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一夜听春雨,明朝深巷卖杏花。
江南的四月,正是杏花烟润的季节。乾隆二十四年的京城里,杏花也同样俏立枝头。但在御花园中,看花的人眼里却只有海棠。
绛雪轩里就种着许多的海棠,宫里没人不知道。
“婢妾参见皇上。皇上吉祥。”葱绿的衣衫,娇羞怯怯的花朵般人物,软声细语的声音成功勾住了皇上的眼眸。
乾隆回头看她,身边一身海棠红的令妃只是盈盈微笑着站在那里,面上没有半丝不愉快。
听说皇上喜爱江南女子,云良媛特意按照自己在扬州时的装束打扮成这样,果然没有白费功夫。
进宫快一年了,不是她心急,再过两个月就是每年一次的小选,家里来人说这次要把她的表妹送进来,她害怕自己会成为弃子。
原本她是搭着蒙古贵女琪琪格的,只是因为一个梅常在,两人之间竟然起了龃龉。琪琪格是嫌她心眼太细太多,她则是看不起琪琪格没脑子,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再后来她又被提升良媛,越发觉得琪琪格这个空有美貌的蒙古贵女帮不上自己,转而投进了别人的麾下。
其实这也不能怪她不是?跟那些心机深沉的人比,她其实更愿意是琪琪格,那样她也好控制些。但是,原本跟她一伙的琪琪格怎么会跟梅常在混一块了?云良媛觉得很诡异。
搭上多贵人,可惜多贵人并没多搭理她,甚至还疏离的很。而那个没脑子的琪琪格居然靠近了她怎么也靠不上的永寿宫,还有那散发霉味的梅常在,云良媛瞬间觉得危机重重。
“你是?”乾隆女人太多,眼前这个虽然有些面熟,但他真的记不起来了。
太伤人心了!看到这边的人后立即躲起来的梅落和琪琪格互视一眼,都有些想笑。
昨晚令妃状似无意地跟她们说今天皇上要来绛雪轩玩,但是她没说自己会陪同。
梅落跟琪琪格商量后认为这是个机会——帮琪琪格翻身的机会。于是她们来到了这里,没想到看见了眼前一幕。
“琪琪格,我觉得你现在还是放弃吧。”笑完了,梅落看着琪琪格意味深长说。“你看,令妃像不像株娇艳无匹的海棠花?”
不懂她好好的怎么扯上海棠,但琪琪格还是点头。的确,令妃就像朵娇艳的海棠,即使是在灿烂的春光衬托下,风韵成熟的她也依然吸引着人的目光。
“依我现在的眼光看,赏花人的眼里只有绛雪轩里的海棠,暂时看不见别的杨柳啊!”梅落意有所指。
琪琪格只是疑惑了一下,在转头看向绛雪轩里的人时,忽然就明白了。
“大约是想钓鱼吧?只是没想到上钩的另有其人。”琪琪格点头,携着梅落的手悄悄地离开了。
第二天见着令妃,她依旧笑微微地跟两人说了些闲话,一点也不提昨天的事,两人就更加明白昨天的事果然就是试探。离了永寿宫后,两人相视一眼,都倍觉这宫中的水深。
许是因为《还珠格格》里面的情节让梅落先入为主,令妃在她的心里一直是个和蔼可亲的人,这让她不自觉地忽略了令妃的身份和真实性——能爬到这个位置,且又深得乾隆欢心的女人会是个毫无城府,面目慈和的人吗?纵是,那也是与她利益没有半分冲突的情况下。
“唉!”走在身旁的琪琪格发出一声长叹。梅落看她无精打采的模样便提议去园子里走走,琪琪格说不大想去,却被梅落不顾死活地拉着就走。
春天到了,园子里倒底不比冬天荒凉肃杀,虽然不是百花齐放,但也是姹紫嫣红亮人眼的很。
空气好,春光又明媚,琪琪格又是草原上长大的,很快就把郁闷抛开了,追着一只蛱蝶跑了起来,一边喊着梅落跟上。
看她开心梅落就放心了,她就怕琪琪格那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让她心情不好。
“这才是十五六岁女孩子的样子嘛!”看着前面的人欢快地跑远,梅落眯眼,对着身后跟着的锦心煞有介事地摸着自己的下巴点头。
“嘻嘻。”没等锦心开口,琪琪格的丫头云雀率先笑了出来。“梅小主说的好像自己年纪多大似的,您跟我家格格不是一样么?”
