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夜寒溪猛然惊醒,侧目怀里熟睡的纳兰思羽,微微皱起了眉头。悄然起身,穿上衣服。一直守在殿外的苏东陵见他出来,立马迎上去。“皇上?”
夜寒溪站在门前,望着漫天繁星,跨步离开,苏东陵缓缓跟在他身后。嘴角不禁扬起,这条路是去清漪小筑的。清漪小筑经过一阵洗礼,早已面目全非,院内不知谁在哭哭啼啼,“你们在做什么?不知道宫里不能燃放香火吗?”
一行人大惊,连忙跪地,“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奴婢该死,求皇上饶恕!”
许久传来夜寒溪冰冷的声音,“三更半夜,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月敏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行礼,冷冷的说,“今日是小主祭七的最后一天。”再看她身后香烛,声音不大,夜寒溪却觉得一把利刃刺进自己的胸膛,痛苦万分,已经过了七七四十九天了。而自己却收了新妃,扫视她们一眼,“月敏留下,你们都退下吧。”
“奴婢告退。”大家面面相觑,放下手边的冥纸,退出院外守着。
月敏并不理会,跪在火盆边,继续烧着手中的冥纸,“皇上还想问奴婢什么?”在宫里活了十几年,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她怎么会知道,只是如今青岚一死,她也没了顾及。
“说说青岚的事吧。”
“逝者已逝,皇上知道又当如何,公主也不会活着回来。”见夜寒溪依旧不喜不怒,眼中带着一丝忧伤和悔恨,手中还摩挲着青岚留下的白玉。月敏长叹一声,娓娓道来。
月敏所说与苏东陵调查的,相差不多。只是他不知道青岚越来从小就受了这么多的苦,至始至终,她的话中有话,只是自己从来不在意而已。
他依旧记得那个雪夜,青岚独自垂泪,告诉自己她想她娘亲,说她一个孤单。那泪落在他手心温热,让他失神。其实她早就告诉自己,她不是羽后的女儿,是自己被仇恨蒙蔽。
绘羽因纯束夫人而死,那个她相依为命的人,她心该有多痛。丧期未满就被嫁到未央,谁才受得住这些打击?知道真想震惊何止他一人。
他记得青岚在自己怀中那般娇羞的样子,记得那晚青岚眼中的绝望,一个人要心伤到什么地步硬生生吐血,记得那血花落在她的白衣上,那样妖异。
“苏东陵!”
“奴才在!”
“传令下去,修建清漪小筑,照原来的样子,流云、翠玉还是跟着你吧,你和紫竹若是想离开支会苏东陵一声便可以。”后一句是对月敏说的。“青岚已经下葬了,如果你想去,让苏东陵带你去。”
月敏错愕地看着夜寒溪,这一切来的太突然,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原来动心的不是青岚而是夜寒溪。
凤鸾宫内,三位太医真在为皇后诊脉,殿门外,是三三两两结伴而来的嫔妃。
“咦,那不是才受封的宜婕妤吗?”华凝讽刺道,她才入宫就跃居自己之上,心里忿忿不平,却无处宣泄。
素琳轻声在她耳边解释,纳兰思羽冷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华妹妹啊。”一句华妹妹,戳中华凝心骨。两人同为婕妤,但是纳兰思羽却是昭阳宫之主,还有皇上赐字,地位自然比她高。
祺芳仪立马赔笑道,“都说宜姐姐娇美,今日一见,真真让妹妹羞愧啊。难怪皇上对姐姐百般宠爱。”
“祺芳仪,许久不见。”这一句话,让华凝立刻冷眼看她,眼中的猜忌让苏含烟一怔,连忙解释,“姐姐……”可是华凝不给她机会,甩帕走到一边。
梅妃带着璟雯与柳婉颐姗姗来迟,两人有说有笑,柳婉颐向她请教一些安胎的事,两人倒有些投缘。柳婉颐见到她们,点头请安,“见过各位姐姐。”她虽然有身孕,但是妃位并不高。
敏昭仪抱着小皇子夜紫宸并不理会她,倒是璟雯见到自己小弟很开心,一直围在敏昭仪身边,逗着她怀里的紫宸。
一向与人不和的温仪冷哼一声,“我当宜姐姐有多受宠呢!”
一句话引来所有人的目光,元常在讪笑,接了她的话头,“怎么,难道你们不知道吗?皇上下旨修葺清漪小筑,她才入殓吧。听闻皇上还特赦青岚身边的两个宫女。”
所有人愣住,不过一个小小宫房,着火之后改建就好。但重建就完全不一样了,那是要照着原来的样子重新修建清漪小筑。青岚已死,而皇上此举意味可想而知。每个人的脸上表情不一,自从青岚进宫,皇上对青岚的态度她们是有目共睹的。皇后借着长公主的手打压青岚,却不想她落得那样的下场,谁也没想到。应了青岚的那句话,求而不得才万分上心。
纳兰思羽的心更是七上八下,现在她是得宠,但是后宫这些人都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今天她不过稍稍挑拨华凝和苏含烟的关系,华凝表面不说,但对自己的话也没有多信。她顶着宫绘羽相似的脸,这是把双刃剑,即可让自己得宠,也会让自己失宠。
正当她们各自打算的时候,管文鸳送三位太医出来,并传来口信,“今日娘娘身子有恙,各位小主请回吧。”
“皇后娘娘没事吧?”梅妃关心。
“太医来过了,娘娘不必担心。”
“既然如此,臣妾就不便打扰了,劳烦你传达一声,让娘娘多保重身体,如今有孕在身,不比从前,万事小心为好。”
“奴婢谨记。”又走到颐姬面前,“小主,娘娘说小主身子不便,不必日日来请安。皇嗣要紧,等下许太医会去给小主请脉。”
柳婉颐点头,“娘娘挂心了。妾身告退。”落玉扶着柳婉颐回忘月居。见此,她们纷纷行礼,依礼离开。管文鸳回来复命,“娘娘。”
宫德龄斜靠在床上,“都走了?”
