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见颐贵人的贺礼?”太后问道。
正在低头喝酒的夜寒溪听到太后问话挑眉一笑,便抬头巡视了一圈,似乎在寻找一人。
皇后嫣然而笑,“太后,婉颐妹妹为您精心准备了一段舞,希望您喜欢。”
“献舞?不如让羽国公主青岚献舞一曲不更好,听闻公主舞技独步天下。”
青岚望了他一眼,不知为何此刻竟有些恨夜寒溪,不明白他为何处处刁难自己,很无奈地走出人群,她从未在人前献舞过,何来的舞艺独步天下,青鸾的舞,她是见过的,远不及她。
“奴婢青岚叩见太后,太后吉祥。”
太后不明白夜寒溪将青岚唤来的用意,只是余月不见,对她得变化,有些惊讶。
“平身吧。”
“恕奴婢斗胆,奴婢手伤未愈,不敢在太后面前献丑,可又不能拂逆圣上,不知奴婢可否题诗为太后助兴?”青岚不愿抢柳婉颐风头,况且那舞曲本来就是她教柳婉颐,她再跳,岂不是故意要她难堪吗,还是夜寒溪想让柳婉颐误会?
皇后见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心里正烦郁,踌躇着如何为她解围,不想让自己一番苦心白费,见青岚题诗心里缓了几分,算她有自知之明。
太后对青岚本就喜欢,只是寒惜的决定,她从不干涉,看似母慈子孝,只是那往事不堪回首,如今他能原谅自己,她已经心满意足,又怎会有奢求太多。但是看着那日那样灵动的孩子被折磨成如今这样,有些心疼,便应允她。
青岚提笔吟唱道: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落笔收笔,行云流水,没有一丝犹豫,颇有大家风范。夜倾言见状,便在诗旁作画,一幅佳人赏梅图栩栩如生,两人相视而笑。
“好诗,好字,好画,想不到青岚文采出众,深得哀家喜欢。秀雪,去园中挑枝红梅赏给青岚。”
“是!”
“谢太后恩典。”
此刻,那戏台幔帘轻垂,古雅香炉,袅袅沁静之香,琴师予琴,轻雾淡雅,着实让人疑惑。
透过轻纱,见一人穿着轻纱舞衣,拂袖起舞,足环叩响,起袖掩面,媚眼轻挑,含笑宛转。舞姿轻灵,身轻似燕,步步生莲。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关注在台上的舞时,青岚偷偷溜开,走在偏幽的小径上,耳畔忽然传来一阵凄清悠扬的箫声,循声找去,那人在园亭中。
青岚侧耳倾听,其声鸣鸣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看着园中梅花,她心中有些落寞,想起已故的母亲:“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绝。恼人风味阿谁知?请君问取南楼月。记得去年,探梅时节。老来旧事无人说。为谁醉倒为谁醒?到今犹恨轻离别。”
“青岚?”箫声止住,亭中有人清唤一声。
青岚循声而去,“谢王爷替青岚解围。”
“举手之劳而已。你,你想家了?”那温雅的声音,青岚信步走到亭内没有行礼,没有造作,大大方方地坐在夜倾言身边,犹见到故友一般,亦如在暖阁与青鸿一般。
“是啊,可惜那也没有我容身之处,一切已经物是人非了。”青岚转眼看着倾言,看到他眼中的疑惑,再看看自己如今一身素衣,忽然起身转了一圈,“怎么样,好看吗?”
倾言不语,那素色的宫衣在她眼里并无多大区别。
想起青岚在宫中所承受的一切,自己无能为力,突然心中有些不快,猛喝了一口酒,便沉默不语。
青岚夺过他手中的酒瓶,婉笑道,“烈酒伤身,不如尝尝我酿的梅花琼浆,就当是王爷救青岚的谢礼。”说着在不远处的梅花树下挖出一小盅梅花酒。“这可是我辛苦藏着的,王爷尝尝!”
倾言笑道,“莫非我只值一个梅花酒的身价。”
青岚笑道:“王爷,青岚如今是个宫女,除了这酒可拿不出什么答谢王爷了,王爷将就下吧。”
“哈哈哈,你过谦了,也罢,给我尝尝,看看青岚你的手艺如何!”
青岚亲自斟酒,问道,“王爷今天太后寿辰,本该高兴的,你却独自一人园内吹箫,为何?”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青岚不语,坐在亭边,摇晃着双脚,像一个孩子,眼中竟有几分天真。”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青岚,你恨吗?”
