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随伤风趴在铺了厚厚一层被子的软榻上喷嚏连天。
“筠亭,我真的伤风了!”随伤风软趴趴地焉着,对坐在一旁的黑衣青年哀怜地抱怨。
都是他害得!冷的要死还把他派出去,派出去也就算了,关键是他被派到人家房顶上去了!这下好,他现在就像梅落那丫头给他取的外号一样了,真正的“随便伤风”!
七少丢给他一个酷冽寒冰般的眼神,语调平平不见半点起伏:“叫你去干嘛的?”
“去打探四阿哥的动静。”随伤风立马屏声息气。
“那你呢?”
“我顺便去梅丫头那了。在屋顶上。”随伤风耷拉下眉毛。
还有脸说!七少看着不争气的好友一眼,忍住了拿东西砸过去的冲动。
老大老二两位阿哥都早死了,老三永璋跟大阿哥永璜一样,因为当年孝贤纯皇后的事失了宠,一直郁郁。虽然还活着,但也跟废人差不多,可以忽略掉。
如今剩下的这么几个谁不是看着皇位磨刀赫赫?可是皇上却至今没有立储的表示,与当年二阿哥永琏才三岁就被秘密立储大不相同。这也是叫众阿哥心里不平衡的地方。
虽说嫡庶有别,可是同样是一个爹生养的,怎么就这么偏心呢?若是永琏还在也就罢了,人家是嫡子,可是现在继后乌拉那拉氏的儿子十二阿哥也十一岁了,人家也算嫡子吧?可是愣不见乾隆有半分宠爱,更别提立储了!
“皇后该着急的很吧。”七少食中二指轻轻叩击着紫檀雕花的桌子,发出“哒哒”的轻响声。
熟悉他的随伤风从这动作中立刻感知到七少心底的不平静,接口道:“她当然要着急了!这不是连四阿哥都有动作了吗?只是把主意打到一个女孩子身上,我还真是瞧不起他!”
七少勾了勾嘴角,淡淡地道:“他倒是不笨,还知道从喀尔沁那边下手。可惜了,琪琪格这枚被他利用的棋子,注定是要被人破坏了!”眼前闪过一个瓜子脸儿,独有一双大大的眼睛藏着丝狡黠的笑脸来,七少不自觉的温柔了嘴角。
他这个无意的表情看呆了随伤风。哎哟!七少笑了哎!这太稀奇了!不亚于看到太阳打西边出来啊!
“你应该多笑笑,笑起来好看。”随伤风脑袋一热,不要命地脱口而出,随即招来七少冰寒彻骨的一记冷眼。
“我笑的还少?”
“你那是真心的笑吗?整个跟戴了个面具似的,还不如直接戴你那银面具呢!”随伤风豁出去了,不看七少的眼睛,专心致志地数着对方那袭银丝黑衣上有多少根银丝。
七少忍不住摸了摸脸:面具吗?他好像戴习惯了,已经分不出哪是真哪是假了。
但是这面具戴的是有效果的,现在每个人都在人前背后夸他,说他为人温润敦厚又和蔼,待人亲切友好,跟兄弟们更是兄友弟恭手足情深,这副形象,他是不是做的很成功?
七少不是个过分缅怀的人,很快就冷静地问起事来。“最近百晓楼的主要生意还是那几个人吗?”
“除了原来的那些,又加上了两位亲王和几个大臣。对了,还有位特殊的客人,你猜是谁?”
说起百晓楼,随伤风立刻眼睛发亮:他最喜欢从那些达官贵人身上抠银子了,看着那些人心疼肉痛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他就高兴的比抢了徒弟梅落的红烧肉还开心。
“谁?不会是宫里的那个皇后吧?”是她的话,他也不吃惊,只是觉得有点好笑罢了。毕竟他能开这个百晓楼,能有今天,那位皇后可是功不可没的。
“可不就是她!”随伤风使劲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兴奋地道:“你说她要是知道赚她钱的是你,会不会气的吐血?”
