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敏华来压本宫,她居然拿敏华来压本宫?!我柳……我蓝孔雀这辈子没这么窝囊过!”她气得小脸涨得通红。想来也是,一出生便是相府千金,十七岁更是坐上了青衣坊祭祀的职位,谁敢给她脸色看?若不是她一身青衣坊的功夫太过招摇,能藏则藏,恐怕阮芷嫣早被她捏死不知道多少次了。
“绿萝你知道么,我一生心高气傲,看上去柔弱却是个及其要强的人。而这样的我,第一次爱上的男人居然只是把我当做了替身,当做了一个女人的影子!这还不算太难堪,更大的讽刺是……那个正主要回了来!西凉国的敏华公主过完年就正式住进裕华宫了!裕华宫啊!那可是皇后住的地方……林兰心如今也只住在千禧宫而已,那个女人就要住进裕华宫了……”
柳钰不说话,也不抬头,就这么默默听着,这些事柳钰都知道,她也十分郁结,姬雁然喜欢敏华,燕王爷也喜欢敏华,所以,心痛的不止她一个,用不了多久,柳钰就会结束她的痛苦,柳钰会把敏华送去燕王府,让她和柳自己心里的那个人双宿双飞,所以,柳钰并不同情她,柳钰应该同情的是自己。
她喜欢燕王爷,喜欢那个倔强,百变,妖娆又精明的男人,喜欢他所以愿意迁就他,既然他喜欢敏华,那她就帮他夺回来,事成之后她就会离开,到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趁这场注定悲剧的爱还没有蔓延到心底,她必须亲手掐断它。
“娘娘……”半晌,柳钰才干涩的开口,“你不该爱上皇上的。”
柳银枫的背影明显一僵:“是啊……我怎么就爱上他了呢?我明明是个不懂爱为何物的人,怎么就偏偏爱上他了呢。爱情,真不是个好东西……就为了让他多看柳钰一眼,就为了在他身边多待一刻,你知道我放弃了多少么?我放弃了我所有的一切,我的名誉我的权利我的亲人我的朋友……为了爱他,柳钰付出了多么沉痛的代价……可他……他……”
“娘娘,你这是何苦,明知道爱错了……”
“你别说了!”她忽然转身,双目赤红的看着柳钰,“我不会错,我不会错的,我不后悔,就算拿我整条命来换我也愿意!只要他将我当做最爱,当做心底最深处的人……就算……”
“就算一切重来,你也愿意选择他对么?”柳钰淡淡的接过她的话,看来,这个女人和她一样,爱错了人……只是她不懂将这种爱封存,所以造成了如今遍体鳞伤的局面。
“对!哪怕有重来的机会,我也会再次爱上他。”她美丽灵秀的面容带着深深的眷恋,犹如中了罂粟的艳丽毒药一样,深深的陷了进去。“我现在觉得以前的日子就是白活了,更难以想象如果有一天他离开了我,我会怎样,也许……”
话已至此,她静了音,就算她没说,柳钰也知道,她想说的是也许她会不惜把青衣坊抬出,也要留住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
男人啊男人,你真不是个好东西。
眼看时机已到,柳钰估测了一下柳银枫的情绪疯狂程度,终于直切主题,开始了此次对话的核心:“蓝妃娘娘,如果,绿萝有办法让敏华公主失宠于陛下,娘娘可愿与绿萝联手对敌?”
“你说什么?”
她显然被柳钰的话弄得有些懵,脑子一下没转过弯来。看着她两眼圆瞪,一脸萌样,柳钰装作一脸愤慨的模样道:“实不相瞒,绿萝有一阿姐,早年卖身阮府伺候在敏华公主身边,只因天炎贪睡错过了给公主养的金瞳猫喂食的时辰,便被那恶女人一句话关进了柴房活活饿死了……”
言罢,柳钰适当的停顿了一下,看着柳银枫逐渐清明的眼神,心里乐得九五二六的,如果此次能买通柳银枫,行动起来就方便多了。果然,柳银枫听罢后眼中放出异彩,但稍纵即逝,毕竟是走过江湖的人,怎能轻信与外人。
“你是想利用本宫替你阿姐报仇?”
“娘娘何必说的如此严重,绿萝帮娘娘除去敏华公主,正好为阿姐报仇,如此互惠互利各取所需,实在公平的很。”
柳银枫嘴角一撇,有些不屑。也是,想她堂堂青衣坊银枫祭祀,除去一个弱女子岂是难事,又何必受制于人,自然对自己身边这个小丫头不屑一顾。而柳钰四下一思虑,脑中有了一计。
“如若娘娘信不过奴婢,那奴婢就先卖您一个情面,就请娘娘等着吧,过了太后的接风宴,等到敏华公主进宫的那天,奴婢就亲自为您演台好戏。”
柳银枫双手揉着手绢使劲绞了绞,终于松了手:“好,本宫就拭目以待。”
一时间,二人略带邪恶的脸互相映在对方的瞳孔里。柳钰不由自主戴上了一层鄙薄,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这么奸猾了,以前的她哪里耍过这样的心计,难不成是与燕王爷相处的缘故么?
