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江温雅说到了那照片上的男人时候的那一种表情,从安忽然在心里也有一些触动,她想起了自己的临走的时候收藏的行李的那一张画,可不就是与江温雅的照片一样的意义的么,可是两者的结果却是不同的。
因为光是看到了江温雅的那一种神情就知道其中纠葛极深了,那个人一定是她又爱又恨的人吧,虽然不太理解或者说只是对于这样的感情的事一知半解,不过也不妨碍她这些天里在江容秋的爱情电影的培训下的情商大涨,所以对于别的为人处世待人接物的事情她可以会比较弱,可是在爱情一事上,她也了解了一小半了。说不明白也是假的,可是说明白,终究是多了几分隔阂,恐怕这就是因为自己有烦恼的缘故吧。
因为期待的东西却不可得,反而是一种缘。
江温雅的心里虽然有些恼恨,但是迟钝的从安也明白了她的心里还爱着对方的,不然也不会这样的介意这一件事了,也不会将照片放在了自己的身上了吧。求不得苦,即是如此了,求不得,心中便生烦恼。现在的江温雅对于感情的事,就是如此的态度。
求不得苦,也是一种缘,但是修佛的人,信佛的人,讲求的是一个随缘。
说起了缘之一字,在佛法中。一般人的就有两种对待。其一就是随缘,缘来则聚,缘尽则散,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就是说的这一种心理状态。把这些人与事都当成了水上的波纹,过了就过了,只是心湖上一个动荡,然后就什么也没有留下了,不住于心,如佛经上说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菩萨应无所住于色声香味触法布施,不住于相布施,便如此的。而另一种就是攀缘心。
攀缘心一起,便生烦恼,好比说,如果有人想到了一件烦恼的事,心念系于上,时常的想,便有了烦恼,把自己的念头停留在过去,违背了佛法中所说的过去之心不可得,现在之心不可得,未来之心不可得的道理。
比如见到了别人幸福而自己不幸,比如见到了别人可以得到,而自己得不到,明明是无缘,却非要攀扯而上,这就是攀缘心,此心一起,烦恼不止,人便堕入恶趣,不得解脱。
佛法中的教诲,多是让人心灵得到解脱,可以证得般若智慧,超脱彼岸。
而佛更认为,人自性都是佛,这一个人生来就有,不增不减的东西,就是自己的本来面目,可是人被尘世的各种烦恼与遭遇而迷茫了自己的眼睛于是看不到真相。生出各种烦恼的这就是人生的悲哀了。
当然,从安是没有到达那一种境界的。
她毕竟不是明了大师那样的高僧大德,所以年轻的她才会被师父赶下山来历练心境,如果她的心里证得了那一种智慧,可以继续出世修行佛法,便要回到静安寺里了。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心里一直想着进寺里修行,却是违背了佛说的不住于相的教诲了,其实她的师父才是一个智者,所以并没有将她剃度,因为知道,剃度不剃度,只是一个形式,而这些与真正的佛法是无关的。修佛的人不剃度也可以成佛的,哪怕是佛祖,当年也没有剃度。现在的人看到了佛像上的面一个个的疙瘩就是类似这样的东西了,更不会如僧院的大和尚们一样的烧戒疤了。
不住于相,不止是说的是世间相,也是自相,我相,人相,众生相等一切相,凡是一切存在,肉眼可见,不可见,似乎可以见,似乎不可见一切相,皆入于相,而从安一心想着历练后会有所得,可以回寺,却不知,不住于相的道理。如果她说有所得,便是领悟的错了。佛于燃灯古佛处学佛,其实并无所得,如果从安要在尘世之间有所得,其实也是入了歧途的。
因为这样的想法,已经入了一个剃度相,一个有所得相,佛法说简单也简单,需要的时候,拿起来就用,不需要了就丢在一边,哪里会有一个切实可得的东西呢,所以历练的结果,注定只是没结果,大师只是想要让从安可以在余生不会后悔,想要她选择一个自己的道路而已。
可是从安却不知道,她那傻呆呆的心里还在期盼着可以回到寺里,可是外面的好,外面人,尤其是那一个江容秋,却让她的心里有一些乱了,反而舍不得离开回到寺里了。
她的心乱了。
如果说,她是一个真正的生活在红尘中的女子也就罢了,或许就可以勇敢的追求着这一切了,她也许会因此而觉得自己幸福的,可是她不是,她更想要的生活,是可以在静安寺里面陪着师父师伯师姐师妹她们一起修行念佛,不理余事。
唔,当然,如果山上能有山下的那一些好吃的东西就更好了。
这些天里面她在江容秋的家里的时候,却是吃到了不少的好吃的,不止是好吃的,还有那让她掉泪与欢笑的各种爱情电影,这是以前的她所不了解的一个世界。还有那许多的有趣的知识,还可以跟着这一个不让自己叫他师父的师父来学习画画,这样的生活,让她的心里极是向往的。以前的时候,师父不让她下山化缘,她还会觉得有一些郁闷,可是现在她觉得这山下果然还是有着许多东西,吸引着修佛的人儿的,难道这就是魔么,可是,明明确实是很好吃的啊,如果师父知道了自己这样的贪图口腹之欲,而一直在山下流连不去。忘了要历练的事情,岂不是太对不起师父了。
想到了这里,她才想起自己许久没有做过晚课了,于是便信口念诵了一句佛号。
江温雅忽然说道:“从安,你是信佛的么?”
