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盼,是我,立中。”
盼盼自己一个人度过孤寂的中秋夜,正准备上床睡觉,却听到立中的声音随着门铃声响起。
她开门让立中进来,只见立中垂头丧气地说:“盼盼,我收到入伍通知了。”
“什么时候?”
“下个礼拜一报到。”
“这么快!”
“我没想到会这么快,也好,早去早回。”立中颓坐在沙发上,一副无精打彩的样子。
“你从家里来吗?”盼盼惴度立中是否知道他母亲来过的事?甚至怀疑是立中授意他母亲来当说客的。
“不是。”
“你没回家吗?”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立中不明就里,盼盼从来不曾问他家里的事。
“噢!没什么,只是觉得奇怪,中秋节不是该待在家里和家人团圆吗?”盼盼打量立中的神情,似乎他还不知道他母亲来过的事情。
“我去了我的心灵城堡,告诉它我要去当兵的消息。”
盼盼记起了那片满布星星的旷野,但无法想象皓月当空的时候,它是怎么样的情景,不禁好奇地问:“今天晚上那里一定更美吧?”
“我应该带你去的,可是我又怕……”立中忽然打住了,他想说我怕自己会情不自禁,但一想到上次的狼狈样,也就说不出口了。
盼盼虽然也爱恋那个地方,但立中把它当成自己的心灵城堡,它是属于立中,她不愿侵占它,就让它属于立中一个人吧!
“盼盼,我好害怕,为什么男人一定要当兵呢?”
盼盼笑着回答:“规矩又不是我定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男人一定要当兵,不过既然别人都能忍受,我想你也没什么好怕的。”
“我并不是害怕部队的生活,而是怕……”立中忧心忡忡地看着盼盼。
“怕什么?”
“怕你会离开我。”
盼盼终于证实了立中并不知道他母亲来过这里,也不知道她和他的母亲说过些什么,此时的她觉得有点为难了,难以开口向立中明说她是不可能嫁给他的!
“立中,难道我们不能纯粹的只当朋友吗?一辈子的好朋友?”盼盼想不出更婉转的说辞。
“盼盼,你……你为什么不给我机会呢?你不想那么早结婚没关系,我可以等,可是你不能残忍得连一点机会都不给我。”立中的脸因为痛苦不堪而微微的泛红。
有一些话难以轻易地开口,可是立中母亲所说的话像一把利刄刺在心上,为了免于和立中纠缠不清,盼盼不得不说:“立中,我们的家庭背景不同,我无法适应你们的生活,也许做朋友会比较适合。”
“嫁给我并不需要改变你的生活,你还是可以做你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呀!”
“你应该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将来你会接管你们家的企业,你的妻子必须从旁协助,而我只是个拉小提琴的,对你一点帮助也没有。”
“你不需要为我做什么,只要做贺家的少奶奶就够了。”立中以为这句话可以掳获盼盼的心。
盼盼一听到贺家少奶奶,心里就发毛,“我消受不起贺家少奶奶的头衔,立中,老实的告诉你,你妈今天来过了,和我聊了很多,让我体会到有钱人的生活并非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我妈?”立中惊讶得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我妈她跟你说些什么?”
“她说贺家的媳妇不可以在外面抛头露面拉小提琴,这个理由已经足够说明我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立中,你是贺家的独子,自有你对家庭该尽的责任,那是越乎男女情爱之上的,是我们无法改变的。”
立中难以辩驳,从小他就被灌输了继承家业的观念,连攻读的科系也是为此而选择的,他比别人幸运有一个供他予取予求、不虞匮乏的家庭,但这也许亦是他的不幸,相对的他也必须为这个家付出更多!
盼盼不理会立中的沉默,继续说道:“我只是个拉小提琴的,这辈子除了拉琴什么也不会,你的理想对象应该是个门户相当的大家闺秀,而不是一个不懂得社交礼仪的平凡人家,你们家的高墙我高攀不上!”盼盼把从立中母亲那里受到的屈辱,一股脑地倒在立中的身上。
立中有口难言,他不能选择出生的家庭,难道连爱情都不能选择吗?基于家庭从小给他的教养,他是不会反抗的,盼盼说的并没有错,他的父母一向抱持着根深柢固的门户观念,可是他不相信宠爱他的母亲忍心阻挠他终身的幸福。
“立中,我不会忘记我们曾经拥有一段甜蜜快乐的时光,对我而言这样就已经足够了,能和你共同拥有一段美好的回忆,也算是了无遗憾了!”