青岚抬头看了他一眼,嘲讽道:“恨?也许吧,当初为了她们,我选择当宫女,恨过她们无情无义,恨过宫人仗势欺人,但这些又能怎么样。堂堂一国公主却沦为最卑微的宫女,说出只怕要贻笑大方吧。王爷,你我都生长在宫中,又怎会不知最是无情帝王家,我只是一个棋子,身不由己。纵使青岚恨又如何,恨了我就能逃开这些桎梏吗?”
“是啊,身不由己,你倒想的开。”
“青岚只是惜命而已,比一般人惜命。”青岚不禁想起暖阁的日子,想起当初在暖阁,与青鸿一起识字习文,一起争辩,一起捉弄师傅,承欢母亲膝下,如今母亲却已故,自己一人在未央。
“他日你一定的立足后宫。”
青岚有些吃惊,“王爷该不会是戏弄青岚吧,青岚可开不起玩笑。”说着眼中带着一丝落寞。喝了一口烈酒。
“凭借你的才智,妃位你措手可得,只是你不要而已。”
“你说青岚在这后宫还能活多久呢?”青岚转了话题,看着手中的酒瓶,大有买醉的意思。
“不会的。”
青岚脸颊绯红,有些晕眩,喃喃道,“王爷……”
“青岚!”一声严厉的叫唤,只见一人踱步到亭内。猛然拉起有些微醺的青岚离开。
倾言看着自己手中的梅花酒,味道不错,清醇带着甜味,犹如她人一般,他无奈的笑了笑,继续喝酒,为什么事情照着计划进行,自己的心却不舒服?
夜寒溪拉着青岚回寝殿,屏退所有人。酿酿跄跄跟着他脚步的青岚被他甩到一边的椅子上。
夜寒溪抬起她的下巴,对上她那迷离的眼。那秀丽的容貌,绯红的脸颊映着烛火格外诱人,这个念头让夜寒溪更加恼火,责问道:“你居然勾引倾言?”
柳婉颐献舞后,夜寒溪转眼没看到青岚就寻了出来,本想询问她一些事情,却不想她又和夜倾言一起,对饮亭中,早已将他这个主子抛之脑后,想想就恼怒。
“我没有。”借着酒性,青岚大胆放肆了一回。
“没有!哼,若是没有,你们两人为何在私会亭中,说出去谁会信?”
“皇上这般生气为何?”
夜寒溪哑然,是啊,自己这般生气是为什么,是因为自己的玩物脱离自己的掌控,还是不想她与倾言一处。“你别忘了,你是宫女,是朕御书房里的御前尚义。”
御前尚义已可以管理宫里大事,是何等殊荣。可这一切是他强加给她的,她本不用承受这些折磨。
御前尚义?青岚不屑,冷笑道:“哈哈,谢圣上提醒,奴婢不会忘。更不敢忘,如果不是圣上。奴婢何来的今日。”
“你在怪朕。”夜寒溪错愕。
“是,如果不是你,我将会终老死在暖阁;如果不是你,我将在羽国为娘亲守孝;如果不是你,我又怎么需要以和亲公主的身份远嫁未央;如果不是你,我又怎么会落得今日这步田地,受尽旁人嘲笑。如果不是你,一国公主又怎么会沦为宫女。
你是不是又想给我安上一个罪名,勾引王爷,秽乱宫闱,欺君罔上?如果你要我死,为何不痛痛快快些,不过一杯毒酒三尺白绫而已。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为什么……”青岚有些歇斯底里,她恨,恨自己的无能,恨这个身份,她跌坐在地,一向不胜酒力,早已头昏脑胀,哪里还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夜寒溪扶着她,任由她哭泣、敲打自己,最后昏睡在夜寒溪的怀里。
抱起倒地的青岚,安置在软榻上,看着她沉睡安静的样子,不禁笑了,如不是醉酒,只怕自己见到她如此野蛮的一面。敢在自己面前这样放肆,恐怕只有她一人。
此刻苏东陵悄悄进来,看到安睡的青岚,大吃一惊。“主子,这……”
“何事?”夜寒溪锐利的眼神打断他。
苏东陵低头说道,“主子,颐贵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朕这就去。”起身离开,走了几步,对苏东陵说,“让钟灵来照顾她。”便往怡景宫的忘月居去。
怡景宫里如今住着温仪和柳婉颐两人,温仪因为先前茶水一事,身体有恙暂不能侍寝。当口谕传到怡景宫时,温仪愤愤不平,本想设计责罚青岚,却不想让柳婉颐捷足先登。虽然是皇后安排的,她有苦无处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人得宠。
早在夜寒溪下口谕后,宫人们就来收拾柳婉颐的寝殿,婉颐又被嬷嬷们带去沐浴更衣。褪去她身上的华衣,披上纱罗,除去头上的饰物,梳理三千青丝。不需片刻,一个年约十五、六的婢女进来,福身请安,“小主,热水已备好,请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