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落对自己爱慕五阿哥的心思是在看见西林觉罗琴心后才惊觉到的。
西林觉罗家的琴心和郭洛罗氏家的两位姑娘同时进了宫,皇太后在接见过后,一时高兴,便请了五阿哥永琪来陪着三位姑娘去四处逛逛。
已是六月的天气,那些光怪陆离的假山石和花草已经吸引不了人的眼光,听说沁心湖里的荷花开了,郭洛罗氏家的二姑娘晴兰便提议去那里玩玩。姐姐雪兰心不在焉,琴心则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也不好怪,这皇宫里的风景别人不好说,她可是看的很熟了。
永琪无所谓,反正他的职责就是陪玩,顺便联络下感情。乾隆已经把意思透露给了他,正福晋就是琴心,至于另外两个,大约会是侧福晋的人选了。
“坐在这沁心湖上的欣若亭里赏四面风景是最好不过的,又凉爽又养眼。”已经得到准确消息,并且早就来过多次的琴心自动地代入主人角色,笑着向郭洛罗氏家的两姐妹介绍着。
她的这番主人做派惹得晴兰心生不快,酸溜溜地道:“西林姐姐好福气,这宫里竟是来去自如的。看这宫中景致熟记于心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姐姐这是在自己家里呢!姐姐,妹妹初来不懂什么规矩,还要请姐姐多多担待呢!”
琴心脸一红,心知自己做过了招了人嫉妒,让晴兰讽刺她是越俎代庖,放着五阿哥这个正经主人在,自己倒大喇喇地行使起主人的权力了。
她自是知道自己已经被乾隆定下了的,只是还没正式下旨,这件事她却不好宣之于口,同时也因为知道郭洛罗氏家的姑娘有可能会是侧福晋,心底下意识地就把自己正室的位置端了起来,不曾去想会不会合适。
虽然受了晴兰的嘲讽,琴心并没有急着争辩反讽回去,她看了眼五阿哥,垂下眼皮安静地坐到了一边。
永琪若有所思地看了琴心一眼。
毫无疑问,晴兰的咄咄逼人让他心生不快。这么沉不住气的人若是真做了他的侧福晋岂非是给自己招祸患?
再瞟了眼明显神思不属的雪兰,眼中眸光又是一闪。这个女人心机倒是有,只是做事竟不懂得看场合,不懂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连自己的妹子都不管,还能指望她为自己做什么呢?永琪暗自在心里转着念头。
见琴心闭嘴不言,晴兰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甚至还为自己能为难住这位才名在外的西林觉罗氏姑娘沾沾自喜。
琴心不开口,雪兰也不说话,这气氛就难免有些尴尬,晴兰有心跟五阿哥拉近距离,便笑指着湖中那碧绿的荷叶对永琪道:“我瞧着这荷花开的有些少,莫不是因为荷叶太多了,抢了位置去?怎不叫辛者库的奴才们来整理下,将那荷叶多多的拔了去,这荷花不就更好看了么?”
琴心正看着满眼的绿色纾缓自己的眼睛,听了这话,忍不住掩嘴轻笑。但她不想再跟晴兰起什么冲突,便拿帕子掩着嘴低了头忍笑。
永琪忍不住揉额头。
这个郭洛家的二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这种主意也能想的出来!这要是铃兰在,肯定不会说这种没见识的话。看着自认为有理的晴兰,永琪很想对她说,二姑娘,没事就跟着你家三妹多学点花草常识,别尽惦记着吃喝!
五阿哥是朝野闻名的温润君子,纵然心里烧开水一样地非议别人,这脸上的微笑功夫可是没半分懈怠的。可是晴兰实在是太活泼了!
“咦?这个荷包好别致啊?这个黑白色的大猫是什么东西?”
晴兰爱慕的眼光不离永琪左右,一不留神就发现了他系在腰里的荷包。不等永琪反应过来,手一伸就给扯了下来,拖在掌心招呼姐姐雪兰过来看稀罕。
这女人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随便就伸手!永琪由不住黑了脸。
琴心脸色也不好看,但是她目前还没有那个资格去说晴兰,同时也有把对方当做情敌来看的想法,见晴兰如此轻佻浮躁,自然心中高兴。
“什么稀奇的东西,值得妹妹如此兴奋,竟不顾规矩直接跟五阿哥动手动脚的起来?”琴心笑吟吟地说着意味深长的话,只差没指着晴兰的鼻子骂她不知羞耻了。
这要是换了别人还真会因此事羞愧,可惜晴兰跟永琪可算是青梅竹马了,自认为是打闹惯了的不当回事,还把琴心的讥讽当成了嫉妒。
雪兰终于回过神来,对妹妹的举动皱起了眉,轻斥道:“这是在宫里,你当是在家里呢,当着外人就这么没分寸地跟五阿哥开玩笑。知道的明白五阿哥从不拿咱姐妹当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轻狂,不知礼呢!还不快还回去!”
琴心抬眼认真地看了看雪兰,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晴兰一向听姐姐的话,闻言忙把荷包送还永琪,一边赔着礼一边笑问:“我瞧着这个好像是‘无箴绣坊’出来的,怎么你也喜欢那里的东西吗?”
