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听就来气了,我将剩下的材料全部扔进火里,走过去就在她脸上一个耳光。她被打得从椅子上栽倒在地,她捂着打疼了的脸震惊地看着我。我安静地告诉他,“你侮辱了一个与这件事毫无关系的人——你侮辱的还可能是我的母亲,这个耳光就是教训你如何尊重人!”
我再说,“我再来回答什么是正义,因为你在你服务的公司里做事,你难道不知道这个公司一直都在做一些豆腐渣工程吗,我看你就是你刚刚说的那种人,婊子——你太不知道什么是正义了,你连说正义这个词的资格都没有,你难道借着一个较冠冕堂皇的理由扳倒你们的对手就觉得自己正在维护正义吗?如果我帮了你们我就感到强奸了整个建筑界的安全,强奸了所有入住在豆腐渣工程里的所有人的生命。我不会做那样的事,不管孙志文犯下过什么错,但他要比你们好多了,他至少尊重职业道德与负得起职业责任——你们才是一个最不入流最不成气候的小流氓。我用我自己的观点与行为准则来对这个世界的不公平挑战,但我绝不会助纣为虐——我还不想与流氓婊子同流合污!你们的这种肮脏的交易要比最不堪的制造妓女嫖客的那种地方更加下流,你滚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这张最自私最无情最不负责任的嘴脸恰恰就要装上一种高洁正义的模样,你们这种人就是真正地做了婊子想立牌坊的那种人——我一见到你们就要呕吐!”
夜玫瑰临走时还不忘威胁我,她说,“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绅士,但我看错了,你除了只会打女人就是一个废物,你等着,有你的好果子吃!”
“我会等着的,我今天打了一个女人,是我不对,但我一点也不后悔,我从来还没打过人呢——你可以侮辱我,怎么侮辱我都可以,但是你触犯了我的隐痛,如果你再说一次,我还打你一次,你不信的话马上就可以试试!”我向她扑过去,她吓得大叫一声就逃出去了。
我看着那堆伴着我度过了数十年岁月的材料,但这堆材料并没对我进行过我曾经受过侮辱与欺骗的那种提醒与鞭策——它们已经化成了灰烬。
我把一串数字写在我的手臂上,我喜欢这串六位数字,这串数字有一个特别的纪念意义。我将这串数字描了再描。我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看着这串数字想一些心事。
那一天高加林又回来了,他显得很憔悴。他进到我屋子里时,我正在看一本书。他吃惊地打量了我一下说,“岳阳,你又回到你辉煌的过去中去了吧,看上去你又发达了。”他看着我华美的外表说。
我向他笑笑说,“我正等你呢,我过两天就要走!你的事办完了吧!”
高加林无奈地摇摇头说,“没有,你上那儿去,你告诉我,你上那儿去?”
“我得离开这里了,我把自己卖了,我要将自己放到付钱给我的人面前,我就是等着你,你说过你要回来。”我说,我告诉他,一个我很久以来认识的女人,那是我在旅游的那几年认识的,我向你说过的,她叫万玲,她开了一家广告公司,我明白她对我有意思,曾经她邀请我去她公司。我谢绝了,从那次旅游回来后,我们一直有联系,她未婚,她一直想叫我过去——但这次我得去了,我没有任何办法,我得还我的债吧。其实我宁愿去当男妓,也不愿再欠下新的债务。
我还把那个女人所住的城市,地址,电话都告诉了加林,我告诉他,如果你的事办完了,你可以去找我,你的事我来安排。他听着,他的眼泪就一颗颗地掉下来。我问他,他说,“我未婚妻离开了,她跟了个人走了,我怎么办呀?”
“怎么会事?”我问。他伤心地扶着床,也没坐下来。我走过去,拉他到床上坐好。我说,“别这样难过,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这就是生活,但我们得忍。”
“我回来是想找个律师,我们的家与大部分土地都被强制占有了。还让我们在限制的期限内搬走,如果不搬他们就会用挖机挖我们的家。但给我们承诺得到的赔偿金少得可怜,我们该怎么办呐,岳阳?”高加林难过地说。
“需要我帮忙的,你就说吧,我会帮你。”我向他说。
高加林看着我手臂上的数字。然后他看了看我的脸摇了摇头说,“你帮不上我,我需要一笔钱!”
我轻轻地点点头。但他又看着我的衣服,他问,“岳阳,你的这身衣服贵吧!”
“所有的连皮鞋什么的都有两千元!”我实话告诉他。
“你那来的这么多钱?”
“我说过我把自己卖了,是卖主给我的!就寄给我一些钱。”我说。
高加林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得走了,岳阳——如果有人要,我也会把自己卖了,但我们这种人即不会弹吉它,也不会跳‘醉太极’,还不会拍摄裸体照片,也不是名人,与音乐才子与鉴定大师们也不相识——我们就是一群废物,即使想卖也不会有人要。对了,朋友一场,我给你饯行吧,我去买瓶酒再买点菜,我就简单地给你饯行一下。”他出去了,他再进来的时候拿着两瓶白酒,还有一些卤菜。他拿出两个大杯子倒满了酒,然后与我碰杯,我们双方一饮而尽。高加林不停地劝酒,我也喝了不少,一会儿功夫,两瓶酒几乎大多数我一个人喝光了。我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在我还清醒的时候我知道他将我抬到我的床上,脱了我的外衣与裤子,用被子盖好。
高加林在我的衣袋里掏我的东西,他将我的银行卡拿在手里,然后再一次将我手臂上的数字写在一张纸条上,那正是我的银行密码!