“不是啊,从安在山上修佛的,不是信佛的,修佛与信佛是不同的事,当然修佛的人也会信佛,可是却不是普通人去庙里烧香求佛那样的信,那是一种盲从,而修佛的人,却是想以佛祖的教诲,来做人处事,如果修行到了,可以成菩萨,成罗汉果的……”
“菩萨?罗汉?你见过么?”
“没有,不过佛祖的话不会是假的,修行佛法讲求的是拔除五毒,贪瞋痴慢疑,这一个疑字便是说的对于佛法的怀疑。对于自己的怀疑,佛是不会讲假话的,他既然说有这样的境界便是有的。何况菩萨并不少见啊,那些在家居士们一念精诚,将自己的最宝贵的东西,拿来布施给别人,就可以得到福德,这就是菩萨行了,菩萨为觉有情,是有情之人,为度众生而发愿的……”
江温雅疑道:“真的?不是说佛家弟子都是不能结婚的么,怎么菩萨却是觉有情呢,难道修佛法的人也能动情?”
这个话题本来只是一个普通的话题,可是这个时候问出来却是让从安的心里一愣,是啊,学佛的人可以动情么?
呸呸呸,自己怎么想到了这一些不该想的东西呢。难道是自己动情了么,不,一定不是的。自己可是一心想着历练结束后回去剃度修行佛法的,怎么会动了此念呢?
“菩萨啊,那是有情,不过却不是凡俗之人的有情,凡俗之人有情,却不能自拔,沉迷其中,好比明明知道钱财如粪土,可是抓住了就肯放,明明知道娇妻幼子以后会分离,可是却把这些当成了永远不变的,可是世事无常,那存在的终将消散,只有一个真正的我是永恒不动的。而外面的一切都是虚幻的。菩萨可怜世人沉迷苦海不能解脱,所以发愿度人,他们的有情,是觉悟的有情,是清醒的有情,是冷静的有情,不会因私情,而偏心,他们的心里慈悲常在,装的整个苦海中的受若的人,而世人的有情,只是对于身边的人,亲近的人才会有的,此谓私情。而一切,根由在于有我相,为什么对于我的身边的人好,却对其他人的妻子朋友不好呢?因为有我相人相,所以才会如此……”
“啊?你讲了这么多好深奥啊,从安,刚开始我还以为你是一个不善言辞的姐姐呢。没有想到你这么健谈,一下子就说了这么多了,嘻嘻嘻,我哥哥一定不知道他喜欢的淑女,其实是一个话痨呢……”
江温雅忽然的破泣为笑说了起来,不过看她的眼角的笑意,便知道这是一个玩笑话了,可是从安却唬的一愣一愣的。
“啊,不要……”
江温雅笑道:“什么不要?”
“不要告诉他,我,我我,我说话这么多……”
“那我哥岂不是被你骗了?不行,我这做为妹妹有责任……”江温雅不停的说了起来,对于捉弄从安这样的老实的女子,哪怕同是女孩子她也会觉得有趣的。
两个女子说了一会儿,倍下亲近。人的关系往往就在这样的开玩笑的时候发展起来的,如果一个人与他的朋友在一起只能板着脸说正事大事的时候,他们的友谊也就到了尽头了,从安从小与自己的师姐师妹们那可以说是真正姐妹一样的亲人的关系一般,可是现实中的同性的朋友,却是一个也没有的。现在与江温雅在一起的时候,反而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就是朋友的感觉么?果然是与在寺里和师姐师妹们在一起的时候不同啊,难怪师父会让我下山来历练的,果然红尘万丈,最是锻炼人心,铅华洗尽方能明心见性,证得如来。若不是下山的经历,大约我也不会感觉到这一种叫做友谊的情感吧……”
在从安的懵懂的心里,她将这一种东西叫做友谊,又或者友谊不是一种感情,而是另外一种东西,可是对于修佛法的她来说,友谊非是友谊,是名为友谊,说友谊是感情,就是感情。
“不会吧,你真的在山上?哥前面说到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他开玩笑的呢,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啊,难道你一直在山上,怎么吃饭,怎么喝水的呢?”
