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大军片刻不停,赶了一天的路。直至入夜,大军才停歇在驿馆,那几位美人毕竟是细皮嫩肉,哪里能经得起这一天地赶路。才到驿站就已经抱怨不断,而吃惯山珍海味的她们对那村下的粗菜淡饭土家菜挑三拣四,没吃几口,都纷纷回自己房间了,只有青岚还坐在餐桌边,和月敏、紫竹有说有笑。
“小姐,今天圣上到底给小姐什么东西?”紫竹还好奇着羽沐臻给青岚一件什么东西。青岚顿了顿,抬头打量紫竹许久,看得她都不好意思,摸摸自己的脸,“小姐怎么这样看我?”
“紫竹,主子的事,切勿多问。”月敏见青岚面色不对,立刻警劝道。
“紫竹,若不是你同我一起长大,你这些日的所作所为,我定会认为你是皇后安在我身边的细作。”
紫竹吓得手中的碗筷掉落,立刻跪在地,“小姐饶命,紫竹,紫竹只是……”
月敏见状也跪地,青岚也放下碗筷,喝了口清茶,也不急着扶起她们,“紫竹,我知道你的性子,你为人直快,又口无遮拦,心里藏不住事,是个忠心为主的人。月敏更是一直为我谋划,上次沧湖园巧遇父皇,也是你事先就知道父皇在那,倒也辛苦你们。”
“小主,我们……”
“月敏,紫竹,我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我一直视你们为我的至亲,这行凶吉不知,我不想失去你们任何一个。这趟去未央,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会如何,更别说你们了,我怕有朝一日自己都自身难保。”又抚着紫竹的脸说道,“你这性子再不改,我就送你回去,至少你在羽宫,太子会护着你,你是安全的。”
“小姐,紫竹知道错了,不要让紫竹回去,紫竹誓死伴随在小姐身边。”
“起来吧,饭菜都凉了。”
“是。”
墨玦一直在门外听着,对这位公主多了几分好奇。却不知,因为他得好奇,多了两个人之间的羁绊。
夜幕降临,出于护送大将军的职责,墨玦巡视四周,并询问姑娘们的状况。
‘噔噔噔……’门外响起敲门声。
“谁?”
“墨玦。”
“大将军请进!”紫竹为他开门,引墨玦进屋,见青岚正在抄写经书,不好打扰,坐在一旁,月敏泡了一杯上好的铁观音。“将军深夜到访,有事?”
“今日连续赶路,不知道公主身体可还吃得消,可有不适?”
“墨将军真抬举青岚了,这点苦对青岚来说算不上什么,我还吃得消,倒是其他小姐们,身娇体贵,恐怕会吃不消,如果将军打算一直这样没日没夜赶路,估计到时候我们尚且能到安全未央国,但都是病恹恹的一群人,圣上也未必看得上眼。”
“公主提醒的是,臣记下了!”
“将军客气了,若是没事,将军就早些回去休息吧。”青岚放下笔看到墨玦一眼,见他卸去一身戎装,有几分书生气,忽而想起一个人。一边月敏看青岚走神,便赔笑说时辰不早了,客气地送他出去。
墨玦无奈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的谋士早早就在房内等候多时,“萧牧,你来做什么?”
“将军可是从青岚公主那来?”萧牧开门见山,又自顾自倒了杯茶问道,大有一副不出我所料的样子。
“是。”墨玦丝毫不避讳,直接回答。
“将军对公主有何看法?”
“这青岚公主可不一般,一路上未曾听过她一声抱怨,今夜竟能平心静气地抄经书。”
萧牧好奇了,长在深宫里的公主,竟然能如此静心,到底是刻意还是性子使然。“我看,你需多留意这位公主了,大有出淤泥而不染的姿态。她真的是公主?”
墨玦沉默许久,“两国和亲,羽国断不敢欺瞒未央,战事才停,若是东窗事发,以圣上的性子只会又是一场硝烟,这不是羽国想要的,也不是我想要的。”
“如此说来,青岚公主是真的?”
“也许吧!”回想起刚才她与婢女的对话,猜想她在羽国过的并不好。
翌日清晨,青岚一觉到天明,简单地梳了个发髻,不似前日那样装束,略施粉黛,掩去绝世的容貌。青岚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出神。
“小姐,你醒了?”月敏、紫竹端着清水给青岚洗簌。数位小姐陆陆续续才出门,看到青岚,纷纷请安,“公主吉祥,万福金安。”
“民女柳婉颐给公主请安。”此时一个少女笑吟吟地站在门口,淡色的繁花宫装,宽大的衣摆上锈着紫色花纹,三千青丝挽起束起一个宫髻,额前些许流苏,衬到恰到好处。头上插着镂空飞凤金步摇,随着莲步轻移,发出一阵叮咚的响声。衬得别有一番风雅可人之姿,这少女容貌秀丽外,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
“柳婉颐?可是从五品礼部尚书柳大人之女?”
