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一甩,梅落将手脚乱踢腾的墨菊扔到地上,从怀里掏出帕子,慢慢地,一根根地擦着自己的手指。
墨菊捂着喉咙咳了半天,才瞪着要吃人的眼神看梅落。
“你……凭什么……赶我出宫!你,没资格这么做!我,我要找皇后娘娘去主持公道!”
“哈!找皇后?”
梅落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般:“我说墨菊姑娘,你既然知道我有被皇上撤销封号的事,难道就不知道皇后为什么先行回宫的事情?”
墨菊愣了愣,她还真的不知道皇后为什么会先行回宫,因为皇后娘娘闹着断发出家,对于乾隆来说是件极不体面的事,掩盖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去大张旗鼓地告诉所有人?
而且跟随乾隆南巡的众人今天才回来,一路舟车劳顿都累的不行,哪里还有功夫去给宫里的人解释,所以墨菊并不知道事情原委。
听梅落这般说,墨菊愣了半天才又壮着胆子道:“不管什么原因,皇后娘娘都是掌管后宫的一宫之后,怎么样都不会看着你随便欺负人的!”
“欺负你?”
梅落冷笑:“那又怎样?莫说是欺负你,就算是我把你给灭了你也只能认了!不要告诉我说找皇后,就算是你找皇上都没用!不怕告诉你,我要想对付你,无论是宫里宫外都易如反掌!”
冷声说着,梅落将擦完手的手帕扔在了墨菊脸上!
锦心速度很快,内务府一听锦心说咸福宫里有个宫女得了恶疾,还是梅荣华说的,立刻就派人跟了来。
到了地方,看见地上瘫坐着一个发髻散乱,面色灰白的宫女,二话不说拉起来就走!
“你们干什么?快放了我,我没病!”墨菊被架住了肩膀动弹不得,于是两条腿蹬着地使劲挣扎。
“罢哟!我劝你还是乖乖地跟我们走,这宫里到处都是贵人,哪里能让你一个得了恶疾的奴婢死赖着?你不怕我们还怕呢!”拉着她的两个太监连劝带威吓。
墨菊扯着嗓子哭喊:“我没病!是那个梅荣华诬陷我的!你们听我说啊,我要去找皇后娘娘主持公道!”
太监摇头:“咱们知道你不舍得离开皇宫,可是这能由得你吗?你说你没病就没病了?你又不是太医!你这样的我们也见的多了,得了病都哭着喊着说自己没病,可那样又怎样?
我说你还是悄悄的吧,这还是人家梅荣华好心,这才让你出宫,这要是换了个人,直接就把你乱棍打死,要不就是扔百子门那块了!你还不识好,反倒说人梅荣华的不是,也不怕天打雷劈!”
太监嘟嚷着,也不管墨菊如何哭闹不肯走,直接夺了她手里的帕子堵住嘴硬拖了出去!
看着墨菊被拖走,梅落拍拍手:“好了,一个祸害给除了,以后大家都有安心日子过了。”
转头又教训了木槿身旁的那个丫头杏儿几句,锦心说她已经跟内务府说过了,按例常在身边服侍的是两个宫女,这墨菊去了,会重新安排个老实点的过来。
梅落夸奖了她几句,然后关了琪琪格生前住的地方,众人回了迴风轩。
梅落只以为墨菊一去,就此除了祸患,却不想正是因为她把墨菊赶出宫才导致后来墨菊流落扬州被乾隆宠幸,然后被带回宫里报复木槿,让木槿惨死的结果。这也是梅落没料到的结果,也许冥冥中有它的定数也未可知。
才歇了一天,第二天乾隆上朝时就宣布下个月,也就是五月初十要晋封令贵妃为皇贵妃。同时将皇后在杭州断发忤逆之事寥寥叙述了一遍,再三说皇后南巡途中如何的礼仪疏忽,自己如何宽容,如今这样的结局自己也很心痛云云。
“……彼正承欢洽庆之时,皇后性忽改常,荒诞悖论,于皇太后前不能恪守孝道。及至杭州,则举动尤乖正理,迹类疯迷。因此朕令其先行回京,在宫调摄……”
一篇似是而非的辩驳说明,令朝中文武百官口中只剩下唯唯。尽管有心中不服觉得皇上意思含糊或怜悯皇后的,但在乾隆的森冷气势下都识趣地三缄其口。
反正不管怎样,大家心里都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皇上这次是铁了心要把皇后娘娘打进冷宫了!
不论朝中文武如何在心中揣摩圣意,反正这消息在后宫里没激起多大的浪花来。
不说令妃这一干同去江南的人,就是皇后娘娘向来依仗的老佛爷这次也没有开口说话,独自呆在慈宁宫里念她的阿弥陀佛,连去看望下皇后都不曾。
在后宫,老佛爷就等于是风向标,连她都不出头说话了,谁还会傻了吧唧地替皇后求情?再说了,平时皇后得罪的人也实在不少。
只是苦了十二十三两位阿哥,一个才十四岁,就要承受父母不和的恶果,从此孤独不安地过日子。
十二阿哥大些,在听闻这件事后去乾清宫跪求乾隆,结果被狠狠地训斥了一番,说他学业荒废不求上进云云,把个十二阿哥训的心拔凉拔凉的。
再然后跑去慈宁宫,又被拒而不见。至此,十二阿哥已知自己母后大势已去,再无回环余地了,只得抱着自己弟弟,深夜无人时一场痛哭。
很快,乾隆就收缴回皇后娘娘的四份册宝,即皇后一份、皇贵妃一份、娴贵妃一份、娴妃一份,同时裁减了她手下的部份使唤人员。
到了七月份,皇后手下只剩了两名宫女。
按照清宫制度,只有常在才使唤两名宫女,可见皇后如何的凄凉了,连梅落都有些替她心酸。
“唉!女人啊,要是把自己的一辈子都依靠在男人身上,那可真是件最恐怖悲哀的事情!”
