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手术,整整做了五个小时,叶天鸿内伤加外伤,再加上毒瘾发作,情况非常不好,但是手术很成功,主刀医生老潘走出手术室的时候,都忍不住称赞,“这条命能撑住,非常不容易,好在之前留下的伤口经过及时的处理。”
“那我哥什么时候能醒来?”叶九樱还是很担心,目前为止,大型的手术她还做不了,也只能在旁边看着着急。
“麻药过了,应该就能醒了,不过这毒瘾,恐怕不容易戒掉,他体内被注射过纯度很高的海洛因。”老潘也不由得叹了口气,最后又补充了一句,“他意志力非常坚强,相信他能戒掉。”
沈望看着自己的战士被送出来的时候,满身是伤,而且还身染毒品,只能等他尽快醒来。
九樱随后被沈望叫走,她私自离开大部队,属于违纪,但是眼前并不是要追究她责任的时候,这算是功过相抵。
“九樱,将你知道的情况如实交待,你是怎么找到叶天鸿的?”沈望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天生的威严让九樱忍不住握住了双手,她知道沈望是哥哥的上司,这样的人可以相信。
“我那时候顺着河流走下来,一直在找哥哥,结果被那些人也捉走了,他们是打算捉人进去干活,结果在那里遇到了哥哥,我看到哥哥的时候,他全身都是伤,而且还被注射了毒品,那里有一大片的罂粟,即将要成熟,还有很多人在守护。”九樱原原本本将事情交待清楚,纵然沈望身经百战,但是听着九樱的描述,他仍然有些无法将这些事情跟她一个小姑娘联系在一起。
说完,九樱有些担心,“沈长官,这些事情会不会影响到我哥的前途?”
“等你哥醒了,我会安排他到别处养伤,这件事情你不要对任何人说,等你哥的伤彻底养好了,再回来。”沈望有沈望的打算,这一线人员被毒贩捉住,回去肯定要政治审核,以他现在的情况,不适宜马上回去,叶天鸿是他手上最得力的战将。
“谢谢!”九樱微微松了口气,叶天鸿的麻药过去,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九樱在守夜,她还不时悄悄送输灵力,陆少轩看着九樱不肯休息,也只能在这里陪着她。
麻药已过,伤口痛得有些利害,主要叶天鸿身上的伤口太多了,之前在河里泡过,导致部分的旧伤发炎,他侧看了看四周,一个小脑袋就像一棵蘑菇一样趴在床边。
他手指动了动,“小九……”他要确认定她是否安好。
九樱一下子就醒来了,她有些激动,握着他的手,“哥,我在,我在呢,你不用担心我,我很好。”
叶天鸿点了点头,总算是带着她平安回来了。
叶天鸿醒后,九樱和陆少轩离开了房间,有些事情沈望要亲自审问叶天鸿。
“头儿…”叶天鸿的声音不大,但是意识已经清醒。
“天鸿,我知道你现在伤很重,但我仍然希望可以尽快回想一下,是否说了什么不应该说的东西。”
“没有,我说了能说的,忘了不能说的。”叶天鸿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直视着沈望的眼神,坦然而从容,纵然是脸色不佳。
“你确定?”沈望不是不相信叶天鸿,但是人再强,也强不过药品,如果是抗不住,这也是情有可原的。
“我确定!”
“那好,把具体的情况说一说,九樱已经说过了一遍了,但我还是想听听你的说法,你能确定他们基地位置吗?”
叶天鸿又重新把详细情况说一遍,他跟九樱不同,从被他们捉住的时候,他脑海里就已经在盘算怎么要打掉这个贩毒集团。
“头儿,让我带队去将他们歼灭吧。”叶天鸿想要起来,无奈身上的伤口痛得利害。
“你现在什么事情都不要管,专心把毒给戒掉,你仍然是我手下最好的战士,我会安排你到别处养伤,九樱也会陪你一起去,你这个妹妹真的非常勇敢。”沈望临走,还是忍不住感叹了一下。
叶天鸿情况稍稍稳定,就被沈望安排到了南方的一个私人小岛上疗养,九樱下飞机的时候,看到蓝天碧海,这看起来一点不像是来看病的,倒是更像是度假的。
陆少轩确定了九樱的情况,跟陆震北汇报后,便飞回S市。
叶天鸿的情况不太好,来的时候都在昏睡,老潘给他采取了睡眠疗法,毕竟叶天鸿身上的伤大大小小都数不清多少伤,这内伤外伤的总要先治一治。
三天以后,叶天鸿渐渐清醒了,身上的伤口看起来好了许多,九樱一直暗中给他输送灵力,老潘看着叶天鸿的伤势好得这么快,都暗暗叫奇,大概归功于特战队训练出来的人,这身体素质自然是一流的。
老潘开始给他减低用药的份量,戒毒这种事,最需要的人戒毒者自身坚强的意志力。
九樱是全职陪护,这下子看到叶天鸿醒来,她有些激动,又有些心痛,“哥,你觉得怎么样?先喝点水。”
叶天鸿其实并不想让九樱跟着来,他实在不愿意让她看到自己被毒瘾缠身的样子,躺了那么久,叶天鸿从床上半坐了起来。
那种感觉又来了,他知道毒瘾又开始要发作了,额头上的青筋微微拧起,“小九,你出去!”
