了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这才环顾起四周。白色的墙,周围还有几张床,床上躺着的人都穿着统一的衣服,这里是医院?!苏艳华低头看看自己,身上也穿着跟那些人一样的衣服,自己是病了么?
看出她的疑问,黄毛解释到:“我不知道你是孕妇,要不然的话就不会对你下手了。那个,我只是想迷晕你,然后偷点生活费什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艳华打断,“你刚刚说什么?!”黄毛一听,糟糕,这女人千万别把自己偷东西的事情抖出来啊,亏得自己还送这女人来医院,还给垫医药费,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说我,怀孕?!”黄毛一愣,合着这女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了啊!黄毛想起刚刚自己一把迷晕了这女人,正搂着她准备离开人多的菜市场,去一个小巷道里好好翻翻她的包,可谁知才走两步,就看见地上居然有蜿蜒的血迹!
这可真的吓到他了,想他也只是劫财而已,真没想到要害人命啊!赶紧抱起女人匆匆走到市场外,拦了一辆的士直奔医院。医生检查过后才告诉他,说这女人怀孕了,两个多月,正是最危险的时候,以为他是孩子的父亲,就从里到外骂了个透彻,然后各种叮嘱。
黄毛想了想,这个孩子虽然不是他的,但是却差点因为他而丧命,还是老老实实的找医生要了纸笔,将医生的叮嘱认认真真的记录下来,末了还小心的叠起来装进口袋。
跟苏艳华解释完,黄毛将口袋里的医生叮嘱掏了出来,放到苏艳华的手里,然后结结巴巴的说,在门外等她,有事叫他就可以了。也不等苏艳华回话,就扭过头走了出去,靠在门边。苏艳华看看手臂上挂着的点滴,应该还有很久,想叫那人回来坐着等,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只好闭上嘴,安静的躺了下来。
明明已经决定好了,不再想,不再见,可是,为什么偏偏要留下这个孩子?苏艳华缓缓闭上眼。她知道,林卓峰不会随便让女人怀上他的孩子,所以每次欢爱,都会做好保护措施,而如今,自己有了孩子,说明是他愿意让她怀上他的孩子,可是,既然都不要我了,为什么还要给我孩子?
怀孕的人果然嗜睡,黄毛在外面等了半个小时,回头朝门里面看了看,苏艳华侧躺着身子,紧闭的眼下有一丝泪水划过的痕迹,黄毛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只是隐约觉得有些心疼。看见她放在被子外的手上,输液管里有些回流的血,慢慢走过去,将她的手放正,掖进被子里,又站起身,调了调输液的速度。然后慢慢坐在凳子上,看着苏艳华清瘦的小脸。
天黑了下来,苏艳华这才慢慢转醒,伸了伸手,发现液体已经输完了,黄毛还是坐在凳子上等她。摸了摸输液的那只手,是温热的,看来自己输完液体已经很久了,看着黄毛有些不好意思。她拿过自己的包包,打开翻找着,黄毛的脸上立即升起一股鄙夷的神色,“你放心,我还不至于趁人之危,在你昏睡的时候偷你的钱!”说话的语气有些重,苏艳华愣了一下,有些好笑,“你多想了,我只是想找到钱包,还给你帮我垫付的医药费而已。”
听到这个,黄毛的脸色瞬间涨红,尴尬两个字就这么显而易见的写在他的脸上。当苏艳华翻出钱包,并抽出钱放到黄毛的面前时,黄毛还是道了歉,而且拒绝收苏艳华给他的钱,他说,进医院是他害的,所以医药费理应他出。
苏艳华看着这个有些倔强的大男孩,笑着把钱收回了自己的钱包。掀开被子,苏艳华弯下腰准备穿鞋,黄毛却先她一步,阻止她弯腰的动作,而是自己蹲下身,拿起她的鞋子帮她穿好。苏艳华推脱不要,黄毛却说,她现在是孕妇,这些弯腰下蹲的动作不好,能让别人帮忙的,尽量让别人做。这下轮到苏艳华涨红了脸,不知所措。系好鞋带,黄毛站起身,扬起大大的笑容,伸手扶着苏艳华,笑盈盈的说:“走吧!”
