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她们离开,“你……”夜寒溪顿时词穷,是安慰她还是责备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再看青岚这样卑微地跪在自己面前,让他觉得刺眼。他受过无数人跪拜,却没有如今这样举步维艰。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良久,青岚冷笑一声:“这就是你想要的。”她抬起头,那本来清澈的眼里有失望、受伤、倔强,那一瞬间让人怜惜。
夜寒溪一愣,眼中得疼惜转眼即逝,眼中只有冷漠,让人错觉,用那冰冷的声音说道,“是,又如何?你只是一个宫女,有什么资格!”
青岚看着他许久,骤然讥笑,“呵呵,是,我只是一个宫女。青岚自知自己身份,人微言轻,以前是,现在是,以后更是。”说着俯首在地,“今日起,奴婢定当恪守本分,尽忠职守,会做好一位宫女的职责。”
那宫女两字,让夜寒溪听的万分刺耳,“是吗,如此最好,记住,你现在已经不是羽国公主,而是我未央宫的宫女!”
他说着违心的话,心里不忍却又狠狠地刺伤她。践踏她的尊严,这到底是保护她还是在伤她?
“那也不必留着这个,奴婢贱命一条,生死又何必在意。”
“你的命朕说的算,生死由不得你。”
“是吗?”青岚宛然一笑,绝代风华。她缓缓拆了手上的纱布,毅然转身离开。
空旷的殿内只剩下夜寒溪一人,看着她坚决的背影,夜寒溪的心泛起莫名的痛楚,那洁白的纱布上泛着淡淡的殷虹,刺疼了夜寒溪的眼。
青岚回到清漪小筑,心中气愤难平,他是一国之主,如此践踏她的自尊,宫女,她只是一个宫女。青岚悲愤地收拾东西。
“姑姑你这是做什么?”翠玉看青岚如此生气,不知道谁又招惹到她。“啊,姑姑,你的手,姑姑,你怎么了。”
青岚看了一眼自己还有些泛红的手,原本愈合的伤口开裂,还渗着脓血,显得有些狰狞。她一点也不在乎。“翠玉,去寻一件宫女的衣物给我。”
翠玉也不敢多问,只能照做,再回来时候,除了青岚要的宫装,还有伤药。此刻青岚已经将所有东西收拾妥当,当初她进宫之时,除了羽沐臻为她准备的嫁妆外,她只有文房四宝和一些首饰。
听到风声的钟灵也赶来,“你这是做什么,和主子拌了嘴,就这样收拾东西,像话吗。皇上说了几句气话而已,你何必和主子置气。”
“姑姑,你让我去辛者库自生自灭吧。他本就想侮辱我,现在合他心意了,还要我怎么样才满意。”青岚落下泪,她觉得万分委屈,在暖阁那段日子,她虽然处处受人摆布,但还有青鸿私下照拂,母亲宽慰,可如今呢……
“不是谁对谁错,我们当下人的……”钟灵哑然止住,想起青岚的身份。
反而青岚笑了,那样伤心,“是啊,我们是下人,只是一个下人,纵使我有小姐身何用,还不是逃不过命运的安排,是我执意来和亲,是我执意当他的侍婢,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呵,呵呵,都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神情恍恍惚惚,看的叫人害怕。
“丫头,别这样,想哭就哭出来吧。”钟灵将青岚搂在怀中,轻轻安抚她,“丫头,我知道你命苦,只身一人到未央,虽是御前尚义,但总比后宫争宠的妃子好,你别这样。”
安慰着,如同对自己的女儿一般,如果她的女儿能活下来也该有青岚这般大了吧。
青岚缩在钟灵的怀中,抽泣,许久才停歇,哭累了睡去,看着怀中可人儿,一声长叹,又见有人掌灯进入,本以为是翠玉,看清来人,本要起身,却被止住。钟灵放下好青岚,盖上被子,微微欠身,悄然离开。
那人坐在床边,看到青岚满是泪痕,像个无助的孩子,梦中喃喃自语。见到桌边的伤药,想起她受伤的手,小心翼翼的为她敷药,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弄醒她。
“我该拿你怎么办,为什么你是他的女儿,要是她没死该多好。那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直到华灯初上,他才离开,留下还在梦中落泪的青岚。
