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皇后生了一个小皇子。”慧太嫔手拿佛珠，缓缓地说。
“是吗！难怪听到爆竹声，原来是生了。皇上应该很高兴吧。不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后，皇上会不会像疼爱璟雯一样疼爱他。”淡淡地说，好像两人谈论今日天气好坏一般。
慧太嫔握着她的手，安慰道，“会的，你也会看着孩子出生长大，你还要教他说话、识字。你放心，再过几日皇上会放你出去的，那时他只是心急才会这样，你别责怪他，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子。”
柳婉颐抚摸着圆滚的肚子，笑道，“嗯，我一定会养好身子，看着皇儿长大成人。当初要不是太嫔娘娘救我出冷宫，恐怕我早就疯了，又怎么能护住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宜婕妤的孩子，娘娘，你说皇上会原谅我吗，真的不是我做的。”
“我知道不是你做的，皇上只是一时听信谗言才会这样，等他气消了，一定会接你回去的，你肚子还怀着他的孩子啊。他不会丢下你们母子不管的。”慧太嫔开解她。
“娘娘，你不用安慰我，我都知道，不会了，就算我怀着他的孩子，他再也不会想起婉颐这个人了。他心里只有青岚公主。”柳婉颐心里一酸，眼泪忍不住就流了出来。
“两个月了，至始至终皇上都没看婉颐一眼，现在连太医不再来了，任由我在冷宫自生自灭。可是我真没有害死宜婕妤的孩子，更没有下咒毒害青岚公主，不是我，不是我啊，为什么她们就是不肯信我，为什么，娘娘？”
慧太嫔叹息，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人，用手轻轻将她头发拢了拢，替她掖了掖被子，“孩子，后宫的事岂会那么一句没做过那么简单。”
“我知道，后宫凶险，步步惊心。所以进宫之后，我一再求青岚公主相助，可是她总是拒人千里，婉颐孤立无援才会落得今天的下场。”
“青岚这样做，也是为你好。”青岚生前常来探望慧太嫔，不止一次提起柳婉颐，知道她心性纯良，所以慧太嫔才会冒险去冷宫将她这个身怀六甲的人接出，留在秋风斋养胎。
慧太嫔摇头，“你可想过，她是羽国公主，又是御前尚义。当初是为了你们才沦为女官，她本来就是风头浪尖上的人，需要处处提防别人，她自身难保，又怎么能护得了你呢。
青岚身边有不少眼睛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更是在皇上的眼里，皇上对青岚心怀芥蒂，处处刁难。而你是宫妃，才情虽不及青岚，但皇上对你也算怜爱，其中原因你又知道多少？青岚教你舞让你一时得宠，教你厨艺让你讨皇上欢心，为了什么，你想过吗？
要是你和她交涉过多，被外人知道，说你结党干涉后宫，不但害了你自己更害了青岚。这些你可懂？”慧太嫔握着她的手，解释她的困惑。
之前柳婉颐被嫉妒冲昏头脑，只是一再责怪青岚为什么不帮衬自己，却从没想过她的处境。经慧太嫔开导，豁然明白，“原来是我错怪青岚公主了，我以为她是为了得到皇上的宠幸……”
慧太嫔只是摇摇头，如今皇后生了皇子，太后也快行动了。她的双眸多了一丝凝重，想尽一切办法也要留下她肚子里的孩子。
慧太嫔走到佛殿，再三思量，“去请戚太医来，就说本宫病重。”
“娘娘，这恐怕不好吧，你一向不干涉后宫的事，如今收留颐姬小主，已经是破例了。要是……”服侍慧太嫔的多年的嬷嬷兰芷劝阻道。
“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她去送死吗？如今皇后生了皇子，不再需要婉颐这个棋子，为了宫家，为了皇后的地位，太后绝对不会留下她肚子里的孩子。现在我只是想救她一命啊，难道就那么难吗。”
“娘娘，你救她一命可以，可你想过没有，你救她之后呢。救下颐姬小主只会引火上身。你收留她在秋风斋安胎，太后迟早会知道，娘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不要再插手后宫的事了。”
“难道要我见死不救？岂不是枉费了我多年礼佛，我只是尽绵薄之力，不会让自己有事的。”慧太嫔郑重道，“去请少商吧，这件事只有他能帮忙了。”
兰芷无奈，只能亲自去太医院请戚少商，并将事情经过一并告诉他。
“姑姑！”戚少商踏进秋风斋。
慧太嫔笑着起身，迎着他，“少商，你来了。”
“姑姑，我不同意你这么做，太过冒险。”戚少商同兰芷劝阻她，不想她因为一个无关的人，让自己深陷苦境。
“她本来就是无辜的。”
“后宫无辜的人何其多，难道每个人都要救吗。姑姑啊，你该为你自己着想，这样公然跟太后做对，对你没好处的。”戚少商义正严词道。
“皇上子嗣单薄，如今只有两个皇子，少商啊，她肚子里也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你身为医者，难道就眼看她死在太后的手里吗？”