梅落对前来看她的容嫔叹息着。
容嫔看了看她,抿嘴一笑:“我记得你以前跟皇后娘娘可是有仇的啊,怎么这会子她落魄了你不称心还替她叫屈呢?”
“一码事归一码事。皇后跟我之间的战争与她和皇上之间的恩怨不一样。再说了,抛去跟我做对不说,其实我觉得皇后挺不容易的。”
容嫔眨眨眼:“这算不算是女人之间的惺惺相惜?”
“我还同病相怜呢!”梅落鼻子一哼。
“如今皇后虽然没有被废,可现在这情形也跟被废没两样了。你说,皇上都已经做到这地步了,为什么不干脆废后呢?”
端着茶碗,容嫔慢慢地撇着茶叶问。
梅落摊手道:“皇上英明神武,他的天威谁人敢擅自揣测?你问我,我问谁去?”
容嫔嗤笑一声:“你得了吧!少在我的面前装忠孝大义,我还不知道你那颗小心肝有多狂妄?你别跟我打马虎眼,赶紧地说了。”
梅落想了想:“据我想来,皇上不废后,一则是因为他还念着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还有跟十二十三两位阿哥的父子之情。
毕竟太伤了孩子的心也不好。二则是还顾忌着慈宁宫里的老佛爷,那位可是皇后娘娘的自家人,闹的太过了脸上不好看。这三嘛,我想,皇上是不想再立皇后了,所以才不废后。”
容嫔认真听着,半晌嘀咕一句:“不想再立皇后么?这个倒是有可能!呵呵,没想到他还……”
容嫔说到这里忽然打住,抬眼看着梅落正经地问为什么乾隆不想再立皇后?
“也许是被皇后娘娘的脾气闹怕了吧?”梅落歪着头边想边说。
“闹怕了?什么意思?”
“你想啊,原先皇后娘娘还是娴妃的时候,那也是个温柔如水的人儿,可是当了皇后以后,脾气就变得刚硬起来了,每每拿着祖宗规矩说事,连一点面子情儿都不给皇上留。
你说皇上能不怕吗?这要是废了再立一个,万一又出来一位皇后娘娘这样的呢?皇上能不后悔?有句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皇上不得不预防啊!”
容嫔默默点头,忽然道:“除了这个原因,我倒觉得皇上他还有另外一层顾虑。”
“什么?”
容嫔拿帕子按了按嘴角:“皇后娘娘为了何事这样,你我都心知肚明。可是外面的人不知道啊!这皇上要是想废后,他就必须要把废后的前因后果都交待明白了,要不怎么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
可是这件事毕竟不光彩,要让他自曝其短,那不是拿大耳刮子抽整个皇家的脸面吗?不说别人,单是老佛爷那里就过不去!”
梅落恍然:“说的是!还是你明白,我竟是被表面上的遮了眼睛。”
“你呀!鬼丫头,明明精的要死还哄我!”
容嫔拿指头点了点梅落,掩嘴轻笑。梅落也笑了。
“左右无事,要不咱们去看望这位皇后如何?”
喝了会茶,容嫔忽然又提议道。梅落想了想,反正也没事,去就去呗,皇上只是禁令皇后娘娘在翊坤宫里不许出来,可没禁令别人不许进去。
再者说,这不是还有皇上最宠爱的容嫔在吗?真要有什么事,自己也只是个陪客。何况她也觉得不会有什么事。
“好歹人也是皇后,虽说现在落魄了,可凤凰就是凤凰,再怎么不济也不是野鸡可以比拟的。主子既然要去,不如收拾些吃喝带了去,不管人领不领情,咱们尽到心就是了,也算是场看望人情,省得落下褒贬。”
背着人,锦心悄悄地对梅落说。点点头,梅落略收拾了些吃的就跟着容嫔一起往翊坤宫去。
翊坤宫宫门紧闭,再也不见当初繁华景象,就连那花儿也开的无精打采。整个翊坤宫一副破败凄凉之象,看的梅落容嫔两人忍不住地叹息。
门口也不见守门的人,梅落上前去推门,那门轻轻一推就开了。沉闷的吱嘎声倒把两人吓了一跳。
两人对视一眼,轻轻提着脚步往里面走去。
皇后被禁足在翊坤宫中,虽然还是她的地盘,可是并不代表这整个翊坤宫还由着她行走。最起码这正殿就不许她进来了,如今皇后只在自己坐卧处和佛堂这两个地方。
两人便往里走,才转弯却看见一个人,一个面容憔悴,如同木头一样毫无生气的女人!
梅落定眼一看,这女人却是认识的,正是去年整整一年未见,死活不知的良媛云曼曼!
她怎么会在这里?
芳常在被她害死了,梅落一直以为她也死了,却没想到她竟然还活着,而且还是在皇后的翊坤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