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C市洛神公司。
聂凌希在开会的时候依然总是靠着窗子坐,沿袭了几乎原来所有的习惯,每每不爱听什么的时候,就独自躲在老板看不见的地方,用手中的笔在手边的本子上习惯性的描画着。那些错综复杂、看似没有规律的线,也只有聂凌希自己懂得,她在描画那个记忆中最熟悉的脸。她熟悉他的一切。
聂凌希本以为她已然习惯了没有他的日子,那个人,他的脸,一直不停地闯进聂凌希的脑海里,不停地唤醒那些本来陈封在会议的角落里,本该早已被时光尘封……
当年还在C大时,思修课依然同高中一样都是她最最讨厌的课。可是她是干部,不能够带头逃课,于是只好在本子上偷偷地画方艺的脸,或笑靥如花,或冷峻清雅,聊慰自己的相思情苦。有一回上课的时候画得酣畅淋漓时,身后忽然之间就伸出来一只胖胖的手,直接抽走聂凌希的画了画的本子。聂凌希纳闷儿地抬头,发现老师正怒气冲冲看着她,诘问她:“请问你上思修课该做什么?”
她可爱的吐了一下小舌,接着想了个理由,跟老师装可怜,“真是太抱歉了,老师!我因为要兼修美术,而且下个星期日要检测,一直苦练绘画呢!”
思修老师身材有些未胖,成日笑哈哈,没有什么脾气,学生给他起外号叫“大胖胖”。“大胖胖”只训了聂凌希一句,就开始夸她:“这个女同学的画工还真不错,颇有些灵气,只是,以后思修课上不允许再做小动作啦!”直接还了她那个本子,悠闲的溜达回去了。
仿佛时空扭转,一下子穿越了。只不过,当时讲课的是“大胖胖”,现在开会的是洛神的BOSS。
果真倒回原来的话,她就能改写当年跟方艺的结局?
“喂,想什么呢!”背后的人突然间拍了一下聂凌希的肩,“早就散会了,还不动,在这儿领会BOSS的开会精神呢?”
聂凌希抬脑袋向四周看看,才发觉整个屋子里已然空了,只有自己跟等着自己的洛佳了。
她“啪”的一声合上了本子,故作轻松站起,抱怨着:“可恶的晨会总算是开完了啊。当时怕开会迟到,人家早饭也没吃就来了!”
“同命相连啊。”洛佳拉着聂凌希的手,提议着,“趁公司现在不忙,咱们两个溜着赶紧去吃个饭!”
聂凌希依旧难以决断,可是洛佳直接拉着聂凌希的手走了:“别老是罗里吧嗦了,赶紧的。我快要饿死了啊!”
她无奈地扯着嘴角笑着。洛佳仅仅比自己小了三岁,而且两人还都是纯正的“80后”,可是不知为什么感觉像是差了三四十岁的样子。洛佳平日里做起事来干净利落,可是脾气有些毛躁,不过好在活泼开朗,招人喜欢。两人也算得上是动静结合,互相弥补缺憾了,成为很好的密友也在情理之中。
在洛佳看来,聂凌希虽然不能说是非常漂亮,可也算是气质型的美女,做起事来有非常的妥贴,连性格也很是温柔。在整个公司里,就属她最勤快,可是依旧无欲无求的样子。乍一看真的不怎么惹眼,可是一旦处的日子久了,就能感觉到那种无形之中的动人。
财务部部门主任宋景对聂凌希的评价也是非常的高。他曾说,女人有三件宝,美貌、才情和优雅的举止,聂凌希,这三种妙处她一人兼有。
洛佳心里还是不服输的,可宋景毕竟是个中年男人,阅历丰富,他的这番赞美自然不会是井底之见,并且也不是奉承献媚于聂凌希,只是男人对于很有魅力的异性一种发自内心的喜爱。
聂凌希和宋景已然是多年的老同事了。她大学毕业之后年纪轻轻就进了这家比较大型的公司,多亏了宋景的帮忙。聂凌希大四实习的时候分在这个公司,宋景正巧带聂凌希,即使仅仅合作了短短的实习期那么久,可宋景对聂凌希的性格和能力都非常的欣赏。聂凌希刚刚毕业,宋景就直接跟老总举荐她到这个公司。为了这样的恩情,聂凌希现在还尊他一声“宋老师”而不是“宋主任”。
甚至还有绯闻传出来,说是宋景对聂凌希这般好,两人恐怕背地里有着见不得光的暧昧。如果是其他的人,洛佳可能会相信那些流言,不过对象是聂凌希的话,她真是不可能相信。聂凌希的为人,在这里算是众所周知。她安安分分,规规矩矩,从不做过分的事情,脸上永远是淡然的笑,保持谦逊的姿态。
按照常理,像聂凌希这样的女孩儿,文静、淡泊、温和,正是男人娶妻的最佳人选,所以追求聂凌希的男人还是挺多的,不过,她直到现在还是单身。对于此事,洛佳宁可相信聂凌希是因为要求太高才找不到对象的。可是只有聂凌希自己才真正明白,淡然,是由于没有遇到能让她动容的人。
毕业典礼举行完毕,聂凌希将要离开C大了,安松再次约聂凌希到去小亭相见。这流水一般的四年,安松不是没有谈恋爱,换女友像换衣服一样,可是最后却发现,心里依旧是难以放下聂凌希。
“聂凌希,要是你愿意接受我的话,我愿意为你而留下。”
聂凌希望着深情的的安松,却始终无法忘怀另一个晚上,在同一个地方,方艺轻轻捧着她脸颊,说着那些甜蜜的情话。
所以,现在面对着安松,聂凌希唯有报以苦笑。
聂凌希淡然回答:“安松,对不起,我还是觉得咱们两个只适合成为朋友。”她的爱情已经成了沙漠,再如何滋润?