九樱几乎寸步不离陪在叶天鸿的身边,这下子看着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是毒瘾发作了,“哥,我去找潘医生。”
戒毒不是叶九樱的专长,她恨痛自己为什么不能帮他多解一些痛苦。
只是那么一分钟的时间,回到的时候整个病房已经变了样,像是激战过后的战场一样,一地狼藉。
叶天鸿在地上痛苦地打滚,他力气惊人,老潘和护士,再加上叶九樱三个人,都按不住叶天鸿。
“快,叫人上来。”老潘原本觉得对待叶天鸿没必要用这么强烈的手段,这下子他是失算了,小护士喊了二个大汉上来,硬将叶天鸿押回床上,像是棕子一样绑在那里。
“叶九樱,给我滚出去……”叶天鸿紧剩的意识只有她,大脑在告诉自己,不能让她看到这种场面。
“都,他,妈别管我!”叶天鸿咬牙切齿地嘶吼着,把脸扭到一边。
“你别这样啊,哥……。”九樱看到叶天鸿绝望睁大的眼睛里浸透了泪水,心疼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叶天鸿转过头瞪着陆臻,眼神凶悍而倔强,九樱突然间一下子就明白了,“哥,我不看你,好吗?我不看……”
他折腾利害,叶九樱也心如刀割,看着叶天鸿绑在病床上,生怕他会咬伤自己,甚至用白布绑住他的嘴巴,房间里又安静下来,只剩下叶天鸿粗重急促的呼吸声。
九樱微微睁开眼,看到叶天鸿眼中涌出大量的泪水,而他失散的瞳孔里找不到任何焦点,似乎对这一切无知无觉,就像两个新鲜的伤口那样无可奈何地流着血。
她一下子扯开纱布,眼泪压抑不住,就像一个受了很大委屈的孩子,抱着叶天鸿的头在骂:“你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让我滚出去呢?叶天鸿,你这个大混蛋。”九樱一边骂,一边额头在他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伸手将手中的灵力悄悄地输给他,但愿能帮他减轻一些痛苦。
九樱轻轻给他擦掉眼泪,忍不住问:“为什么他一直在哭,是不是很疼?”
“他不是在哭,是面部肌肉失调,不能及时排走泪水和吞咽唾液,我可以用药物缓解他呕吐症状还有心率问题,但这个我没办法。”
“那我们还能做什么?”九樱恨不得自己可以代替他受这份罪。
这床显然是专业订制的,叶天鸿连额头和下颚都被皮带牢牢的固定住,没有一点挣扎的余地。他现在就像一只被束缚在茧里的毛虫,有再深重的与苦痛都被硬生生收紧。
叶天鸿被皮条塞住的嘴里吐出破碎的咒骂,九樱一直在安慰,渐渐听不到他骂声,整个房间里的人都满头大汗。
九樱抱着他的头,“这是好了?”
潘医生摇了摇头,“他只是昏过去了,未来三天,将会非常难熬,九樱,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我知道,我一直陪着他的。”
海洛因戒断的关键在前三天,在那七十多个小时内各种戒断症状几乎无休无止的在发作着。肌肉痉挛、呕吐、皮肤发热、泪涕横流、各种狂躁……
叶天鸿染毒的时候不长,但是无奈起初费格给他那一针纯度过高,后面为了保持清醒,叶天鸿不得不继续吸食。九樱觉得,他现在这么痛苦,为一半是为了她,所以他怎么能这么自私?怎么能让他最痛苦的时刻叫她滚?
她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就是不让她看到他这副样子,但是他不知道,在她心里,他就算个恶魔,她还是会死心踏地跟在他身边。
差不多10个小时以后,叶天鸿开始出现疼痛症状,这是因为内源性阿片肽缺乏引起的神经痛反应,深藏在关节处发作,无药可医。那十几条弹性尼龙绳把叶天鸿的骨骼与房屋承重墙连到一起,叶九樱几乎能感觉到大地在震颤,细碎的水泥屑从钢环的固定处簌簌抖落,在墙上剩下一条暗色的灰迹。
叶九樱看着被绳子绑着手臂,已经深深地掐了一条血迹,毒瘾发作起来的时候,叶天鸿就像一头失控的狮子,所以目前也只能这样绑着他。
时间变得毫无意义,只剩下叶天鸿醒来或者昏迷两种情况。医院方面派了二名医生轮班陪护,但是九樱一直没有休息过,她一直紧紧握着他的手。
整整三天过去,叶天鸿骂光了所有人的祖宗十八代,九樱有时候在想,他骂她还不是等于骂他自己。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叶天鸿总算清醒了,醒来的时候看到九樱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下巴都尖了,眼圈下的乌青特别明显。
“又不听话了,怎么不好好休息一下?”