“盼盼,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我妈逼你离开我?”立中脸色凝重地问盼盼。
“没有。”
“她反对我们在一起吗?”
“没有。”
“那她有说你不适合做我们家的媳妇吗?”
盼盼摇摇头。
“我妈没有说你不适合做我们的媳妇,也没有反对我们在一起,表示她是接受你的。盼盼,为什么你要和我分手?”立中早已对父母表明非盼盼不娶的决心,他不相信他的父母会横加阻挠。
“立中,伯母虽然没有反对我们在一起,但她使我了解我们之间有太大的差异,这种差异不是改变自己就能够拉近的,即使我愿意改变,努力的扮演,也没有办法改变原来的自己。”
“盼盼,爱一个人,应该会愿意为对方改变自己,为对方付出一切的,不是吗?如果你真心的爱我,你就会想办法扮演好贺家媳妇的角色,不是吗?”
“你这样说太不公平了,换做是你,你愿意吗?如果我说若是你真心的爱我,就该放弃贺家的企业,不顾一切地和我在一起,你接受吗?可是你做不到,对不对?立中,我并不希望你为我而这么做,我也不愿意为了嫁给你而改变自己,就让我们成为好朋友吧,朋友不必为了对方而改变,你做你贺家的大少爷,我拉我的小提琴。”
“盼盼,是我们的爱情不够真诚吗?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和以前不一样,在我去美国之前,你不是这样的,那时候的你关心我、靠近我,可是我回来之后,你却离我好远好远,好像我们不曾相恋过。”立中阴郁的脸上映着忧伤的影子。
“我还是原来的我。”盼盼心虚的说,彷佛有一股背叛的罪恶感涌上心头。
“你还爱着他吗?”立中忽然问了一句。
“你说什么?”盼盼已然猜测到立中指的是谁,但是她不愿承认,只怕她的坦承会对立中造成更大的伤害。
“你还爱着你的高中同学吗?弹钢琴的同学。”再问一遍,让立中心痛如绞。
盼盼沉吟不语,如若点头说是,无异硬生生地捅了立中一刀,若她摇头说不是,竟又违背了自己的心意!
立中从盼盼的脸上已经得到了答案,他不再追问,静静地坐在那里,像一尊历经风霜的雕像。
黑夜在窗外游移,两人各怀心事在死寂的空气中默然相对,不知道经过了多久,盼盼才说:“我困了,你也该回去了。”
立中在沉思中觉醒,恋恋不舍地说:“今晚让我留下来,让我重温一次你的温柔。”
“立中,你的温柔在我的记忆中,不要破坏我对你的印象。”
立中神情落寞地开着车,中秋节的月亮不知躲到哪儿去了!
中秋节过后,盼盼抽空回了一趟高雄,终于有勇气独自重游西子湾!从高中毕业之后,她就不曾来过海边,每次回高雄,总是避免经过曾经和守清一起走过的地方,宁可沉陷在回忆中追悼往日的甜蜜,也不愿旧地重游而触景伤情。
而今她不再伤怀于与守清的两地分离,也不再踌躇于和立中不安定的情感;她在伤痛中站了起来,在离散重逢中得到勇气,也许这该归功于立中的母亲,让她认清了她和立中不可能有个圆满的结局,她才能鼓起莫大的勇气离开他。
了断一段藕断丝连的感情,虽然对立中有点残忍,但却了无遗憾,与其将来两人成为怨偶,不如让更适合他的人去爱他、照顾他。她的心在那黑白相间的八十多个琴键上,在那丝丝相连、不绝如缕的琴弦上。
盼盼赤足走在沙滩上,任凭潮水在脚底下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柔软绵细的沙粒从指缝间流逝,感觉奇妙又亲切,那是她和守清以前常玩的游戏,守清会牵着她的手,在一层又一层的浪潮间跳跃;抚着她的肩,伫立在潮间带的波流中,静静地感受流沙缓缓地从指间流走。云影霞光在海面上莹莹荡漾,成群的海鸟在归航的渔船上空盘旋,那段闪亮的日子,一辈子都不能忘。
潮来潮往,春去春来,分别的这些年让他们成长,更懂得珍惜;曾经失去过,才体会到彼此拥有的可贵;努力的追求,才能让愿望实现,盼盼在这几年中了悟了这样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