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婉颐领着流云去御书房。“婉颐给圣上请安,圣上万福金安。”屈身行礼,笑颜怡人。
“奴婢叩见圣上。”跟着婉颐进殿的流云跪在她身后。
夜寒溪正批阅奏折,对于柳婉颐的出现有几分吃惊。新春祭祀后不曾见过她,今日见她穿了一身浅蓝宫装,略施粉黛,清雅脱俗,让他有了几分寻味。
伸出手招她到自己身边,柳婉颐乖乖地走了他身边。谁想夜寒溪牵着她的手,猛地一用力,将她圈在怀里,“你今日怎么来了?”
“婉颐刚才去探望青岚姑姑,却不想她有疾在身,不便打搅。又见流云急着去找太医,就带她来这了。”
夜寒溪瞥了一眼跪着的流云,忽然想起那日青岚突然甩了自己耳光,心里有些不舒服,冷声道:“青岚身为御前尚义,几日擅离职守,朕都还未惩治她,她倒先摆起架子了。”
流云吃惊,难道圣上还不知道青岚这几日将自己关在房内?“回皇上,姑姑除夕之后,身子不舒服,怕传染他人,就没有在殿前伺候。”流云战战兢兢,身怕圣上怪罪下来,又怕护着青岚而得罪了柳婉颐。
夜寒溪不言语,只是在想她是否真的生病了?连日忙碌竟忘了她那日之后怎么样了?他心中不舒服,想他一国之君,从来都是人人逢迎他,几时有那样费尽心思对他人,青岚已经是个例外。只是她不领情。
“皇上,青岚姑姑算得上是皇上身边的人,如今身体不好,无法在御前伺候,皇上身边就少了个知冷知热的人。不如请太医给她诊治诊治,也让青岚姑姑早日康复。”柳婉颐带着几分忧虑,宫中女婢从来只是由医徒诊治。
此刻,“臣,戚少商,叩见皇上。”
“起来吧。”
戚少商起身,见夜寒溪身边站着一位佳人,又行礼,却被夜寒溪止住,“你先回去吧,晚些,朕再去看你。”柳婉颐点头,行了礼便退出去。
又看了一眼流云,挥挥手。流云便跟着柳婉颐退到殿外。
“青岚姑姑的事,你别担心,圣上自会让人去给青岚姑姑诊断。”
“是,多谢小主挂心。”
“你在这等着吧,兴许皇上还要问话。”
“是。”流云站在一边,目送柳婉颐离开,“恭送小主。”
殿内只有夜寒溪与戚少商,戚少商见少了外人,也少了些虚礼。
“太后和几位太妃的身子如何?”
“太后身体康健,只是兰太妃年前得了风寒,近日春日湿润,风寒反反复复,臣和萧太医改了几次药方也不见好,今日把脉,只怕兰太妃是故意要得病。”
“怎么说?”
“臣开的药方本是对症下药,本是一个小风寒,太妃也未外出,却未有一丝好转,反而加重。”
“那你的意思是说,她根本就没喝药。”
“也只是一个猜测,只怕,纳兰家又要有动静了。听说前几日纳兰家的公子大闹教坊,还打伤了许多看护。”戚少商说得有些隐讳。
“嗯,你们私下多留一些,宫里的,你多走动,如果有什么异动,记得告诉朕。”
“是。”
“今日留下来陪慧太嫔吃顿饭吧。”
戚少商猛地看着夜寒溪,“这……”
“慧太嫔当年虽有大错,间接害死皇妹,但这些年她一直在秋风斋礼佛忏悔,也算是对她的惩戒了,况且先皇已经原谅她,并接她出来,只是她偏执太深,不愿离开秋风斋。”
戚少商猛地跪地谢恩,他从未想过自己还能见姑姑一面,那个一直视他如子的女子,心中满是激动,“谢圣上,谢圣上。”
“等等。”叫住他离开的步伐,“走时,顺道去一趟清漪小筑。”
戚少商只是看着夜寒溪一眼,便退出殿外,跟着流云一起去,戚少商才进清漪小筑,发现墨玦和那两个宫女都在这。
“你怎么来了?”
“皇上让我来。”说着坐在床边给青岚诊脉,仔细检查手上的伤。
“怎么样?小主怎么样?”
戚少商看了她一眼,对这称呼有点在意,又想着是墨玦带进宫的,那么身份是:“你是公主的侍婢?”月敏入宫之前,墨玦已经告诉她们很多,见他不是外人,点头称是。
“青岚姑娘没什么大碍,是心郁所致,一时放不开、放不下。我开一副药方,安神静气,调养几日便没事,心病终归要心药医。”
“多谢大人。”
“奴婢随大人去取药。”流云送走戚少商和墨玦。翠玉也下去准备东西。
月敏看着憔悴的青岚,心中万分心疼,“小主本是苦命人,独自一人入宫,又无人照拂。如今连玉都碎了。”
“姑姑可有办法修好?这可是夫人留给小姐的。”
月敏有些为难,断玉难修,只能先放在香袋中,放在她身边。
入夜,清漪小筑,四人轮流守着青岚。
醉瑶巷中歌舞升平,最热闹的幽兰苑中亦是如此。灯红酒绿,舞姿曼妙。幽兰苑厅内是喧嚣不断,后院却异常幽静。
“你们怎么来了?”萧牧对于眼前的几位不速之客有些不满。“翎儿,去烫壶酒来。”
“萧牧,你太不仗义了,如今攀附墨大将军,就把我这个恩人弃之如履了!”戚少商笑道,最先踏进屋,四处打量一番,“真是金屋藏娇的好地方。”
“你们来,不会是为了看我这么简单吧。”
“知我者,萧牧也。”夜倾言入座,自行倒了一杯酒,“美酒佳酿,怎能让你独享。”
萧牧白了他一眼,遣走翎儿,四人露出少有的严肃。
“墨玦,萧牧,你们对青岚公主什么看?”