永琪收了荷包仔细挂在腰上,微笑着回答她:“这个绣法我瞧着稀罕,贪个新鲜罢了!”嘴里这么说,那抚着荷包的样子却半点不像是只为了贪新鲜的模样。
晴兰本就想打探永琪的爱好,见了他这动作,眼眸一闪,自觉找到了跟永琪的谈话资料,遂就这个话题跟他说起话来。
永琪正有些烦恼,忽听沁心湖里传来一阵沙沙的声响,却是荷叶相互碰撞摩擦发出的,再潜心静听,隐隐有说话声夹着船行流水的声音远远传来。
不知为何,永琪听着这荷叶发出的声响,第一个涌进脑中的竟是梅落偷摘东西的淘气模样。
“谁在那里?”永琪扬声问。
梅落万没想到,她只是闷的无聊,跟琪琪格偷跑进这沁心湖里来逛逛竟然还撞上了她最怕的东西——蛇!
那条冷冰冰的软体爬虫从她伸向荷花的手边滑过,吓得她控制不住地惊叫起来。
在那一世,她敢徒手抓老鼠,踩蟑螂,斗壁虎,甚至连那大马蜂都不怎么放在眼里,却唯独怕这种冷冰冰软趴趴的软体爬虫。因此她自诩为达到百分之九十八的女汉子,但偏偏败在冷血动物上,当然还包括类似于蛇类的黄鳝,这让她很是恼火。
“妈呀,蛇,有蛇啊!”缩在船头上,梅落一边尖叫一边全身哆嗦,双腿更是像得了软骨病,抬都抬不起来。
“这是水里,有蛇不奇怪,没蛇才有点奇怪呢!”琪琪格虽然也被吓了一跳,但是她并不太怕那玩意,以前她还跟哥哥们抓过这东西剥皮烧烤着吃过呢!
梅落快哭了:“我,我脚动不了了,你快拉我一把!”
“你不是吧?竟然怕蛇!我还一直当你什么都不怕,牛的没边呢!哈哈,这下可叫我捉住你的小辫子了!”琪琪格愣了下,随即明白了,仰头哈哈大笑起来。能抓住让梅落害怕的东西,她可算是找到个欺负好友的把柄了,要不然每次都被伶牙俐齿的梅落压的死死的,她很憋屈的。
“幸灾乐祸的家伙!别笑了,先把我拉过去,回头你想怎么笑没人管你,就算是笑掉了下巴我也不说半个字。”她脚软了,再不拉她过去,实在不能保证她会不会掉进水里去!
琪琪格显然也顾忌这个,忙搭了手把她牵过来。梅落一进船舱,立即腿一软,跪趴下来。
“回,回去吧,我这会心还噗噗地跳个不停,实在没心情了。”梅落央求琪琪格把船撑回去。
琪琪格玩性未减,本还想着要劝劝她,但看见梅落脸色有些发白,显然是吓得不轻。再者这湖里荷叶遮天蔽日的,阳光也不大透得进来,只怕好友吓了一身冷汗后再被湖风一吹,真的会生病,便同意了。
只是两人都忘记了一个事实——琪琪格不会撑船!
来的时候是梅落做的船娘,现在她手脚都软着,这回去谁来做船娘呢?
两人泛起了愁。
恰在这时,有个熟悉的声音问了句“谁在那里?”琪琪格眼睛一亮,救她们的人来了!
“亭子上的可是五阿哥?”
隔着绿影婆娑的荷叶,琪琪格清亮的声音隐隐绰绰地传来。
“正是本阿哥。你是谁?”
“太好了!五阿哥,我是伊贵人,落落被吓着了不大舒服,能请你帮个忙把船弄回岸边么?”
果真是五阿哥!琪琪格差点欢欣鼓舞。
梅落不舒服?话一入耳,永琪就沉了眼神,认准了方向,解了系在亭子上的另一条船,跳进去拿起竹篙便要过去。
晴兰不认识伊贵人什么的,只是见永琪听了那话丢下她们几个就要过去,女人的独占欲发作,心里就不痛快起来,紧跟着五阿哥身后也要过去。
“你又不懂得水,又不会撑篙,去了做什么?且留在这里陪着你姐姐她们,我去接了人就过来。”五阿哥发挥着他温润君子的耐心,微笑着劝晴兰。
“我不嘛!”晴兰噘着嘴跺脚:“我不会撑篙,你不是会吗?再说你也不会让我掉进水里去啊!”
永琪依旧好脾气地劝:“要不等我把人接过来你再玩,如何?”
“何必那么麻烦,反正她们也在湖里了,五阿哥你就干脆载了我们一起去,也好跟那个什么贵人她们交个朋友,大家一起玩岂不更好?”
晴兰心里系着荷叶丛中那清亮声音的女子,更想在琴心面前显摆自己跟五阿哥的竹马青梅之情,浑然未觉永琪的眼眸中压抑着一丝恼火。
“既然你非要跟着去,回头可不要叫苦。”永琪忽然笑容可掬起来,亲手扶着晴兰上了船。
“你们也要下来一游么?”手里拿着竹篙,永琪笑眯眯地问琴心和雪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