太后回宫的时候,排场十分壮观,一个时辰前,柳钰就陪着柳银枫连同诸位妃嫔和大臣们一起站在寒风料峭里等候在金华门口,浩浩荡荡的人群如同旅游高峰期的风景区,一眼望去,密密匝匝全是宫人。
直到有个小太监哈着白气匆匆来报说太后一盏茶之后就到,盛喜才急急忙忙去请姬雁然,然而令柳钰意想不到的是,盛喜前脚刚走,有人后脚就跟来了,不是别人,正是燕王爷燕王爷和福宁公主姬文鸢!
听着悠哉游哉的马蹄声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击在铺满雪花的青石地面上,柳钰的心也跟着车轮一下一下跳动着,眼看着马车来到了跟前,然后车帘微掀,探出一截白嫩的藕臂,然后就是一张明艳娇嫩如花芯般的脸庞。十五岁的身形看上去尚显瘦小,即便如此,她的穿戴也丝毫不含糊,精致复杂的发髻上,高高翘起一支纯金的凤舞步摇,凤口中垂下的紫水晶颗颗饱满剔透,实非凡品,更夺目的是簪在鬓间的一朵真花大小的拉丝金莲,金丝拉成的脉络上附着薄薄的丝织物,那是金蚕丝,品相上乘,做工细腻,手绢大小的一块就是百两黄金,其花萼为五彩宝石镶嵌,可谓奢华之极。衣服就无需多说了,三内三外的公主服厚重繁复,金粉的底色,广袖流纱,狐皮襟裾,俨然就是九天仙女下凡而来,通身不怒自威的气势威压众人,皇室风采展露无遗!
而后下来的人让柳钰眼眶一热,终日压在心底的一种感觉顷刻间攻破了所有的防线席卷而来,那个人依然那么明艳,依然那么妖娆,依然那么慵懒,就算是太后回朝此等大事,他依然是拢发而来,笑得一脸风流。金绿色的郡王盛装丝毫未将他的倜傥抹去半分,反而在他美丽妖冶的凤眼下多出了一种无与伦比的尊贵,竟似有一种隐隐的……帝王之气!
柳钰被这个认知吓了一跳,慌忙收神同一众宫人向这对全天下最尊贵的兄妹行礼,登时,金花门外声势浩然,洪亮震天。
“臣等(奴才/婢)参见燕王爷,燕王爷千岁千千岁。”
“臣等(奴才/婢)参见福宁公主,公主万福金安。”
然后便是一众宫妃的见礼,“见过燕王爷。”“见过福宁公主。”
那兄妹二人坦然的喊着“平身”,一脸理所应当。之后便喝退暖车,抱着手炉立在众人跟前,恰恰此时,一声尖细嘹亮的“皇上驾到”划破了金华门外的天空,人群一分为二,一抬十六乘的龙辇缓缓行至,姬雁然一脸温文尔雅的着一身金爪龙袍手抱暖炉翩然而下,缓步走了过去。
“见过皇兄。”
燕王爷和姬文鸢同时行礼,很自然的,姬雁然拂袖免了二人的礼,便开始一句一句话起了家常。不得不说三个惊为天人的骄子站在一起,简直晃花了一众宫人的眼睛,为这寒冬腊月添起了一抹妙不可言的美艳,使隆冬的暖日都黯然失色。
柳钰想有必要提一下福宁公主姬文鸢,因为她是个极具传奇色彩的公主。
福宁公主系长乐先帝的第四女,长乐二十三年七月生,现下芳龄十五,比柳钰都要小两岁。虽系当今太后所生,与圣上同出一母,却意外的与燕王爷燕王爷尤为亲近。
姬文鸢乃东魏出了名的美人,年仅十五便聘礼不断,周边四国均向福宁公主提过亲,但都被一一拒绝了,甚至连四大江湖势力之一的相思楼楼主灵枭子也来提过亲!而这一切并非全因福宁绝色的天姿和不凡的文采,东魏福宁公主还有一项常人不能及的绝活——预言。
她漆黑耀目的眼睛看上去空灵清秀,其实这双空灵的眼睛平日里是看不见东西的,每当双目可以正常视物时,就是预言开始的时候,那时候她所看到的一切就预示未来将要发生什么。据说当年先帝宠爱的辛妃身怀六甲之时,某天八岁的福宁公主忽然跑去找先帝,说她刚刚忽然能看清楚了,看见御花园里的梓树没了树皮,然后一把火干脆连树都烧光了。谁成想还没过多久,赤阳宫失火,辛妃因为身子不便,连人带孩子都烧死在了那场大火里,化为了一捧黑灰。
梓树的梓,去了树皮不就是个辛字么,没皮的梓树被烧死了,可不就是辛妃完了么。
顿时,默默无闻的四女儿在先帝的眼里重要了起来。甚至不惜将她送去了大陆最接近神明的离国上神学府学习,说到在离国,就不得不提有关祭苍塔的事情了,祭苍塔倒塌之前姬文鸢也是有预感的,那天她忽然清楚看见西南方向缓缓升腾起一缕灰烟,还伴随着微小的沙砾,本就有些看人脸色的她自然不敢去太在意这些,结果谁想看上去不严重的预言在发生后却那么严重,因为第二天,位于离国西南方向的祭苍塔就塌了……总而言之,离国这个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抑制着她的感知,造成她的感知景象不明就里猜不透,或者才刚刚看到预言,预言马上就应验了,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