“民女正是。”
“各位小姐起身吧,青岚此行与你们一样,没什么分别,指不定有朝一日,青岚还得依仗着各位小姐。”说完,就起身踏上马车。
“哼,不过一个名不经转的公主。”看到青岚孤傲的样子,温仪心中大为不快。温仪乃是从四品都尉之女,虽为庶出,但是一直是家中的掌上明珠,本以为会许配给哪位皇亲国戚,却不想奉旨和亲,心中自然不痛快。
“温姐姐,小声点,她怎么说还是皇上钦点的公主。”旁人小心劝着。
“怕什么,莫不是她还能给我定罪吗。”车外议论纷纷。
“姐姐,小心祸从口出,青岚公主身份尊贵,你如此诋毁,小心日后!”一人提醒道。
车内青岚听的一清二楚,冷笑一声,不再多言,直到大军启程。
大军断断续续的行走,数十日才到未央境内,因为行军缓慢,天色早变,只能安营在城郊外。天气渐渐转寒,将士们都围在火堆旁。佳丽们都各自待在自己的营帐中,只有青岚独自一人徒步到不远处的山丘,不免伤感。
“伤高怀远几时穷?无物似情浓。离愁正引千丝乱,更东陌、飞絮濛濛。嘶骑渐遥,征尘不断,何处认亲踪!……”
“公主太过伤怀,前方百里便是未央国国都,公主此去定能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不必如此伤怀。”
青岚转头望了他一眼,又看着天空上的圆月,冷笑一声,“荣华富贵吗。将军,你觉得今夜的月色如何呢?”
墨玦看看天边,秋冬交替时节的月亮,又清又冷,从西面泻下冰一样的银辉。高挂枝梢,寒风把光秃秃的树枝,吹得呼呼直叫,显得格外皎洁。
“很美,却有一丝苍凉。”
“是啊,很美。将军可是猜想我是不是真正的公主?”
墨玦不语,他不曾想青岚会猜到他心里所想。青岚并未看他:“我想我也许是史上最没有的公主了。那你可知,今日是我母亲百日。世上还有谁会记得她呢。连我这个做女儿的,都无法守在她身边为她守孝,真是可笑至极啊。”青岚心有郁结,似笑非笑,听的人发颤。
墨玦诧异,不明白青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无法自己决定未来的,在深宫后院里比比皆是,而她又经历过什么。?引起墨玦的好奇。
墨玦连忙扶住昏昏的青岚,她跌坐在地。墨玦宽慰道:“公主这又何必,想哭就哭出来吧。”
青岚摇头站起身,冷笑道,“哭,我为什么要哭,我要怎么哭,哭又有什么用?大将军,你可知道,在宫中我受尽旁人冷眼,到了未央,真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吗,不会的,不会有什么荣华。后宫永远是杀人不见血的地方,荣辱全凭皇上的一句话。母亲走时,心心念念的是父皇,一个曾经许诺她爱她宠她一辈子的那个男人,最后呢,最后她是含恨而终。”青岚素素落泪,哭得凄切。
站在在一旁的墨玦有些吃惊,他没想到青岚会如此。寒风瑟瑟,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站在她身后,替她挡住那刺骨冷风。
“公主,呵呵,我有公主的头衔又能怎样,不是一样身不由己,为了保命远嫁未央,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此话真是不错,错就错在我生在帝王家,错在不该独自苟活。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又怎么样,或许哪一天,皇上一句话便要锒铛入狱。”
“不会,圣上绝不是那样不明理的人。”
“如果不是吗,那他又为何要攻打羽国,将军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青岚抹去眼角的泪,看着空中明月,久久,“青岚醉了,多谢将军陪同。”起身回营。
“公主!”墨玦叫住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墨玦看着她离开,那孤单纤细的背影满是心疼,心口不觉间一下刺痛。待两人都回去,一女子讪笑走出,看着两人渐渐消失的身影,满是得意。
大军越来越向未央国国都靠近,每个人的心思各有不同。
墨玦率先进入,身后,是浩浩荡荡的护军,大道两旁站满了围观的百姓,大家都想看看这羽国送来的美女到底长得怎么样,那一辆辆马车缓缓走过,小姐们心里无不激动、紧张,透过那窗纱,庄严辉煌的皇宫就在眼前,从此她们就要踏上一条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