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黎明破晓,正是军队训练的时候。
“你凭什么让我们训练啊,艾将军呢,艾将军怎么不出来指挥啊!”
“就是就是,你叫艾将军出来啊!”
…………
一大早,迅林军副帅——丁成按常规督促军队训练,然而这群士兵眼看前日的事还没有一个答复,艾瞻依旧是艾瞻,依旧是将相,似乎没有一点点惩罚,这群轻生死重大义,在战场上披荆斩棘所向披靡的汉子又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弟兄这样死去,纷纷起哄,放下武器,围追堵截着丁成,硬是要讨个说法。
“京王说了,明天就会给大家一个答复。”丁成双手推辞,有些管不住这里的氛围了。
“昨天是今天,今天说明天,明天是不是又要推到后天啊,是不是啊!”
“就是就是,艾将军是京王的亲**,京王再怎么惩罚,我们死去的那个兄弟仍然是死不瞑目啊!”
士兵们激动得很,粗犷的喉咙丝毫不给丁成有辩解的余地,丁成也是无奈,纵使官高一级,又怎奈双拳难敌四手,只好一个劲地安慰那群士兵,“肯定是明天,肯定是明天。”
过了好一会儿,那群士兵的情绪满满减退下来,便准备散伙回营休息去了。
“明天!明天再没答复,我们就去找京王!”一个领头的士兵指着丁成的鼻子呵斥道。
见野马终于绝骑散去,丁成也是大出了一口气,这支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军队,气焰高涨,万一哗变,简直就是国家的灾难。
清晨,也是莘莘学子发奋读书的时候,正所谓一日之计在于晨,纵使是帝王将相家的子孙,也是一视同仁。
“河南水患,帝问之相,相名伯成,曰‘天灾,不可避免,请上祭祀,以免天怒。’……”书房内,艾殿泱朗朗的读书声振振人耳,反观坐于另一边的艾殿澄,他虽然眼睛看着书本,人却早已走神,握着的毛笔不停地转动,手托腮,时不时透过层层屋檐向金茫茫的屋宇望去,此时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柔情,似乎在想独在异乡的佳人……
“咚咚咚。”
“进来。”
这时,王府的管家敲门而入,一般这个时候,是不会有人打扰的,管家到来,必定是有大事发生。
“二位王子,王爷有令,请您二位晚上去地下室。”
“地下室?”艾殿澄与艾殿泱面面相觑,住在王府里十几年却从未听过自己家里还有地下室一说,更别说是身临其境了。
“是,届时奴才会来请二位爷,还请二位爷做好准备,不要带任何随从去。”
管家传达完,便走开了,艾殿澄与艾殿泱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是直觉告诉他们,这次的氛围,异常的不一般。
阳光虽然明媚,但在艾臻的房间永远都只有一束,犹如是月光照入密室,使之不再阴森恐怖。
艾臻,他先是不停地*着下巴,最后把嘴靠在手背上,眼睛始终如一地注视着空无一人的前方,眼神时而溪水潺潺,时而杀气灼灼,最后,还是眯起了眼,不再多想。
整个白天,王府没有一点生机,只听得中厨磨刀霍霍办丰膳的常态,不见得宾客来往寒暄不断的问候。这一天,似乎光阴似箭,不再度日如年,只是艾臻,需要记一记这天的日子了。当太阳落幕,月亮迟迟不肯高升,直至天黑,才勉勉强强挂上了一轮残月。
管家提着灯笼,引着艾殿澄兄弟,从后花园一个井盖下**,踩着层层阶梯,泥土的质感第一次如此清晰,艾殿澄依旧是浅笑的常态,艾殿泱则是好奇的驱使。
通往地下室的路何其狭隘,甚至可以怀疑是草草起建的半成品,走了好长时间,终于走到了正厅,正厅显然做得很大,宽敞明亮,定睛一看,见得艾臻、艾瞻、何忠、陆彧四人俱在,管家将二人送到这,便自己先行出去了。
很显然,这是一场事关重大的秘密会议。
地下室除艾臻之外的五人,神情严肃,都不敢先开口,凝神摒弃地等待艾臻的发言。
艾臻先是扫视了一遍众人,再是直接闭上了眼,用常态的语音说道,“迅林军,这支军队的价值远胜于尔一人,统帅醉酒打死兵士,按照律法,如何惩治,你自己心里清楚。”
显然,这句话是对艾瞻说的,此时的艾瞻低着头,时不时吞下口水,抑或是紧抿着嘴。
“王爷,侯爷跟随您这么多年,功劳苦劳,都不少啊,您不能因为侯爷酒后失手,而一下子把侯爷定死啊!”何忠见艾臻这副样子,急了,忙上前为艾瞻求情。
“是啊王爷,兵士们讨说法,无非是想让王爷您把侯爷的官罢了,肯定不至于大辟啊!”陆彧也为艾瞻求情道。
艾臻睁开眼,望着低首的艾瞻,艾瞻微微地叹了口气。
“王爷,侯爷是您的亲兄弟啊,兄弟如手足啊,君侯的忠心,可是多少臣子都比不上的啊!”陆彧再劝,打断骨头连着筋,艾臻肯定也懂得这个道理。
艾臻将视线拉回到众人身上,不置可否,何忠与陆彧见状,纷纷跪下,求情。
“你们俩说说吧,你们可都是王位的继承者啊,不如,将你们亲叔叔的命交给你们来决定。”艾臻的语气丝毫没有浮动,没有理会那二臣反而是把山芋抛给了两个儿子,此时的艾瞻也忍不住将眸中的渴望抬头以视。
艾殿泱低眉看了陆彧一眼,陆彧点了下头。
“父王,陆大人说得对,叔叔再怎么说,也是孩儿的叔叔,父王的亲兄弟,再说了父王常常教导孩儿以仁治天下,叔叔有罪,但功过相抵,罪不至死,得饶人处且饶人啊。”艾殿泱劝艾臻说,艾臻听完这番话,微微笑着,点了下头,便向艾殿澄走去,跪在地上的陆彧给艾殿泱送去了赞许的目光,艾瞻也不禁松了口气。
“澄儿,你觉得呢?”