高加林做完这些,又在我的一个笔记本上拿笔写了些字就匆匆地出去了。
高加林走后,我睁开眼睛。我爬起来,看那桌子上的纸条,他说,“岳阳,请你原谅我,就当我是一个骗子,我太需要钱了。我以后尽量还给你,如果我的事办得顺利,我就去那边找你,我让自己欠下你一部分债务,好让你长久地惦着我——就是通过惦着你的钱也顺便惦我一下。你是一个好人,我不该这么做,但我没有办法啊,我请律师也要钱,做什么事情都得花钱——以后我设法还钱给你,我用一生的时间来还。请你原谅我,岳阳,就让在你伤痕累累的生命里再添上一处新伤,那是我带给你的。”
我流了泪,我没有恨高加林,我已经恨不起了。现在我剩在生命中最后的一个义务就是还上我欠我姐姐们的钱。
我起了床,然后打量了一下与高加林一起度过一年的屋子。我是在一年以前认识高加林的,我知道高加林不是一个欺诈之徒——这就是生活啊,生活让人在最无奈的时候会让人不由自主地走上另一条路。
我拨通了万玲的号码,我向电话那头说,“万玲,我办完了这里所有的事情,我马上回来,这已经欠下你一笔新的债了!”我想了一下说,“本来我决定坐飞机的,但我没有钱坐飞机。我把钱输完了,我坐火车吧,可能明天就到你那里。”
“好,我等你!”万玲说。
第二天,另一个城市。我下了火车出了候车室,有一个女人站在那里向我张望,我看见她,向她走过去。我只带着一个小包,那里是我的相机,我的音乐碟片,还有我新近买的一台笔记本,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没有。
我打量了她一下,她并不漂亮,但很优雅——仍然是曾经的模样,但比曾经透露着一股贵妇人般的高贵,还有一种特殊的气质。她的个子很高,与我一样高。但她保养的很好。我知道她还大我两岁。那次旅行意外邂逅,她对我很着迷,她一直没忘记我。我也记着她,因为她对世界有独到的见解,我有她这样的朋友非常高兴。我尊重她,但她迷恋我。这就是我们对待情谊的差异。
万玲走过来接过我的包,她将我带到一辆车面前。我坐在她车里说,“我还要十六万块钱,我欠了一笔债,我希望你提供给我,然后我整整欠下你二十万。再然后我用我一生的时间来还给你,如果你仍然觉得我还值那么多——但我也许不值!”
“我没有将你当成你想像中我将你当成的那类人,岳阳,我是尊重你的,只为这种尊重,我甚至可以无偿提供给你一笔钱,而不要你任何回报——但是岳阳,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期望。我不希望将人的感情做成生意,那多没意思啊!你也叫我的名字吧,我不习惯你对我那么生硬!”万玲说,她启动了车。
“好的,万玲,但你要明白我已经是这样的处境,就是我能爱,我也贱了——我必须要这样说。我只能将自己放在交易平台上奢望你施舍的一切,哪怕是你能给我的接济——我只能这样说!”我再说,我的声调伤感,我的眼里满着泪。
万玲看见了我的泪,她说,“我理解了,我会好好待你的!”
万玲一直将我带到她自己的屋子里。我运用人生最后的意志将自己伪装得兴奋起来,我高兴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说,“你都住这么大的房子啊,我一生都没住过。”
我伪装得很成功,万玲看到我的脸上的愁云尽消,她松了一口气。万玲给我做了丰盛而可口的饭菜。睡觉的时候万玲将我安排在另一个卧室里,万玲想出去,我抓住了万玲的手,然后顺势抱住了万玲的身体。我说,“就留下来吧,你已经接纳了我,别再别扭了——不捅破那层纸我不能安心地住在这里。我愿意给你做饭洗衣,照顾你的生活——我愿意为你困顿的高节奏的工作生活减缓疲惫,只要你高兴,我愿意做一切你让我做的事,甚至是你念头里还没有要求我的事——只要我及时地知道!万玲,你就让我安心一点!”
万玲看着我,我温情脉脉地看着她,万玲激动了,她这么几年不就是期待这一刻的来临吗,现在不是已经来了吗?
