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请喝茶。”青岚亲手泡了一杯热茶给他。冯靖聿接过热茶,不知要如何开口,支支吾吾。青岚见他这般,觉得好笑。“大人,你贵为前丞相之子,对这些灾祸早已不见怪了,怎么今日如此为难?”
冯靖聿苦笑,“青岚姑姑有所不知,这些钱粮在下也知道被谁扣去了,可是这些人,靖聿动不得啊。”
青岚好奇,“谁?”
“前些日子纳兰家蠢蠢欲动,在各地安插了不少眼线,万不得已圣上是不会惩治纳兰家。然而这些钱粮正是因为纳兰世子擅离职守才让那些土匪有机可乘。”
“如此大人不是更好办吗!”
“此话怎讲?”
“皇上虽不惩治纳兰家,却也处处提防他们。现在又命墨玦将军派军镇压那些强匪,你只需找根导火索,便会让纳兰家双手奉上被盗的赈灾粮。”青岚喝着茶,想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纳兰家三朝元老,那么点赈灾粮应该有办法,真不知道受灾百姓还能撑多久啊。”
冯靖聿经青岚如此一说,顿时眼前一亮,好似想到一个办法,但又摇头,“只怕不行吧,万一失败了,岂不是得罪纳兰家。”
“不会的,其一,钱粮被劫确实是因为纳兰世子丢失,这个想必纳兰家比你还清楚。二世子可是纳兰家的独苗,谁也不会让他出事,大人只需和将军配合下,纳兰家为了息事宁人,会想办法交出部分赈灾粮,可解大人的燃眉之急。
其二,若是纳兰家堤口否认也没事,张冠李戴、无中生有这种小手段大人难道不会吗?听说刑部的江大人是丞相的门生,还是大人的同窗,这点小事难不倒你的。皇上可是说过不论你用什么方法也要寻回赈,灾,钱,粮。”青岚宛然一笑,说得云淡风轻。
冯靖聿听得更是点头称赞,不禁反思自己,虽然在朝为官数年,却屡屡不顺,太过耿直,受人排挤,又顶着丞相之子的头衔,自己越想做好反而错误百出,再看看青岚,年纪虽轻,才智过人,朝堂之事一语道破,难怪皇上会留她在身边,对她也高看了几分。
青岚见冯靖聿一直看着自己,十分不自在,“大人,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猛地回过神,“啊,对啊,我该去安排安排了,今日多谢。”
“大人客气了。”青岚才送走冯靖聿,身后响起略带沙哑的声音,“你这是受主子的意思还是你自己?”
“墨将军,这有关系吗?”
“小心害了你自己。”墨玦听到她刚才为冯靖聿出的主意,心里不免有些担心。
“不会,青岚自有分寸,倒是将军,去围剿匪寇时,手下留情为好,能招安最好。若不是灾情严重,谁也不想落草为寇,况且他们也做了不少好事。劫去赈灾粮也是为了生存。”
墨玦困惑地打量着青,“我该说你妇人之仁还是有远见呢?你从未出过宫墙,却如此了解他们,他们打着为民除害的幌子,残害朝廷命官,本该剿灭他们。”
青岚摇摇头,“将军再想想,难道那些人不该死吗,山高皇帝远,贪官自然不少。况且未央与羽国的战事才结束,人人为求自保,这样做并不奇怪。”
“也许是该好好整顿一番了。”不知何时夜寒溪也来偏殿。
青岚一惊,“皇上。”
“参见皇上。”
“起来吧。”夜寒溪坐在软榻上,青岚递了杯热茶,退到一旁。“墨玦,是时候给纳兰家一个警告了,至于那些草寇,能收为己用最好,我想萧牧肯定有办法对付他们。”
青岚怪异地看着他,转念一想,刚才的话他也听到了,不觉笑了笑。突然看到在眼前放大的俊容,退了一步,“皇上?”
