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统九年,秋,清晨。
“听闻南境的使臣进京面圣了。”艾瞻一大早就跑进艾臻房间说道。
此时的艾臻坐在镜子前,闭目养神,侍女为其戴上冠,插上簪,修理髭。
“是么?”艾臻说道,神情坦然的他,内心不知有何想法。
“南境与中境已有百年不曾来往,此次不知意欲何为啊。”艾瞻自顾自地皱眉思考道。
这日,早朝。
“南境使臣傅斗,参见中境皇上,愿中境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行礼的正是南境派来的使者,操着一口还算流利的中境语说道。
“平身。”
“谢陛下。”
皇帝微笑着说道:“南境乃我境稀客,不知卿此次来,是为何故啊?”
傅斗躬身说道:“南境内遭变故,元气大伤,所以此次我主派小臣前来,是为与中境修好。”
皇帝好奇:“哦?内遭变故?南境素以权谋出众闻名,不知贵国遭受了什么劫难?”
傅斗左右观察朝臣,用恳求的语气说道:“此事关乎南境安危,希望陛下允许臣单独觐见。”
“好。”皇帝立马答应了。
“咳咳。”一旁的艾臻咳了几声,皇帝骤然生气,却也无法,只好对傅斗说道:“朕年少,还需几个大臣在场,共同商议。”
“既然如此,臣先谢过陛下。”傅斗察言观色,看出了些许名堂。
早朝结束后,皇帝、艾臻、文枢、何思贤四人在宣室接见傅斗。
傅斗跪言道:“南境发生了战乱,历经三年,皇位已易主。”
艾臻与何思贤听闻,一齐看向了傅斗。
皇帝也听得认真,傅斗继续说:“我境先帝驾崩后,先是由长子闻继位,闻继位后,好大喜功,却又懒惰成性,对太师李贞听之任之,竟将先帝的俩位嫡子驱逐出了境,昏庸日甚,先帝的**长远,携仁义之师,终将昏君斩落马下,登基为帝。但连年内战,我国国力消失殆尽,以至于他境虎视眈眈,我主深感不安,有愧于百姓,知道中境幅员辽阔,民富国强,皇帝仁义诚信,所以派臣前来,希望中境皇上能给予资助。”傅斗言毕,叩首。
何思贤听得背后发凉,生怕讲出艾臻姓名,因为皇帝乃至于皇室一但知道艾臻身世,不可能不知道他的野心,勤王之势,也会势在必行。
而艾臻听傅斗所言,面容不禁露出笑意,是嘲笑,是对艾闻下场的嘲笑。
“诺公在笑什么?”皇帝抓住其表情,有意对艾臻说道,“莫非是在笑南境之可怜?”
“非也,臣只是在笑昏君罪有应得罢了。”艾臻的目光落在傅斗身上,又斜视了一眼皇帝。
皇帝觉得艾臻意有所指,碍于外臣在,只好忍气吞声,继续对傅斗说:“南境有难,出于国之礼仪,朕理当有所助,着即……”
“陛下。”艾臻打断了皇帝的话,“两国之交,岂能鲁莽。”说完便看了看皇帝,皇帝气得咬牙切齿。
艾臻又转对傅斗言:“请使臣回客殿歇息,臣与皇上会对资助内容,好好彻谈一番。晚时设有宴会,还请使臣务必到场。”
“那,小臣先告退了。”傅斗很识趣,行了个礼,起身走了。
待那傅斗走后,皇帝恶狠狠地瞪着艾臻,就事作文章:“据朕所知,诺公祖居南境,竟如此无情?!”
艾臻不看皇帝:“臣自幼定居中境,久食平禄,效忠陛下,怎会吃里扒外?”
“你……”皇帝说不过艾臻,文枢见状,便恭敬言:“陛下,还请陛下先去作准备,宴请群臣,方显我中境礼仪之邦。”
“哼!”皇帝挥袖,扬长而去。
出殿,何思贤对艾臻说道:“艾闻已死,公多年夙愿,可解恨了?”
文枢惊奇道:“怎么?”
何思贤解释:“墨舞有所不知,方才傅斗所言南境被驱逐出境的两位嫡子,正是诺公和迅林统帅。”
文枢不可思议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诺公气质高贵,原来出身就不同啊。”
艾臻一笑,回那二人:“又如何,艾闻死不死,与我无关,不值得我去惦记。”
回到府里,艾瞻兴冲冲地跑过来:“哥,艾闻死啦!艾闻死啦!”
艾臻没有理他,坐了下来,倒了杯水。
艾瞻也坐到艾臻身旁,凑近言:“皇叔现在是南境的皇帝,他一向讲义气,你说我们回去,他会不会把皇位还给你?”