“嗯,都回去了。”
“有什么异样吗?”
“出去时候,她们都在为皇上修建清漪小筑烦恼。”
“这青岚死了还不安生。”
“娘娘莫动气,皇子要紧啊。如今最重要的是娘娘养好身子,后宫那些嫔妃能不见就不见吧。一时她们也闹不起什么乱子。”
宫德龄摸着自己的肚子,今日起床,她见落红了,可把她吓的不轻,急忙忙地请来太医。好在止了血便没事了。太医嘱咐不可太过操劳,要静养。这才避而不见。
“皇子吗?要是又是公主该如何是好?”
管文鸳安慰,“娘娘……”
“要是柳婉颐生下皇子,日后必定会威胁我的地位。她看似文文弱弱,一点也不简单。当初扶持她,她竟然瞒着我在背后做了那么多事。”
“那娘娘有什么打算?”
宫德龄摇摇头,她此时没有什么法子,但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留不得,不论用什么办法。“晚些你去请戚太医,派人告诉皇上一声,我身体不适。纳兰思羽顶着我妹妹的容貌进宫,那我可就要好好利用她这张脸了,只是皇上那,猜不透。”
“娘娘,不试试就一点就会都没有了。”
“我知道,那就照计划吧。”
“奴婢遵命。”管文鸳扶着德龄睡下,一直绷着的神经一松,便沉沉睡去。
回到思语榭,华凝一扫桌上的杯盏,赶走服侍的宫女。苏含烟紧跟着进屋。华凝冷眼看她,坐在上座,“你来做什么,你不是和纳兰思羽交好吗,又来我这里做什么?”
苏含烟皱眉,“姐姐如此怀疑我,岂不知让她得逞。”
“哼!”
“入宫前,我曾见过她几次。”言外之意,入宫之后就没有见过她。华凝静下心仔细想,苏含烟又是一脸真诚,她不会骗自己,那么就是纳兰思羽故意的。
狠狠拍了下桌子,“这个贱人。我倒要看看你能得宠几时。”
“姐姐,如今皇后有孕在身,对后宫更是无暇顾及,到时候定会让人代管。梅妃一向与人不争,敏昭仪因为三皇子更是顾不上,代管一事,可想而知了。这个时候姐姐千万别和纳兰思羽斗气才是。”
华凝听苏含烟这样一说,对她高看几分,心里也有了一番心思。
晌午过后,夜寒溪带着戚少商,专门来探望宫德龄。“你身子不舒服,躺着吧,不用行礼了。”她挣扎起身又被夜寒溪压回去。靠在床边,含情脉脉望着夜寒溪。
“皇上!”一声叫唤,略显心酸。
“少商,给皇后诊脉吧。”
戚少商点头,伸手搭脉,片刻,收回手。
那略带一丝冷意的手离开,宫德龄有些出神。
“怎么样?”
“娘娘是忧思过重,气血不稳才会有小产的征兆,只需静养,再加以药理调养,一切无碍,不必太过担忧。臣去开药方。”至始至终,戚少商都没有抬头看宫德龄一眼。
宫德龄心知对他有愧,拉着夜寒溪的手,眼里闪着泪光,“皇上,臣妾,臣妾如今身子重,后宫一切事务……”
“这你不必担心,你安心养病就是了。”
她摇头,“不是,皇上知道臣妾在意这个孩子,这是老天对臣妾的恩赐。臣妾一心在这孩子身上,必定顾不上后宫的事务,臣妾想在各位妹妹里,挑出两个替臣妾代管后宫事务。一来太后、皇上放心,二来后宫也不会因为臣妾养身而混乱。”
她这样通情达理,夜寒溪对她倒也满意,后宫的事,他极少插手。正如青岚所说后宫不亚于朝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不会少。这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难怪她避之不及。夜寒溪没发觉自己的嘴角因想起青岚而微微扬起。“那就顺你的意思吧,不知道你可有满意的人选了?”
“梅妃妹妹,妹妹她在宫多年,对宫中各处事务都熟悉。往日她避世,从不与人争,是个极好的人。”
宫德龄抬头看他,“华婕妤,她处事严厉,对宫人虽然严苛,但是有梅妃从旁制衡,想来她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夜寒溪见她欲言又止,笑笑,“应该还有一个吧,你如何打算?”
“宜婕妤,她才入宫,让她参与,确实是一个立威的好机会,不知道皇上如何打算。”
“知道了,朕会安排,你安心养胎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