“这不是我能阻拦的。”
慧太嫔继续怂恿，“我只说保住她的孩子，并没有说要留他在宫中！”
戚少商怪异看着慧太嫔，“姑姑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都清楚，太后容不下婉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皇上对她更是不管不问，她的死活对后宫确实无关紧要，但是他日皇上要压制宫家呢？”
“要是那样，就绝不会立皇后所出的皇子为储君，除了紫宸皇子，那这个孩子就是另一个选择。”戚少商道出其中的玄机。“可是，就算这个孩子能安然出生，怎么送出宫，又有谁来抚养？”
“她已经有九个月的身子了，我要你催产，让孩子提早出世。其他的一切，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会有人送孩子出宫。”
戚少商不语，进内室为柳婉颐诊脉，脉象正常，胎动也正常。催产对母体的损害极大，十分冒险，一不小心就会一尸两命。
柳婉颐拉住要离开的戚少商，“戚太医，就照太嫔娘娘的话做吧。”
“什么？”戚少商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探究地注视着柳婉颐，似乎在她的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你听到了？”慧太嫔有些为难，她本想瞒着她。
“你可考虑清楚了？”
柳婉颐点头，那明亮的双眸一点点黯淡，“当皇上把我赶到冷宫的时候，我就该想清楚，我本就多余。当我自暴自弃的时候，是娘娘你救了我。当初皇拿我和孩子的性命要挟青岚公主的时候，我就该猜到会有这么一日。如今公主一死，我就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后宫谁都不会在意我，戚太医，我求你了，帮我生下这个孩子好不好，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也试试。”
“你要知道万一生产时不顺，你的性命会不保的。”
“此生我别无他求，只要能保住他。我会让人送他出宫，不想他留在这个尔虞我诈的皇宫里。”柳婉颐抚摸这肚子，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让我想想。”戚少商摆摆手，走出内室，站在秋风斋的佛堂内。
慧太嫔拍拍的肩膀，当年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已经能肩负千斤重责了，“少商，我知道这样会让你为难，要是皇上知道了，你也逃不了干系。”
戚少商转过身，苦笑，“姑姑，从小到大少商都听你的，只要是姑姑要求的，少商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做。“
“你我都清楚，后宫容不下柳婉颐，至少临死之前能为她留下肚子里的孩子，也算是功德一件吧。”
“一切皆因青岚而起。不管她是不是给青岚下咒，皇上都不会留下她了，其实皇上已经知道姑姑你偷偷收留了柳婉颐。”
“皇上怎么知道的？”
“姑姑，后宫的一切怎么会逃得过皇上的耳目，他也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留下这个孩子，如果这个孩子能平安离开皇宫，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一切看造化了。”
慧太嫔知道戚少商已经答应了，“你打算怎么做？”
“过几日过了重阳就是皇后的千秋，到时候宫里会很忙，我会乘机带宫外的稳婆给她接生。之后我会让她带出宫，交给你们交代的人。”
“嗯，接头的人，我们会准备的，你放心。”
“到时候我会禀告皇上一声，会说皇子夭亡，这样也许能瞒得过皇上和太后，至于柳婉颐，听天由命吧。”
“让你为难了。”
“姑姑，就此一次，我不想你有事啊！只要你没事，哪怕要我赴汤蹈火，少商也不会推辞。姑姑也答应我，不要再和太后硬碰硬了，挑明这件事，对谁都没好处。”
慧太嫔看着白玉佛像，檀香缭绕，“我知道了。是我太过执念。”
“小公主的死，谁都无能为力，就算我们明知道是太后故意，兰太妃又将计就计嫁祸给姑姑你。这些年来，姑姑不是一直看得通透吗，置身事外比身陷囹圄好啊。”
“嗯！”
“这几日我会让人送药过来，用药分量要分外小心，不然未到时间就生子，到时候大小都保不住。要是柳婉颐有什么异动，就派兰芷来。”
“知道了，你也快回去吧。剩下的，我会安排的。”
“少商先走了，姑姑多保重！”
慧太嫔像以前一样，目送戚少商离开秋风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