艾臻依旧不语,艾瞻的兴奋劲一浪高过一浪:“就算他不把皇位还给你,凭我们俩的身份,也一样可以弄个亲王当当,何必在这受苦呢?回去吧我们。”艾瞻眼神充满期待地看着艾臻。
突然间,“哗”地一下,一杯子的水扑到了艾瞻脸上,弄的艾瞻难受不已,“哥,阿呸,你这是干什么呢!”艾瞻边吐水边骂道。
“醒醒吧,傻子。”艾臻灼灼地盯着艾瞻,“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艾长远他好不容易得到的皇位,肯定会更加珍惜,谁会真正为了百姓去造反?岂不可笑?我等若回去,他肯定会忌于我等身份,欲除之而后快,说不定就是下一个艾闻,还给你加封亲王?想得到*美!”
艾瞻不服,但说不过艾臻,只好走开,丢下一句话:“这不公平!反正不公平!”
“傻子……”艾臻无奈地摇头。
夜,会宴厅。
一切如旧,依旧是中境特色的节目,不过是为商谈大事多添了几分调节的气氛而已。
皇帝坐于上头,左边一列坐着傅斗与几位南境的副官,右边一列坐着艾臻文枢等人。
歌舞翩翩,酒过三巡,傅斗坐近皇帝,笑言:“陛下可知南境的歌舞,最讨君子的喜爱,阳光和煦,美女如云,鸳鸯相夙,美酒陪伴,真叫人发出此生足矣的感叹。”
皇帝饮酒,余光刮了眼艾臻,心不在焉地说道:“喏,瞧见那位诺公没有,也是南境来的,怪不得见中境的舞蹈目光懒散,提不起精神。朕的兴致全让他扫了。”
乐曲嘈杂,大厅又多是大臣敬酒的寒暄声,所以艾臻也听不清皇帝在说什么。
傅斗朝皇帝所指看去,端详了一番,蹙眉道:“这人,长得和我朝废帝好生相似啊。”
皇帝借酒浇愁:“你朝废帝?叫什么来着……”
“艾闻。”傅斗说道。
“艾闻……艾……”皇帝突然一惊,喝到嘴里的酒都快呛出来了,“姓艾?”
“是。”
皇帝惊恐地转向艾臻,恰逢此时艾臻也看着皇帝,二人对视,皇帝赶紧避其目光,他问傅斗:“你可听说过艾臻?”
傅斗也有些惊奇:“陛下所言的是哪个臻?”
“就艾臻……字天珉。”皇帝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得到求证。
“那是我朝先帝的嫡长子,被艾闻驱逐出境的那位啊。”傅斗十分奇怪,“陛下怎知他名字?”
皇帝没有理会他的问题,急声问道:“他是不是有个**,叫艾瞻,字……字天弘?”
“正是啊。”傅斗不可思议地望着皇帝。
皇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背一下子就弯下来了,目光呆滞地将坐姿调整了下,一旁的艾臻微眯着左眼,静静地洞视这一切。
深夜,诺公府。
夜色中,书房内,艾臻只点了一只微微摇曳的蜡烛。
“陛下知道了是么?”文枢从艾臻身后出现,走上来说道。
艾臻闭了下眼:“其实没什么好怕的,只是那个毛头小子会拿这个做文章而已。”
文枢略笑:“今日设宴,观陛下神情,怕是被公身世吓到了。”
“呵,又如何。”
“其实这个事实公之于众,对公而言,倒不失是一件好事。”
艾臻闻言,顿回过身:“好事?”
“是。”文枢看着艾臻言,“公,若无此身世,千秋之后,逃不过一个篡字,而现在,则不然,天下无非会说南境吞并了中境而已,岂不为公省去了多少烦心事?”
艾臻点头,又有所虑:“陛下若借此发挥暗中命令皇室勤王……”
“天下早就不是平氏的天下了,民心早就不在皇室那里了。纵观平朝皇室,一个楚王平谦,一个梁王平烁,还有什么厉害的人么?其他泛泛之辈,无非是贪图名分、求自保而已,天下兵马尽归公所有,为何不一战显公之手段?公只要对百姓好,就可以了。”
艾臻哈哈大笑,拍着文枢的肩膀言:“我得墨舞,何愁大业不成?”
与此同时,皇宫。
“南境素以权术贪念著名,他既是南境贵胄,来到中境,贼心肯定很重,朕若再受其掌控,江山社稷何保?!”皇帝在殿里踱步徘徊,愁眉不展。
“陛下,小人有一办法,不知陛下以为如何。”角落里,太监总领崔施阴森森地低语道。
皇帝回头,眼神有些嫌弃:“你?你有何办法?”
崔施低头说道:“陛下,您可以秘密书写一封信,给您的族叔卫王他们啊,就说艾臻乃南境贼子,意欲夺取我平朝江山,卫王他们也是平朝一份子,肯定不会坐以待毙的。”
皇帝微微仰头,思之,点了点头:“好主意。”
秋天的晚上,没有生机,除了刺骨的冷风,就别无他念了,遥望山水,也不过是一年一个样。
“天地无挂念,将相为我用,帝王将相身,所战尽披靡。”艾臻弹指,秋叶尽落,“拂风吹叶两萧萧,远方来客静悄悄。庸人醉酒多自扰,帝胄抚剑待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