“这可不同。你家格格是实打实的青春美少女,我可是早就内心一片荒芜的红颜枯骨啦!”
梅落半真半假地跟两人开着玩笑,惹来锦心掩嘴轻笑:“红颜枯骨?很有禅意的味道啊。小主这么说是参悟了想要出家不成?”
梅落笑着刚要接话,突听远远的传来一声尖叫,好像琪琪格的声音。
“莫不是又冒撞了哪个主子了?”云雀跺脚。“格格这个暴烈性子真是……”话未说完,已经跑了过去。
梅落急忙招呼锦心一起赶过去,锦心轻声抱怨道:“奴婢看她这段时间跟小主在一起颇有进步,也很是听您的话。只当她能改好了脾气,怎么现在还是这样?”
梅落听她语气不快,知道她是护主心切,并不是真的眼高心大,讨厌琪琪格。
“她毕竟年纪小,又是在草原长大的,难免性子跳脱不羁了点,又不是故意安着坏心。锦心你就不要生气了。”
“奴婢哪是生她的气,奴婢是为了您……”锦心把“安危”两字咽下,无奈地看着匆匆前行的梅落,无比怨念。
她哪是为了什么琪琪格啊,她是怕照顾不好梅落让那个人生气啊!
转过弯就看见琪琪格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云雀不停地说着什么,梅落听不懂,大约是蒙古话吧?
“琪琪格,刚刚是你的声音吗?你怎么了?不会是追不着蝴蝶倒被蜜蜂给蛰了吧?”见她好好地站着没什么事的样子,梅落放下了心,笑嘻嘻地走过去跟她开玩笑。
一走过去立马发现不对:琪琪格木呆呆地,虽是好好地站着,两眼里却是一片茫然的样子。云雀跟她说话她也不搭理。
这是受到突然打击的样子啊!梅落皱起了眉头,不动神色地往四周仔细打量了一番,目光被前面不远处一片呈扁平状的草地吸引了:那上面有双大脚印,明显是男子的。
昨夜里落了点微雨,甬道上铺了青石,但是路的两边种着花草树木,那里是没有铺石子垫路的。昨夜雨虽不大,但是表皮上的一层还是湿了,今天凑巧是个阴天,那些湿了的泥巴还没干。而那片草地上的脚印正好有少量的泥巴,说明这个男的不是在路上遇上琪琪格的。
可是不管两人是如何相遇,琪琪格都不应该是这种样子啊?那感觉跟失魂落魄般。
梅落觉得在这宫里,就算有无礼之徒也不敢冒着杀头的风险做案,而且这里是后宫中极少人来的偏僻地方,谁会放弃前面那些美人最爱去的地方跑这里来守人?
“琪琪格,你怎么了?”梅落拉拉她的袖子。
似乎才转过心神来,琪琪格动了动眼珠,面色苍白地流下一滴泪来。
“小主,还是先回去再说吧。”锦心四周扫视了一圈,对梅落建议。梅落点头,她正有此意呢,便轻声哄琪琪格回去。
琪琪格只是顺从地听梅落的话转身,并不多言,锦心却细心地发现她转身时对着那片草地瞥了一眼。
“落落,你说人怎么可以那么坏?”安静下来的琪琪格幽幽地问梅落。
“怎么说这个?你遇到谁了?”
琪琪格眨眨眼,“啪”地掉下泪来:“原来他都是骗我的!落落,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一直都对他心存感激,还……可是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他对我的好,对我说的话,都是在骗我!”
琪琪格伏案痛哭,梅落一边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一边心里琢磨:她嘴里的那个人会是他吗?永珹,四阿哥,是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