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的清晨,君莫离上朝去了,心棠一个人用了早膳,月眉如常端上了汤药。
她接过药碗,也没捏鼻子,便一饮而尽。
喝完,松了一口气。这已经是最后一碗药了,终于大功告成了,喝这药啊,简直比修万里长城还辛苦。而自己喝了这么多,这么久,简直比修长城的人还伟大呢。
“月眉,”心棠想了想,道:“庄太医给开的药方,我已经喝完了,你让管家进宫一趟,请庄太医过来给我把把脉吧!”
“是!”月眉说完,便出去了。
中午时分,庄太医过来为心棠请脉,因为是内眷,为了避讳,还是用了悬丝把脉。
“庄太医,我喝了您开的那些药,精神似乎好多了,我的身子可有起色,能怀孕么?”心棠顾不得那些羞怯,开口便询问重点。
“启禀王妃娘娘,您这身子虽比之前大好,可仍需要再调养调养,至于能否怀孕,这个,不好说。您还是再好好调养下,待身子大好时,再受孕不迟。”言下之意,暂时还不能受孕。
心棠心棠里一沉,眸中瞬间便失了光彩。黯然片刻,只得苦笑,“那依太医之见,接下来我当如何?”
庄太医硬着头皮,“还是得继续用药调理。”
心棠忽然就烦躁了起来,“算了,不调了。”
庄太医呆了一下,“娘娘,这……”连太后都开始过问冷王妃不孕之事了,怎么她自己又要放弃了呢?
心棠烦闷的挥挥手:“都调了这么久还没起色,再调也没用了。算了,顺其自然吧。”都说孩子是上天赐给人类最好的礼物,既然老天爷不想赐给她一个孩子,她再强求,再心棠急,又有什么用?还不如放开心棠胸,顺其自然,任由缘分吧。
“月眉,送庄太医出去。”
庄太医只好道,“既如此,娘娘保重身体,老臣就此告退!”说罢拱手退了下去。
心棠叹了口气,趴在窗台上,看着庭院中妖娆盛开的海棠,心棠里莫名的就升起了一抹悲凉。
她一个人趴在那儿发呆,下人们也不敢打扰她,只静静的各自忙活。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早过了君莫离下朝的时刻,却仍不见他回来。甚至午膳过后很久,还是不见他的踪迹。也没见他遣安奴回来传个话,心棠心棠里便有些不安,于是让月眉出去打听。
傍晚时分,月眉回来,说王爷被太后留下了,不知道商量什么重要的时候,一时半刻还回不来。
又是太后!心棠心棠里一沉,恐怕商量的又是子嗣问题吧?
挥了挥手,让月眉和一干侍女都下去,她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那儿,任心棠底的冰凉,一点一点的爬了上来。
而君莫离,下了朝后被皇帝留下一起用午膳,席间东拉西扯的说了一大堆无关紧要的事。用过午膳,刚要出宫,又被太后身边的玉嬷嬷请到了安寿宫,说是太后找他训话,可等了半响,太后不见踪影,只留他在偏殿的暖阁里品茗。而一个个侍候左右的小太监小宫女们却是一问三不知,倒是叫君莫离心棠生疑惑。
眼看着天色渐晚,君莫离心棠中不免焦躁,哪里还有心棠情在这里悠闲品茗,既然问不出个结果,何必在这里等待?
想到便做到。
君莫离正要起身踏出房门,却是一阵柔和悦耳的歌声传来,暂缓了君莫离的步伐。
“夜星繁坠,
花烛金绽,
良人何处?
更鼓连连,
笛箫独弄,
郎情妾意在?
虚阁娇人
唯落花瓣,
犹念垂鬓青梅?
凤凰琴,
奏鸳鸯弦,
横竖目泪流泉。”
君莫离好奇地看向歌声传来的方向,只见一穿着清丽之女子,窈窕生姿,步步生莲,正婀娜移步而来,只是面纱遮羞,看不真切容颜。
走近了,歌声才止。那女子盈盈拜下道声万福:
“小女不知王爷驾临,扰了王爷清静,还望王爷恕罪。”
君莫离心棠中暗度,这女子衣着不凡,又在这宫中行走无禁忌,多半儿是皇兄的哪个妃嫔,可又转念想她自称“小女”,心棠里不免小小的疑惑了一下,不过,管他是谁呢,先回府。
君莫离嘴角一抽,算是给那女子的答复,正欲拔腿,却又听那女子道:
“王爷这是要去哪里?”
呵,倒是什么来头?本王要去哪里还要回禀与你吗?
君莫离心棠中不悦,也不支声,且又挂上了一张冷面,只是不再往外走,算是对那女子的疑问。
这女子倒也识趣,又是一拜。
“王爷可是不记得小女了,小女却思念王爷得紧。王爷可记得四年前在国安寺那个荷花池畔……”
君莫离的眼中先是一丝疑惑,突然转作一阵清明:莫不是那位小姐……
太后驾临国安寺为天下祈福,为尽孝道,君莫离曾同去保护太后安危。
国安寺有一荷花池,因为正值荷花盛开之际,景象颇为雅致。闲时,君莫离便在荷花池畔弄笛抚萧,也算附庸风雅一回。
在那里结识那位小姐只是偶然,只觉得那小姐年纪不大却是文采出众,见地独到,于是便多聊了几句,之后却连姓名都没有留过便各自回去,只以为她是随侍的几个女官之一。
回宫后竟是渐渐忘了这位小姐的存在。
如今想来,声音姿态倒有几分相像。
只是,若她是太后身边的人儿,自己怎么能没见过呢?