墨玦动了下,但没有上前。
夜寒溪搂着青岚的腰不让她逃离,浅笑:“青岚你越来越让朕吃惊。竟想出这种法子,虽然有点早,不过正合我意。看来羽国给我一件宝贝。”
青岚看着他,他自称我,看着他那眼眸,眼中的笑意,险些让她沦陷,青岚冷笑一声,宝贝?一件宝贝?她不过是被利用的棋子,一个被丢弃的人。推开夜寒溪,行了礼退出偏殿。
夜寒溪不免有些失望,片刻冷静,与墨玦商讨赈灾的事宜。
“小主,你可算回来了。”
“哦,月敏啊,什么事?”青岚有气无力地走进清漪小筑,见到月敏等在院外。
“颐姬小主已经等候多时了。”
青岚停住脚步,疑惑道,“她来做什么?”月敏摇摇头,表示不知道。踏进院门,微微皱了眉头,“你不该来这里。”
柳婉颐一愣,“姑姑回来了。许久没来探望姑姑。”
“如今你是有身孕的人,万事要小心,无事还是不要来我这。况且你已经立足后宫,根本不需要我。”
“姑姑何出此言,当初若不是姑姑教婉颐舞艺,婉颐也无法脱颖而出,博得圣上喜欢,婉颐还需多依仗姑姑帮助。”
青岚撇了她一眼,拿起书桌上的书,继续抄写,“依仗?我不过是小小女官,可不比你一个嫔妃,恐怕日后是我依仗小主才是。月敏,小主有孕在身,去泡杯枣茶给小主。”月敏去泡茶,紫竹在一旁研磨,似乎对这个颐姬小主没有多大在意。
“以姑姑的才智,独宠后宫绝非难事。”柳婉颐想知道青岚是否有意后宫争宠,当初自己求她让自己得宠,不过一个舞,就让皇帝对自己刮目相看,“要不是姑姑指点,婉颐哪有今天!”
“小主能有今天,都是小主自己争取的,与青岚无关。颐姬小主还是早些回去吧,如今有了身孕,可要处处小心才是,平安生下皇子才能巩固你的地位。”
“姑姑?”
“回去吧,与我交好对你并无好处,我自己都自身难保,无暇顾及你。翠玉送小主回去,路上可要小心些,院外湿滑,别让小主摔了。”
“翠玉谨记。颐姬小主,请吧!”
柳婉颐见青岚一直回避自己的问题,也不敢再说什么,讪讪然离开。
“小主?”紫竹探寻地问。
“恩?”
“小姐当真无意宫妃吗?公主和亲不就是为了……”
“紫竹,如今我只是御前尚义,仅此而已。去备一桌酒菜来吧!”
“恩?”
“今天是青鸿太子的生辰,你忘记了?”月敏解释道。
“啊,我竟忘记了,真该死,紫竹这就去。”
少顷,紫竹、月敏就准备好一桌好菜,青岚独自斟酒,“你们都下去休息吧,让我一个人静静。”月敏、紫竹见状不敢再多说什么。
青岚倒了一杯酒,这酒是她亲酿的,是百花露,醇香,青鸿以前很喜欢。“鸿哥哥,你可恨青岚了,你可知道青岚的用心?留在暖阁的琴你看到了吗?会不会生青岚的气把它丢了,丢了也好毁了也罢,少了念想,对青岚的恨也会少些,或许时间长就忘了青岚吧。”
似乎陷入了深深地回忆中,曾经的往事不断浮现于脑海之中,有些不由自主,“娘亲走了,鸿哥哥也离开了,身边只剩下月敏和紫竹,鸿哥哥,青岚好想你!”说着不禁落下泪来。
“鸿哥哥,你还记得青岚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情景吗?青岚却一直记得,那时候因为贪玩就偷偷跑到后花园,没想到遇见在树下偷下偷懒睡觉的你,而我为了躲避那些人,不小心踩到你,你知不知道那时候可把青岚吓坏了,所以才撒腿就跑。我以为这就没事了的,可是,可是,当师傅带你来密室的时候,才知道你就是当朝太子,现在想想都觉得好笑。”
青岚又倒了一杯薄酒,夜幕降临,渐渐暗了下来。百花露虽然清淡不易醉人,青岚此刻却有些醉意,“自那时候起,我们便同吃同住,一起学习,诗词歌赋、琴棋诗画、行军布阵、谈论朝政、分析时局,十年,整整十年,鸿哥哥,我们相处十年,青岚又怎么会利用你。你待我不似旁人,那情意青岚怎会不知,只是天意弄人,我们是兄妹……”
“今日是你的生辰,应该高兴些,今天皇后一定为你大摆宴席了吧,记得十岁那年你赌气不去,事后安都可没少为难我们,虽然在父皇和你的庇护下,我们一直安然地活着。青岚曾经答应你,每年你生辰的时候,为你抚琴,青岚虽未失言,可你却听不到,这该怎么办呢,弹首《天净沙》给你听吧。”
青岚放下酒杯,坐在古琴前,纤细的双手划过琴弦,悠扬的声音唱着:
离乡路脚步染尘土
青衣顾留一抹楚楚
山河暮眼模糊
可曾依稀记来路
老树枯只剩鸦声话如故
马蹄孤追逐不停驻
千山渡仍义无反顾
游子苦向谁诉西风路过去何处
天涯路可有乡音伴归途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离乡路脚步染尘土
青衣顾留一抹楚楚
山河暮眼模糊
可曾依稀记来路
老树枯只剩鸦声话如故
马蹄孤追逐不停驻
千山渡仍义无反顾
游子苦向谁诉西风路过去何处……——《天净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