“聂凌希,这样一个落幕,我早就知道了。可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聂凌希仍旧只是轻轻说抱歉,便淡然的离去。
前面的男宿楼那边,一直传来那种吼叫声,其间还有尖锐的酒瓶子被砸碎时发出的声响。这些大四的学生,是以这样的方式来祭奠他们即将逝去的青春。
安松回了老家,自此以后音讯全无。宋纷纷则和恋人张周一起到深圳发展,他们在毕业时的次年就举办了婚礼,现在两人的孩子都快要满周岁了。徐江独自回了H市,屈居在一所初中里做了一名老师。聂凌希一直不想回H市,那里的一切,都藏着她心里对方艺刻骨铭心的回忆。
时光的飞逝或许会自然地愈合伤口。那些人,那些事,只是不要再听见有人提起的话,总会被忘却的。
这段日子,她真的是让时光追赶着才走动。她尽可能的让自己真正的释然往事,可是内心却总是涌起不为人知的落寞感。爸妈也开始暗暗提醒她,让她别光想着工作的事情,误了自己的终身幸福。聂凌希今年二十六岁,已然是“大龄剩女”中的一员了。
只是,心就只有那么小的地方,要是原先进去的人没有出来,怎么能装得进去另一个呢?
聂凌希回绝了同事的求婚,也不接受相亲。
很多人觉得,结了婚就代表着稳定安宁。可他们那里知道,真正需要稳定安宁的,并不是身体,却是心呢。
在爸妈的庇护之外,一个人生活着。她自己在公司那边租了房子。一间落地窗并且采光很好的卧房,光线十分充足。雅洁的木地板上面是她罩着粉色床单的小床。柜子里都是红酒,她常常租一些CD回来看,用以打发那难以入眠的夜。
聂凌希似乎很满意现在的日子。除了爱人,她仿佛什么都有了。
每天早起,慵懒的泡一杯龙井,然后就窝进沙发随便翻翻小说什么的;有心情的时侯,就会自己一人逛超市,给自己烧一些好吃的菜;或者跟几个同事约好去看个电影什么的。
那个年纪的纠结情绪已经全然散去了。这四年,仅仅四年,聂凌希就已经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偶尔回想起来从前的事情,才真正的明白了当时的自己是多么的幼稚。当时那个处于叛逆期的她,总是太过看重自己,却对四周的事情没有什么感知。知道了这些之后,她就悲凉的叹着,自己还真的是老了。
她变得喜欢享受独自一人的乐趣,宁愿死守着孤独。
直到下班时,大家都欢欢乐乐去过节了。聂凌希才想起,原来今天过圣诞啊。
今天她要自己去吃饭了。表妹古月早早通电回来,说是已经有约,得跟几个同事一起过节了。
古月是聂凌希姑姑的小女儿,比聂凌希整整小四岁,她是今年刚刚毕业。古月学习财会,现今已经去了家大公司上班。古月属于很新潮的那种姑娘,头发剪成很时尚的BOBO头,并且挑染了红色,整天画着亮紫色眼妆,粘上卷翘的睫毛,可嘴唇的颜色却画得很深。每没看见古月,聂凌希总是会感觉自己已经老了。
古月这姑娘其实很优秀,就是平时一直没有用心。可能是姑妈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所以对古月宠得过头,让她的性格变得非常的热辣,丝毫没有女孩特有的温柔。两人的脾气秉性完全不同,但是,这两姐妹从小一直是姐妹淘。现在毕业了,古月也回了C市,两人在同一个城市,所以每到周末的时候就相约一起去吃饭然后玩玩。
聂凌希可怜兮兮的独自一人在KFC吃了饭,无奈看着腕表上的时间,继续努力的消磨着。
接着,她静静坐在行进的计程车上回家,一面还自车窗里痴痴地向外望着。华灯初上,川流不息的人群里面,有那样多的人,什么样的都有……
只是,都不可能代替你的位置。
方艺当年离去,决然不回,一下子消失在天涯,留给聂凌希的就只有深深的悔恨。
她不找不到方艺,也没有人告诉她方艺现在的事情。是恋爱了,还是已经结婚生子?在刚参加工作时,她跟徐江还是有联系的,只是他们两个都故意不去提起方艺的事情。可是后来她和徐江也很远了,方艺的音讯就更加的渺茫。
宋纷纷曾经生气的说过,要是因为过分的维护自尊,错失了方艺,你肯定后悔!
是,方艺。我是真的后悔,我后悔当时不珍惜。为何在年少时,我一定坚守着那所谓的骄傲,不明白你的真心是多么的可贵呢?为什么一直到你走了,我学会想念呢?
有时,聂凌希也非常的费解。上天这样安排自己跟方艺相识、相恋,再相离,这究竟是为何?只是想让自己尝尝后悔的滋味吗?
她并不确定自己以后的命运。可是有一样,她是真的懂了——这这世界上再也没有那么一个人,可以像方艺一般不计后果的爱自己,同样她也永远都不能再如当年爱方艺似的去爱其他的人。
或许在每个人短暂的生命中,爱的机会就只那么一会。要是不小心错失,很明显,跟其他的人在一起都只能是将就,那样的恋爱和结婚。随手牵上一个没有心动的男子,因为彼此不爱,也不会有伤害,反倒是可以长长久久走一生呢。
不过,她依然不肯将就。
方艺,我会坚持到回来的那天,只有听见你亲口说着,永远不会再爱。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的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