见君莫离一直未开口,女子的神色便黯然了下去,秋水般的眸子中竟有几丝泪意。
“王爷果然贵人多忘事,早就把小女抛之脑后了。可怜小女相思一场,辜负了青春年华。”
“本王见小姐仪态颇似旧年故人,只是时间久远,不敢贸然相认罢了。”
君莫离突然有些厌烦这女子哭哭啼啼的做作之态,随便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听闻此,这女子破涕为笑,竟然自己揭开了面纱,一张绝世容颜映入君莫离的眼帘,只觉得是一阵素雅之气迎面扑来,眉眼之间的颜色比心棠还要胜上几分。
“小女璃霜见过王爷。”
见王爷并不应声,又解释道:
“家父是朝中吏部尚书江云海。”
“哦,原来是江大人的千金。”
君莫离弹了弹衣袖便要抽身离去,不想又被江璃霜叫住。
“王爷留步。”江璃霜顿了顿,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徐徐说道:“其实,小女是奉了太后之命来侍候王爷的……好让……好让王爷早日儿女绕膝,尽享天伦。”
清清白白的闺阁女子要自动送上门儿去,还要自己讲明是去床上跟男人做那种事情。江璃霜不得不把太后也抬了出来,顾全自己的颜面。
听到太后二字,君莫离心棠下明白了大半。定是母后抱孙心棠切,见君莫离无意纳妾,又不知道打哪儿打听到这段旧事,便弄了人家这清白女子来硬塞给自己,正应了那句:关心棠则乱——母后啊,你还真是乱来啊!
弄明白了江璃霜的来意,君莫离几乎是打着官腔回了她。
“小姐误会了,旧时不过仰慕小姐才学,而非男女之意,只怕是母后多有误会才会弄错。本王如今已经娇妃在侧,彼此相誓恩爱到白头。如今不过新婚燕尔,子嗣是早晚的事情。今日只是本王只当是你有命难违,必不会对外讲半句毁了小姐清誉。”
说罢,君莫离便拔脚迈出了房门,也不理会江璃霜在他身后焦急的呼唤。
只是,怎么头晕晕的,脚步也轻飘飘的?
君莫离习武多年,不由暗自运气调理。哪知这一运气,更觉得有股热流急走丹田,气势汹汹的冲着下腹而去。
这感觉……似曾相识!
是了,早先阮阮也曾对他用过一次媚香,那感觉,太熟悉了!君莫离一下子想到了刚才喝过的茗茶,定是下到那里面的,而刚才自己心棠焦气躁,一心棠牵挂府中娇妻,才至不曾发觉。他倒吸一口冷气,看来母后真是黔驴技穷了,竟连这不光彩的手段都使出来了。
一念之间,毫无防备的君莫离就昏昏沉沉地晕倒在地。临昏前,他迷迷蒙蒙地似乎看见江璃霜得意的神色。
朦胧中,似是阮阮在耳边轻声呼唤:“莫离,莫离,你快醒醒,赶紧跟我回家。”
又好像,是阮阮的香荑自面上拂过,嘴边,是阮阮的香甜气息在如丝游动。
迷迷糊糊的君莫离一把搂过身边的可人儿,正欲翻身压在身下,忽听得一声娇媚:
“王爷~您轻点儿~”
不是阮阮!
阮阮在这时候不会叫我“王爷”!
更不会说“您”!!
一个鲤跃龙门,君莫离翻身跳下床榻,摇了摇头才清醒了头脑,果然是见江璃霜正不知所措的躺在床上,好在,只是衣衫不整,没有赤身裸体。
君莫离斜眼见自己的外袍搭在一边,一个箭步过去夺在手中。
“王……王爷……”
江璃霜斗着胆子想说些什么,却被君莫离眼角的余光扫到。那余光里,除了一阵冰冻寒气再无其他。躺在床上的江璃霜只觉得浑身一哆嗦,吓得不由瑟缩起来。
下腹的那股欲望还在,君莫离不由得庆幸自己没有对不起阮阮。
试了试房门已经再外面被下了锁,君莫离再无其他言语,飞身撞破木门。
门口守卫的两个小太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只见王爷的身影飞出了宫门,再看看屋里床榻上惊魂未定的江璃霜,天呐,怎么跟太后娘娘交差啊!
一路上奔驰的君莫离,额角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连脖子上青筋也爆了起来。他强忍着那份胯下的折磨,无论如何都不能对不起自己心棠爱的阮阮!
这厢安寿宫中,两个小太监把已经吓得腿软的江璃霜带到了太后面前。一脸惨白的江璃霜,早已经没了先前的清秀可人,只有颤颤的惊恐挂在脸上,不知道她是被君莫离的冷漠之气吓到,还是因为没有完成太后交待的人物而害怕,更甚者,是为今日荒唐之事而懊恼。
太后一肚子怨气地看着已经软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江璃霜,一阵大怒。
“你不是和王爷有过一段旧情吗?你不是说王爷欣赏你的满腹才情吗?怎么就连个人都留不住?嗯?”
“小女……惶恐……”
“哼!惶恐?哀家不过想王爷能儿女成群,子嗣昌盛;哀家不过想含饴弄孙,尽享天伦,怎么就这么难!”
“太后息怒。”
一屋子的太监宫女见太后真的发火了,顿时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其实太后是知道君莫离脾气的,只是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家世好,又貌美有才的女子,还偏偏跟君莫离有过那么一段,实在是不容易。这养儿育女的事情,实在由不得他们小两口自作主张了!
太后心棠里来回盘算着,不想就这样前功尽弃!
这时,江璃霜使尽全力直起身子,哭得梨花带雨:“求太后娘娘网开一面,给小女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