我轻轻地吻了万玲的脸,万玲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个试探没被拒绝,让我放心了些,然后我吻上了她的唇。她发出了轻微但是颤栗的喘息。
感恩也可以转化成激情,我的力量与热情真的迷惑了万玲,我们长时间地做爱,我一次又一次地从万玲身上下来,我们做爱都做了两小时。万玲感到了我对她的爱。她化在我的力量里,一次又一次地被雄性的力量所带走。然后万玲在我的臂弯里幸福地睡去。我却失眠了,为了不置于将万玲吵醒,我就保持那一个姿势,到天快亮的时候,我才睡过去。我醒来时万玲已经上班去了,她给我做好了早餐。还给我留下了一个卡,万玲在一张纸上写了几行字,说是这张卡里有二十万块钱,后边是密码。
我吃了早饭,就在银行里向我的姐姐们进行了转帐。然后我才分别打电话给她们,我把钱寄回去了,要她们注意查收。并说我在这里找了一份很不错的工作,由于我为公司带来的巨大的收益,公司的奖金还有一部分是从公司的帐上预支的,我兴致勃勃地告诉我的姐姐们,“为了留住我,公司主管告诉老总,然后老总同意从帐上支取。这样我就把债先还上,我还从没有拖过这么久的债呢——叫人心里不安。”我挂了电话以后才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我甚至感到了苦涩。
帐还完后,钱还剩六万多,我把钱全部取出来,带在身上,然后我漫无目的地溜达,一直到黄昏。我得回去了,从今天开始我得做饭,照顾万玲的生活。我要尽一个疼爱体贴女人的男人,不管是在家庭生活中还是在床上,当然不是丈夫疼爱老婆的那种吧——我苦笑了一下,我想想自己的身份,真的和一个男妓没什么差别,原来我终于做了男妓。但我不委屈,我说,“这就是生活,也许还有多少人想做还做不了呢!”但我说完后就感到难过。
不想了,我鼓舞出自己一副开朗美好的心情,结果我做到了,我在打开万玲的门的时候就努力让自己心情愉快起来。
我把那些现金放在桌上。开始做饭,万玲喜欢什么口味我不知道,但我尽量按我最拿手的做。
我做好饭的时候,万玲来了。万玲先看到那六万块钱,别的几千块钱被我装好,我给自己留了一份零花钱。
看到万玲回来,我热情地扑上去,从后面抱着万玲,并在她的秀发上吻了一下,深情款款。我想起了安雅,我在万玲身后闭了一会儿眼睛,然后下意识地睁开眼睛,我长长地心痛地吸了一口气。万玲回过头来看着我,我就在万玲脸上最深情地吻了一下,万玲再看时,我已经如此真诚如此信任她地看着她。我说,“感谢你,万玲,我还完了帐,这些钱我用不上了,我花了十四万,还有你前边给我的四万,我现在向你欠下了十八万——我用我剩下的岁月的整个人生来还给你,让我陪你度过——这还是我的幸运——但是我的债也一笔勾销了吧!”我看着万玲,觉得万玲的眼睛挺好,就赞扬了一番,并且在眼睛上吻了那么长时间,万玲被感动了。
万玲说,“你都拿着吧,你还不花吗!”
“如果你再事业上有忙不过来的,你就告诉我,我并不止是一个只有一副花瓶般的皮囊,我还有别的才能,只要你累了,我就可以替你!”我说。
万玲感到了我一颗寂寞的心,这颗心也许不适合放在深闺中如此孤独地枯萎。她还是想让我的生命重新绽放光彩。
夜里,我体贴温暖伟岸的力量又像潮水般地淹没了万玲,万玲得到了真正的做女人的幸福。
那一天,我接到了彭森的电话,我已经很久没听到彭森的任何消息了。我很愉快。彭森告诉我,田宇的玉石矿已经破产了,银行与债主们接管了玉矿,但是玉石还是销售不出去。由于太多的债务,工人们已经罢工回家,工人们的工资拖欠的太多,工人们将矿上的机器汽车什么的都开走了,还进行了公证拍卖,田宇无奈,在一周以前已经自杀了,死在矿的一堆废石上。
这个消息让我不幸了很久,我没想到田宇会自尽!但还能怎么样呢,这样的消息对我来说并不会欣慰我——我的生命中已经没有恨了,也就意味着无爱了。我活着只竟最后一个义务!
白天的时间我也不出去,我在街上买了一把吉它,弹吉它消磨时间,或者我在播放器里听我们以前的音乐,或者去年我录制的吉它专辑。有时候我也看自己的视频。我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我越来越清晰地知道,有一个地方是我十分向往的,那就是死亡——我感到这种最平静的生命的状态是多么好啊,我用不着再焦心再疲惫再感到委屈,我甚至不用再执行这样焦虑的虚假的义务——我不用最痛心的鲜血淋漓的心上还装出一副开朗的兴奋的笑脸,装出那一种最迷惑人的深情爱意,我装得越像我越觉得自己虚伪也越让自己受到伤害。
闲的没事干的时候,我就在万玲的屋子里上网,我浏览网页,忽然我打开了一个买卖人体器官的网站,很是引人入胜,我把那个网站及其几个电话号码记下来。果然几天后我再想打开网页的时候网页就再也打不开了。
现在我的音乐伤感而悲鸣,即使是一首最欢快的曲子被我演绎出来,也会极其消极地感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