说实话,几乎每个人都能料到生性柔善到手无缚鸡之力的艾殿澄所给出的答案,包括艾臻,也是一样,之所以提问,无非是想想看看二人的辩解如何,在常人看来,艾臻怎么可能杀自己的亲**,陆彧也是这样想的,至少现在,他认为艾殿泱的这番劝解,还是字字珠玑的。
“杀。”
字如霹雳,疯狂地打着众人惊讶的脸,陆彧的眼神中更多的是震惊,而艾瞻的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是不敢相信,这是自己一手抱大的侄子啊。
“功过相抵,与拥有免死金牌何异。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将军乎,孩儿认为,大义灭亲,父王收获的,将是人心与威望。”浅浅笑意萦绕嘴边,艾殿澄的喜怒从来都是一个样,白里透红,笑里藏刀。
“哈哈哈哈。”此时的艾臻,突然仰天大笑,惊得人毛骨悚然。
艾殿澄仍是微笑,等待着艾臻给他的答复。
“你们都先出去吧,本王要和艾瞻聊一会。”
“是。”众人离去。
艾臻将笑容收敛,寂静的地下,暗流涌动,寒冰刺骨,更让艾臻心寒,让艾瞻心惊胆战。
“你真要杀我?”艾瞻再一次质问他的亲哥哥。
“你只会给我添麻烦,所以我想一劳永逸了。”走近艾瞻的不像是艾臻,倒像是一只手持猎刃的恶魔,说的话,不像是话。
“你居然连我都杀?!”艾瞻发脾气的时候,再怎么嘴巴上叫嚣着杀杀杀,心里也没有一次相信艾臻会动真格。
“没办法,迅林军,好几万人呢。”艾臻的语气,不免带了些嘻哈的无耻,可渐渐流露出的,是两行热泪。
冷风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低下,围绕在这兄弟俩的身旁,让他们步履艰难,让他们难以感受到彼此的温暖,却又让他们奋力裹紧去感受温暖。
“你以为我想么……母后去世的时候,你才只有七岁,父皇没有把皇位传给我,艾闻是怎么对待我们的……我把你带到中境,对你好,不让你受苦,却害了你……”低下头的是艾臻,他开始自责,开始自责自己对**的爱,这份爱,成了溺爱,让艾瞻变得不学无术,日益骄纵,甚至盲目自大。
而艾瞻,他显然没有从刚才的无情中抽身出来,“我想回去啊,南境几次派使臣来,我说了,我想回去,南境皇室的人,都是讲义气的人,你没看见艾哲他们这么客客气气,最后还因兄弟之情退了兵!”
“你还在想这种异想天开的事!”艾臻再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教育艾瞻,“艾哲是因为兄弟之情退兵的么,他是因为军心不稳了,打不过了,你回去能得到什么,你是先帝的嫡子,不杀便是软禁,让你欲哭无泪,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你后悔都来不及!你回去,皇位依旧是艾长远的,太子之位依旧是他儿子的,现在是,以后也是!”
“这不公平!”艾瞻的这一句不公平,宣泄了他一辈子的不满,他红着眼,近乎嘶吼地发泄。
“公平?”热泪,再一次被嘲笑修饰,艾臻可笑,可笑又可怜地望着他的傻**,“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公平过,所谓公平,无非是想比别人得到得更多而已!”
“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这一次,艾瞻不再反驳了,他整个人瘫了下去,露出几分唏嘘的仰天长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