萧牧看了一眼夜倾言,“盛传羽后疼爱小公主,名为青鸾。青岚,冷宫之女。”
“青岚、青鸾,不过一字之差,两人的命运竟如此不同。”
“如果不是羽后干政,使得羽国国基不稳,又点错将,我们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击败他们。”
“皇兄本就是为了报复羽国才发起战事。”
“今日皇上让我为她诊脉,我看圣上对青岚公主不一般,只是他自己看未看清。”
“诊脉?她病了吗?”记得除夕之后,倾言还未去见过她。
“姑娘有心结,她的玉碎了!”
倾言猛地抬头看着戚少商:“玉?那是她母亲留给她的东西。”
“难怪她会如此癫狂,原来是这个心结啊。”
“倾言你可有什么打算?”几人虽同情青岚,却不会因此改变自己的计划,在他们眼里,她只是一个棋子,让夜寒溪打开心结,放下猜忌的棋子。
夜倾言把玩自己手中的酒杯,“我们五人相识多年,皇兄继位之后,君君臣臣,再也不可能像从前那般了。他对我有芥蒂,放不下当年的事,对我有所顾忌,也许青岚可以为我们做到,解开皇兄的心结。绝不会让宫家、纳兰家独手撑大。”
仰头喝下杯中酒,谁也没发现他眼中的那一丝落寞,他将亲手把她推入一个不归路,一个杀人不流血的地方。
“如今青岚姑娘只是御前尚义,听闻前几日还拒绝了太后封妃,恐怕她心意并不在此。”
“我想皇兄早就注意青岚了,只是复仇心太重。”倾言笑道,玩弄着酒杯,玩偶?青岚在他眼里真的只是一个玩偶吗?
“或许根本就不需要我们推波助澜,一切都由她,只要她要争,以她的才智,能在冷宫里生存下来,绝非一般人。不争,在宫里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近日兰太妃又蠢蠢欲动,皇上赦免我姑姑,我想也是为了制约兰太妃吧。”
“此刻她需要一个人去点醒,不管是为了她还是为了我们未央国,她都必须活下来!还要在宫中立足,御前尚义,可不是一般女官能做到的。”萧牧挑眉说道。
“该是她出马的时候了。”倾言放下酒杯,又倒了一杯,微微皱眉,为何心口有一丝刺痛。
“你确定,万不得已也不该让她去啊,如果事情败露,一切不就白费了吗?”萧牧愣着看着夜倾言。
“只是让她去点醒青岚而已,人活着如是没了信念,便是行尸走肉,更别说在后宫立足了。”
四人心中各有忧虑,但都是为了同一个人——青岚。
清漪小筑
月敏小心地守在青岚身边,一人悄悄走进,“谁?”带着几分警惕。
月敏见他身穿黑色龙袍,便猜到是谁,跪地行礼:“奴婢月敏参见圣上。”
夜寒溪自顾坐在青岚床边,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心中有难以言喻的情愫,没有理会下跪的月敏。“今日太医可有来看诊过?”
“看过了,太医说并无大碍,只是多日滴水未进,体力不支,心有郁结,才如此虚弱。”
“知道了,你下去吧。”夜寒溪抚摸着她的脸颊,枕边的小袋,倒出后发现是那断玉,那白玉早已被染红,作势要扔掉,却被拦住了。
“圣上,这是夫人留给小主的。”对上夜寒溪冷冽的眼神,不禁颤了下,唯恐自己说错话,“太医说小主因为白玉碎裂才忧郁在心,难以抒怀。”
“你说这玉是她母亲送的?”夜寒溪有些惊愕,原来自己一直误解她,还将她视如珍宝的东西毁了,难怪当日她会那样,为了这块白玉还将自己困锁在房中。
虽然每日有人向他报告青岚的情况,他都不曾在意。原来错的是他。夜寒溪又细细审视起月敏,心中有些疑惑:“你是如何知道的?你是谁?”
“请皇上恕罪,奴婢月敏本是小主随嫁的宫女,小主入宫后为婢,奴婢不得在身边服侍,听闻小主病重,特来照顾。”
夜寒溪磨搓这白玉,白玉上那暗红的血渍格外刺眼,“如此就留下来好好照顾她。”
见他要走,月敏急急叫住,“皇上,白玉。”
夜寒溪看着手中的白玉,“宫中能工巧匠众多,会有人能修好它。”说完,看了一眼青岚便离开了。留下战战兢兢的月敏,微微扶额,她早已吓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