七少没有接话,只是勾起了唇,嘴角泛起一丝凌冽的讽笑。
坤宁宫里。
淡淡的浅紫色烟雾缭绕在静室中,伴着独有的檀香味,乌拉那拉氏跪坐在蒲团上,边敲着木鱼边微闭着眼睛轻诵佛经。
门开处,老嬷嬷闪身进来,恭敬地弯着腰对她行礼,随即附耳过去。
“你说的是真的?”木鱼声顿停,乌拉那拉氏睁眼看向身边从潜邸时就一直服侍的宋嬷嬷。
“奴婢打听的真真的,绝不会错。”宋嬷嬷就差对天发誓了。她一向都知道眼前这位主子疑心病大,手段又阴狠。快花甲之年了,她可不想落个悲惨下场。
皇后的容长脸有些阴沉,两道有些男儿气的英挺眉毛抖了抖,却没站起身来,只是沉吟了下,道:“嬷嬷继续盯着,一有消息就告诉本宫。”
宋嬷嬷答应了,小心地退了出去,身后又响起了徐徐的木鱼声。
宋嬷嬷长出了口气,心里暗叫侥幸。她还以为皇后会乱砸东西出气呢,吓得她心都吊在了嗓子眼里。
咦?皇后这个样子很少见啊?难道真是挫磨久了,心性沉淀了?要不然听到皇上有封令妃为贵妃的打算,并且私下说要“好好培养”十四阿哥永璐的话时,怎么那么沉得住气?宋嬷嬷想不明白,摇摇头办自己的事去了。
直到宋嬷嬷走远,皇后才赫地睁开眼睛,眼眸中怒火熊熊。
凭什么?她乌拉那拉景娴比不上富察氏英琦也就算了,那毕竟是正室,可是令妃呢?一个比她后进潜邸,身份地位处处不如她的女人,为什么也要爬到她头上去?皇上,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倒底做错了什么?
“弘历,你好狠!竟然连给我母子一条活路都不给吗?难道我乌拉那拉氏景娴就真的因为一个死人被人压一辈子吗?”皇后气怒攻心,在密闭的静室内恶狠狠地诅咒着阻拦她母子前路的令妃和那个早已死去多年的女人。
与此同时,被皇后恶毒诅咒的景仁宫主人令妃娘娘正笑语盈盈地陪着乾隆逗着九公主。
“皇上您看,小九会翻跟头呢!”令妃圆润的脸上洋溢着母亲的慈光,一边哄着九公主往乾隆身边爬,一边眉眼含情地看着乾隆笑。
乾隆看了她一眼,突然被令妃这幅慈母模样打动,深沉的眼眸中顿时起了火热。“今晚,朕就歇在永寿宫了。”
“皇上。”深悉乾隆脾气的令妃眼中立即闪过一丝欣喜,一分羞涩,还有浓浓的爱慕情愫,让乾隆的心情大为愉悦。
伸手抚了抚令妃的额头,乾隆开心地继续逗弄起九公主来,没发现满面潮红的令妃垂下的眼里快速闪过一丝冷漠讥诮。
“这架炕屏倒是可爱。这上面的绣法有些意思。”逗了会女儿,乾隆抬眼看见了一架小巧别致的圆形炕屏,被那上面从没见过的针法吸引,便拿到手里细看。
令妃抿嘴笑道:“这玩意说是叫什么十字绣,是迴风轩那边的梅常在绣的。皇上可还看得上眼?”
“十字绣?这个名儿古怪,倒是有些意思。”乾隆也没注意令妃的话,放下炕屏拿过书来歪着看,一边把啊啊叫着爬到他身上的九公主抱住。
令妃忙伸手抱下九公主,又叫奶嬷嬷来给抱下去哄着。乾隆看她一眼:“朕难得跟你们母女享受下天伦,你着急什么。”
令妃笑道:“臣妾是想皇上每天早起晚睡的处理国家大事,难得放松一下,怎能让小九耗了皇上的精神去?再说她也玩了这半天,该睡了。”亲手倒了碗茶递给乾隆又笑道:“不如皇上也趁着这会子清静歇息下吧?”
乾隆接过茶碗,顺势捉住令妃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笑着道:“你又来催朕。刚刚逗了小九一阵子,这会不乏。”
令妃委婉劝道:“就是不乏,皇上身系大清天下,也当爱惜身子。臣妾愚钝,不能帮着皇上分忧,只有在这些微末之事上尽些力了。皇上勿怪。”
“唉,你呀!”乾隆拉着令妃并肩坐下,自己歪着头靠在她的肩上,闭着眼梦呓似地说:“这世上,真正关心朕的,除了英琦就是小玉你了。”
“皇上过奖小玉了。臣妾怎么敢比孝贤纯皇后。”令妃柔柔地抚着他的手,低着头眼中掠过一抹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