再见青岚已是次日,只见她一身略嫌简单素白色的宫装,没有丝毫点缀,这是标准宫婢的衣服。只有一根玄紫色的宽腰带勾勒的细腰,给人一种清雅感觉,褪去华衣竟平添了一份恬淡之气。没有一丝粉黛,乌黑的长发盘起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青岚像变了一个人似得,不言笑不多言,做事循规蹈矩,亦如往常那些卑微、平庸的宫女一般。这一切改变,让夜寒溪十分不适。看着那满桌的佳肴索然无语,忽而想念起那个被他毁掉的青岚,她的厨艺,她的聪慧,她的坦诚,她的锋芒,她的才情。
腊月初六,宫中女眷纷纷往长乐宫向皇太后请安贺千秋。太后乃先帝的皇贵妃,育有两位皇子,一位当今皇上,另一位便是夜倾言言王爷。先帝后妃不多,如今只有几位太妃居住在华清宫与太后做伴。
再看太后如今虽已经年过半百,眼角鲜有岁月的痕迹,与一旁的太妃相比更显年轻。想必她年轻时定是个天生丽质的女子。
此刻皇后宫德龄早已陪在太后身边等待其他女眷,见她那纤纤玉手将一盏清茶从宫女手中接过,敬与太后。宫德龄本是太后的远侄,当初阴错阳差当上皇后,她容貌虽不是绝美,却是一个端庄贤德的大家之女,深受太后喜欢。
如今宫家在未央的地位日渐巩固,不论是朝前还是后宫。
离皇后最近的是宫中极少出来的梅妃,梅妃是正三品的中书令之女,文雅安详,柔美文静,远离是非,生下一位帝姬也是个柔柔弱弱的。是仅次于皇后的妃子。
接着便是已经册封的嫔妃,华婕妤、祺芳仪、温美人、颐贵人等,几位常在、答应和那些未册封的佳人们,依次请安贺寿。
太后看着众人笑道:“哀家平日总不让你们来,省去晨昏省定,倒是皇后、梅妃几个日日来。哀家总怕你们嫌我这个老太婆。”
“太后说笑了,臣妾打理后宫还有许多不足之处,需要常来讨经,唯恐您嫌臣妾愚笨,别笑话臣妾才好。”宫德龄宛如自家女儿一般撒娇。
“你们来就来,有心意便好。年年准备这些东西,劳民伤财。”
“太后仁慈,平日已是节俭,嫔妾又怎敢奢华无度,这些东西不过是姐姐妹妹们的一番心意,不求其他,只求讨太后欢心。”华婕妤笑道。
“罢了,年年说,你们也未曾把我这老太婆的话记在心里。就你嘴贫。”太后打趣道。
大家说说笑笑,却十分注意着礼仪。
不多时,“皇上驾到。”
“言王爷到。”……
夜寒溪一下朝,立刻换下一身朝服便和倾言来长乐宫。大步流星地进殿。
“皇上吉祥,王爷万安。”众人行礼。
“母后万福,儿臣恭贺母后千秋。”
“看,说曹操曹操到。哀家和皇后、华婕妤才念叨你,你就来了。”太后笑道,皇后让了位子。
夜寒溪、夜倾言陪伴太后左右。不知谁忽然提起梅花,众人便依着太后去赏梅。倾言扶着太后去御花园赏梅,绕道到了梅妃的落梅居,居外是银装素裹,居里,是点点红梅傲霜枝。
众人披着斗篷,穿行在林海中,片片梅花宛如娇羞的姑娘,阵阵微风中带着幽香,不知人群里谁念起了诗: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
话音才落,太后笑问:“是何人吟诗?”
喜欢强出头的温仪在大家的目光下,来到太后跟前,上前躬身行礼,“婢妾才疏学浅,见这一院的梅花,万分喜欢,便不由自主地念了出来,扰了太后雅兴。”
太后细细打量起温仪,夜倾言却微哼一声,甚是不屑,这些小手段不过是让太后引起注意。太后轻轻笑了下却多看她,只是拍拍扶着扶着她的倾言,说道:“不错,是个美人,秀雪,赏。倾言,今年你给哀家准备了什么?”
“母后,秘密。”
“母后,时候不早了,该去茗湘苑了。”
一行人缓缓到了茗湘苑,寿宴开始,乐声响起,杯筹交错,太后在宫人的贺岁中早已乐地合不拢嘴。酒至半酣,不知谁提议让太后拆开贺礼,让女眷们见识见识。其实大家谁不知,贺礼都是妃嫔们绞尽脑汁想的,不过投其所好罢了。
太后也高兴,便随了大家的意,命宫人将贺礼一一搬来。先是宫女捧着一个画卷,缓缓展开。一幅拜寿图展在眼前。“这定是宫德龄的贺礼。”
“太后慧眼。”
“有心了。”
宫人又呈上一个檀香匣子,里面摆放了一套上好的翡翠首饰,让人惊叹不已。“臣妾薄礼一份,望太后笑纳。”华婕妤笑道。
太后虽觉得过于华丽,但还是微微点头。祺芳仪送的是断桥残雪。温仪送的一对翡翠杯,老王爷送一串檀香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