听着那熟悉而有温柔的话,九樱激动得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哥,你醒了?”
“小九,对不起。”叶天鸿虽然不愿让她看见,可是他知道这丫头有多么固执,就像她一个捧在手心长大的人儿,居然也敢千里来追寻他。
叶九樱趴在他的胸口前,听着他的心跳声,“叶天鸿,你也知道你对不起我了?你怎么可能让我在你最痛苦的时刻滚?”
双手被绑着,叶天鸿就算想要伸手抱抱她都无办法,“我不想让你看到这样子的哥哥,我怕你会不喜欢。”
“胡说!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如果你这毒瘾真的戒不掉,那我就陪着你一起吸。”看到他戒毒那个痛苦,叶九樱心里当时痛得,就想答应他了,不戒了,不受这个苦了。
“你傻!叶九樱,我不准你有这种念头,我一定会戒掉的。”叶天鸿心里大惊,因为他知道她这句话不是开玩笑的,她是真的能干出这种事情来的。
“那好,你要赶紧好起来。”叶九樱从他身上起来,看到他嘴角还有血渍,什么没有想,她直接覆上他的唇,吻了下去,还强迫他打开牙齿,伸了进去,好好地清理了一遍。
当时,叶天鸿愣在那张专门制定的床上,傻住了。
真的,差一点就死掉了,什么狗屁道理、什么前程、什么别人的眼光,都一边去了,她只想好好爱护着眼前这个男人。
“哥,清理干净了,你看,我都不会嫌弃你脏,你不管是什么样,都不会改变你在心里的位置。”像是要证明些什么似的,也不管叶天鸿同不同意,叶九樱再次撑着手掌,吻了上去,这次她吻得很轻,浅吻了一下就离开了。
“胡闹!傻呼呼的!”叶天鸿心里像是装进了一个太阳,整个冰冷而黑暗的世界渐渐温暖起来了,她不会嫌弃他,真是傻啊,当初怎么就养了一个这么傻的人儿呢?
“哥,等你好了,我有话要告诉你。”叶九樱已经有一种豁出去的心理,她爱这个男人,她想要告诉他,什么都不管了。
熬过了最难熬的三天,老潘觉得可以松开他了,叶天鸿被绑了三天,全身都有些僵硬了,还是被人扶着回到新的病房。
“你这个妹妹真没话说了,这三天,她几乎是不眠不休陪着你。”老潘给他说了些注意的情况,可是叶天鸿听到老潘这句话,眉头拧得很紧,想到她眼下的乌青,心里痛得要命。
叶九樱去洗了个澡,重新换了衣服,回到病房的时候就看着叶天鸿冷着张脸,手上戴了二个白色的大手套,有些像是机器猫一样,样子有些滑稽。
这双手套是为了防止叶天鸿发作起来的时候会自残,又或者是伤害到其它人。
“哥,你怎么了?是很疼吗?告诉我是哪里疼?”九樱走过去,坐了下来。
叶天鸿用那个大手掌指着胸口,“这里疼,非常疼。”
听到他这么说,九樱急了,赶紧扯开他的衣服,“是哪?是这样吗?”
“小九,哥是心疼,你看看你的样子,不是让哥心疼死吗?快去休息。”叶天鸿到底没忍心再说她,毕竟她吃了那么多的苦头,都是为了他。
“哥,我睡不着,我一睡着就梦见你,我害怕,我怕我醒来以后,就见不到你了。”九樱老实地说,她用灵力给他治伤,有时候也会因为灵力耗损太多而进入睡眠状态,可是梦里都是梦见他的不好,她无法安心。
“上来躺着,你醒来的时候,还会见到我的。”叶天鸿这下子清醒,只希望她能多休息一会,若是毒瘾发作起来,他就一点都顾不上她,只能看她跟着一起受苦。
九樱点头,一下子翻身上床,躺下来的时候,她还是习惯性握着他的手,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开的。
她太累了,也许是在叶天鸿身边,很快就睡着。
叶天鸿躺着,看着身边的人儿,他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失望,一定要将这毒瘾戒掉。
老潘进来的时候,看到病床上这副画面,心里咯瞪了一下,他已经四十多岁了,这几天九樱对叶天鸿那种关心,完全超越了兄妹间的感情,他没有说什么。
“潘医生,不要吵醒她,我没事。”叶天鸿压低着声音说。
老潘进来的时候只是为了看看叶天鸿的情况,这下子确定没事了,他也不想去吵醒那个倔强的姑娘,这真是好不容易才让她睡着了。
老潘点了点头,出去的时候还顺便给他们带上门。
叶天鸿精神有些亢奋,他试图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她一直紧紧握着他,他在床上保持了三个小时没有动过,手一直被她握着。
可是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关节似乎都在叫嚣着,痛,刺骨的痛。
看着身边睡着的人儿,他咬紧了牙关,额头冷汗直冒,身上的肌肉都在微微的颤抖,像是宣示着这到底有多痛苦。
九樱微微睁开眼睛,看到叶天鸿的额头上全是冷汗,睡意一下子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