两人日亲日近,因为调皮的江温雅想要听听自己的这个“嫂子”过去的故事,于是就问起了她以前在山上的事情,原来从安面有难色,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经历并没有什么好说的。毕竟她长到二十年,自记事起,十几年的时间里,在山上不下来一步,都在念佛修佛,并不理外面的事的所得知的外面的东西,因为是师父所传授的,所以也是许多年前的知识了。可是现在的外面的的世界,科技改变了人们的生活,与师父传授的那一些知识相比之下,实在是变化太子了。
所以,她认为这样的经历没有什么可以说的,实在是乏善可陈啊。
可是耐不住这个新认识的朋友的恳求,于是就将自己从小的时候记事起,在山上遇到的趣事一直到前不久照顾那鸟儿猫儿的事情都一一的说了,这些就是她在山上的生活,清苦而闲适安然。
本来她以为这样的事情让会江温雅听的犯困的,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她居然听有来了兴趣,不断的询问着山上的生活的事儿,还说道:“从安,将来你可一定要带我去静安寺里一趟……”
从安听了这些话儿,不禁有一些哭笑不得,之前还一脸的黯然的少女,这个时候却是一下子成了好奇的宝宝一般的询问了起来,不过猎奇之心人人有之,她心下对于江温雅的要求却是不忍拒绝的,但有所问都一一回答。
从安说起了自己的职业的时候自然就犯了自己的职业病的,正如许多平时的时候不爱说话,可是如果有人与他们说起了他们感兴趣的东西的时候,就瞬间化身为了话痨了,从安虽然不是话痨,甚至还有一些傻呆呆的,可是她这二十年里面的生活,都是在山上修行吃斋,平时说话的也就是那一些熟悉面孔,因为寂寞可知,这时听到了江温雅问起了修行中的事情,她顿时就话多了起来。
其实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因为她的心里对于江温雅有一点好感的缘故,不然的话,她也不会有这样的夸夸其谈的勇气了。可是为什么会对于她有好感呢,她心中一想前事,顿时有一些了然,是了,一方面是因为她是江容秋的妹妹,所以对于她自然而然就多了几分亲近,而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刚才在江母为难她的时候,却是只有有江温雅是支持她的缘故。
“奇怪,为什么我会这样呢,若说是爱屋及乌,岂不是说我凡心动了么?”
小尼姑想到了这一些事情,顿时就又发呆起来,就在这时,江温雅忽然说道:“啊,原来是这样啊,不如从安你来教我一些佛教的事吧,我听说的佛家都爱讲故事,还有一本譬喻经,上面全是故事,可以启发智慧的,也许我将来也会随你修佛呢,这样的话就可以忘掉了他了……”
“可是,可是这样的话,将来难道不怕后悔的么?我修佛是因为从小就是孤儿,所以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师父,后来就跟着她开始学佛了,可是你却是不同的,在这尘世间生活的好好的,一点点打击就去遁入空门了,实在是可惜了,富贵人家都是前世修福,布施修出来的福德。而修行之福却不是这样的福德,修行之福,是清福,内心清静,可是生活却不太好了,老实说,我修行还不到家,还贪吃呢……”
“不嘛,你就给我讲讲故事吧,你若不讲我可能就只有到了寺里去学佛了……”
从安虽然不笨,可是在人情世故上却有一点呆萌,所以听了自己信任的女孩的话,竟然有了一点点的相信,却没有发现了她的眼里的狡黠的笑意,于是就盘坐起来给她讲了一会儿故事,可是讲了一会儿之后,才发现江温雅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她无奈一笑,也睡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屋里最早醒来的一个,早饭的时候,江母依然是没有什么好脸色,让江容秋的心情也不太好,于是吃完了饭就大步的带着的从安离开了,离开的时候,脚步在地面上踩的咚咚的响,显见心头气闷,不过他也是将近三十的人了,所以对于这样的事情忍耐力还是可观的。
只是,平时在生意场上可以做到喜怒不形于色的他,面对自己受委屈也能咬牙忍下来的他,在面对着从安被自己的母亲所刁难的情形的时候,却是心中火起,偏偏这个女人是自己的母亲,她的行为虽然势利,可是却并不怀私心,却是为自己好的。
毕竟,母亲身为自己江家的媳妇自然而然是不会少钱用的,也不会在乎其他的报酬,所以为了什么利益而不喜自己与一个普通的乡下女孩在一起,也是不可能的事。母亲的心里是为了自己着想的,偏偏,这不是他的本意。
所以,面对着这样发不出脾气的情形他也只能拿地板出气,大步的走了出去。从安小声的说道:“不向温雅说一声么?”
刚才的时候,江温雅却是还没有开始出现的,她有睡懒觉的习惯,所以一直没有下来,不过在江家来说,几时起来都有早餐吃的,所以并不如普通的人家里一样,错过了早餐就只能吃午餐了,这就是富贵人家的生活。
从安刚才知道的时候,心下也颇有感叹的。
毕竟自己在寺里的时候,那一种生活,虽然闲适,可是却是没有这样的舒服的,在寺里的修行只是为了心里的平静,可以得到了大智慧大解脱。而在外面的生活才是真正的生活,这里的许多东西都不是静安寺里能有的东西。
不过正如师父说的,烦恼即菩提。
在山上的时候生活有平静,没有烦恼,可是生活却也是太过于平淡的,可是到了这样的地步想要进步却是很难的。正如师父说的让自己一直在这里的话将来也许会后悔的,现在的自己后悔了么,她不知道,不过她知道,她的烦恼更多了。
可是师父说的烦恼即菩提,自己却是还没有领悟到真意。
从安发现了自己的烦恼,却顿时生了逃离的心思。她没有领悟以历练的所得,心想,倒不如索性直接回到山上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