苏艳华也温柔的笑了,因为她除了听到男孩说“走吧”,还听到男孩的肚子发出的声响,男孩再次尴尬的低下了头。苏艳华笑意不减,“我们去吃饭吧,我请你!”男孩极力拒绝,苏艳华又说:“就当是我谢谢你送我来医院,身为朋友的一份谢礼。”
男孩不说话了,亮亮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朋友么?你愿意做我的朋友?”苏艳华点点头,她知道男孩并不坏,一定是有什么变故才会让他像现在这个样子。
一顿饭,苏艳华知道了男孩的名字,陈晨,很好听的名字。陈晨送苏艳华回到她独自居住的小公寓,看到苏艳华是独自居住,陈晨有些不放心,万一夜里她有什么事情,身边连个帮忙照顾的人都没有。
送走了陈晨,苏艳华坐在床上摸着自己的肚子发呆,宝宝啊,妈咪还没有想好要不要你,怎么办?妈咪不知道,就这样把你送走,你是不是会怪妈咪太狠心,都不让你来这个世界上看一看就让你走了,可是,妈咪也怕,你以后会被别人嘲笑,笑你是个没有爸爸的孩子,妈咪也不知道,当你问起你爸爸的时候,我该怎么解释。
天亮了,苏艳华决定打掉这个孩子,既然是不被自己的父亲所知道,与其让他来这个世界上受尽歧视与白眼,不如早早让他再去投一次胎,苏艳华又摸了摸肚子,孩子,下次投胎一定要找个好去处。
拉开门,晃动的身影吓了苏艳华一跳,仔细一看,竟是陈晨。陈晨站起身,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看你一个人住,昨天又动了胎气,怕你晚上不舒服没人帮忙”苏艳华愣了一下,看着面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大男孩,其实他并不坏,昨天肯帮自己,送自己去医院还送她回家,他心底里还是善良的,只是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才会故意糟践自己,学流氓耍手段做小偷。
苏艳华微微一笑:“你吃早饭了么?”陈晨点点头,正准备回答她吃过了,肚子却不争气的响了起来,陈晨又再次尴尬的涨红了脸。微微侧身,苏艳华大方的将陈晨让进屋子,自己放下包包,走到厨房,头也不回地问他:“我下碗面给你,家里没什么菜了。”也不等他回答,就已经开火烧水,一边麻利的从一旁的冰箱里取出仅有的鸡蛋敲进锅里。
5分钟后,苏艳华端着一碗白花花的清汤挂面走了出来,放在小矮桌上,还不等她开口,某人就已经抢过她手里的筷子狼吞虎咽的吃起来了。当他把一大碗面吃的干干净净,连汤都喝的干净,苏艳华接过碗的时候,还看见陈晨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不就是一碗面么,苏艳华并不觉得自己的厨艺有多好,所以她缓缓地开口:“那个,你多久没吃饭了?”陈晨看了她一眼,笑得灿烂,两天!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苏艳华默默地回到厨房,开火,烧水,又下了一碗面。
当两人再次站在医院门口的时候,陈晨有些担忧。他看得出来,苏艳华不舍的这个孩子,但是不知道她为什么执意要打掉。他想再劝她考虑考虑,却看见了她眼中决绝的神色,他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不知道怎么开口,不知道以什么立场。
等在手术室外,苏艳华呆呆的坐着,眼睛死盯着自己的肚子,孩子,妈咪还没有见到你就要跟你说再见了,这个世界太残酷了,去了天堂,也许你能过得更开心。
手术室里传来一阵惨叫,门外等候的人都惊恐的瞪大了双眼,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一个身子单薄,脸面白净的的男人听见惨叫声时瞬间白了脸色,紧张的趴在手术室的门上。哭喊声还在断断续续的传出来,门外已经有女人害怕的流下眼泪。终于,手术室的门开了,女人在医生的搀扶下走了出来。男人赶忙上前想接过女人,却被女人避开,由医生搀扶着坐到了一旁的长椅上。医生已是见怪不怪,重新走进手术室开始下一轮的手术。
男人想去安抚女人,手伸到女人身子旁边,就听见女人冷冷的声音:“别碰我!”男人只好放下手,张嘴才说了几个字就被女人打断,“闭嘴!我不想听!我刚刚没有打麻药,我感受着我的孩子一点一点从我身体里流失,那种感觉好极了。你想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么?我痛,痛的全身没有一点力气,痛的比死还难受,但是我坚持不打麻药,因为我知道,我痛,孩子也痛,我想拥有和他一样的感受,我想让他知道,不是妈妈不爱他,不是妈妈不要他,而是他的父亲,他的父亲才是结束他生命的侩子手!”
苏艳华看到那个女人的神情,那是怎样一种表情啊,幽怨,憎恨,映着女人此刻惨白的没有一点血色的脸,无端的让人感到一阵阴冷。苏艳华在想,那个刚刚离开的孩子此刻是不是也用这样的神情看着他的父亲,那个孩子是不是也像他的母亲一样,此刻这么透彻的恨着他的父亲。
又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宝宝,我是应该让你走还是应该让你留下呢?如果没有问过你就让你走了,你会不会也像那个阿姨那样恨我呢?宝宝,妈咪要拿你怎么办?还在想,手术室里出来的护士拿着登记表大声喊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直到陈晨推了推她的胳膊,她才有了反应,茫然的看着护士,步子有些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