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梅落抱怨完,乾隆派了人来传旨说今晚要驾幸咸福宫。
这是要来这里吃晚饭的节奏么?
宫里没有一日三餐的习惯,都是拿点心代替了,就连乾隆也是如此,这个时候来传旨,任谁都会理所当然地认为是要来跟琪琪格共餐。
“落落,这可怎么办?我不会做饭啊!”第一次接到这样的旨意,琪琪格一下慌了手脚,抓着梅落的袖子不住地摇晃。
“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梅落伸指轻点她的额头:“有的是御膳房的人做菜,又不是叫你下厨,你怕什么?”
琪琪格缓过神来,“对呀,那不是有御膳房么?我着的哪门子急?”可不是?莫说自己不会做,即便会,乾隆他会吃敢吃么?
琪琪格想开了,放下了心也有些没精神了。梅落让她去御膳房问问那些大师傅们,乾隆都喜欢吃些什么,做到心里有数,也好预备着点。
琪琪格点头,想了想亲自带着云雀去了。梅落便跟锦心两人回转迴风轩。一进门,墨兰墨竹就迎上来端茶递水,顺便把她们走了后这宫里发生的事详细汇报一下。
“小主您是没看见,皇后豫嫔她们的鼻子都气歪了,说话那语气都酸的成醋缸了。因为您没在,咱们做奴婢的也不知道主子的事,所以她们来了一会说了几句酸话就走了,没为难奴婢们。”墨兰边说情况边宽着梅落的心。
“你们都是好样的。只是要记住,在她们跟前低调点,千万不能给人抓住一丝把柄,不然会吃苦头。”
“都知道啦!只要小主您好好的奴婢们就放心了。”墨兰墨竹嬉笑着。
梅落双手叉腰一瞪眼:“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是不是?都皮痒了,敢爬到你们主子我的头上了,瞧我不罚你们!过来,扶着我跟你们锦心姑姑躺下,帮着敲腿揉肩,跑了这么远,都快累死了!”
锦心被她的话说的噗嗤一笑,摇着帕子道:“奴婢这是秃子跟着月亮走,沾光了!”果然就等着墨兰上来扶她。
屋子里说笑声传到屋外,墨菊伸了伸脖子往里偷瞧了一眼,心下有些羡慕。
自她指认琪琪格是杀害芽儿的凶手后,梅落虽说没撵她走,可也轻易不许她进屋。其他人也是无形中把她排斥在外,如今也只有木槿对她稍好,不像墨兰等人对她冷眼相待有时候她想跟她们说话也没人搭理。
人都是有群体团队精神的,这么被排斥,墨菊只觉得日子十分难过。每每看到梅落跟其他人嬉笑打闹,唯独对她客气,她都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子,宁愿回到当初。
“墨菊姐姐你怎么了?”木槿看着她满脸的黯然神色,递过一块甜瓜给她:“给,这是主子带回来赏咱们的。你尝尝,可甜了。”
墨菊摇摇头,没接甜瓜,自己走到一旁坐下不吭声。
木槿往屋子里看了眼,心下有些明白,只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墨菊。毕竟说起来是墨菊不对在先,犯了这么大的错,要是换其他主子早把她拖出去打死了,主子却只是罚她跪,如今也不过是冷落她而已,实在挑不出半点理来。
唉,千怪万怪,只怪墨菊她当初鬼迷了心窍,竟然做出那样的事。
“墨菊姐姐,木槿年纪没你大,也许没有姐姐懂得多,但是木槿还是想劝劝你。”
墨菊垂着头缓缓摇了摇:“我知道,像我这样,要是在别的主子跟前早死了七八十回了,小主只是这么对我已经是格外开恩了,我只是怨自己是个命贱的奴婢,只能随着人摆弄,想打想杀,自己做不得半点主罢了。”
听着这话,木槿皱了眉:墨菊这话的意思竟然还是带着抱怨了!
“姐姐这话我不懂。就算是良民,活在民间自有衙门的大小老爷管,还有那些村长里正等等的,个个都是能压着你的人,就算是富贵人家,上头还有祖宗家法呢,哪里有自己做主去的?”
墨菊抬眼看了看木槿:“我自然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可惜我们不是宫里的主子,若是我也是主子,谁能摆弄我的命去?”
木槿瞠大了眼:“这话我就更不懂了。若说奴婢,这天下人都是皇上家的奴婢奴才呢,又有几个是能自己做主的?”
墨菊不服气道:“主子娘娘们就不是奴婢了啊!”
木槿摇着头笑:“姐姐,你一向聪明,怎么竟看不明白?宫里娘娘们是高贵,但那也是指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的。在我们眼里是主子,可在皇上眼里未必不是奴婢呢!不信你想,但凡是皇上下的命令,有谁敢不依从的?”
墨菊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话,一时愣住了。仔细琢磨木槿的话,竟然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一时傻呆呆地坐在一旁想自己的心事。
木槿看她模样,知道她需要时间,便不再开口,自己拿了绣花绷子去一旁做活。
她们二人在外边说话,没注意梅落和锦心就站在门内帘子后头,把二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楚明白。
两人轻手轻脚地退回屋内,梅落喝了口茶叹道:“想不到木槿竟有这番见识,往日里我竟是小看她了。”
锦心也点头道:“果然。初次见面时她还是个什么都不懂,往那里一站就没人注意的孩子呢!这几年下来,竟然比许多人都明白事理。”
“是啊,最难得的是她看得清后宫,看得清天底下,也没有想往上爬做主子的糊涂念头,倒真是难得的。锦心,往后你也提点些,毕竟是我身边的人,又是最先跟着我一路颠簸来到宫里的,好歹护着些。”
锦心点头答应,又笑道:“小主又见了得意人,可是要把奴婢们扔到脑瓜子后头去了!”
梅落白她一眼:“又说这打嘴的话,我就是把自己给扔到脑瓜子后头也舍不得扔你们啊!”叹了一声续道:“我自己知道自己的事,外面看着像个聪明的,其实蠢得要命。这几年要不是你们帮衬着,估计我在这宫里早被人欺负成面饼子了!锦心,谢谢!”
梅落说的带了真情,锦心眼眶一热,眨了眨眼才笑道:“小主就会打趣奴婢们,谁敢欺负你?就凭小主您手里会的活计,欺负了您有他们好受的。”
梅落被她说的笑了起来:“你不提我还忘了,还记得那次给四阿哥下痒痒粉,害的他跳进御花园的河里洗冷水澡,冻的脸趣青……哈,笑死我了!”
“还说呢!奴婢至今也不知道小主您怎么下的药,瞧着您根本没靠近四阿哥啊?”
梅落招招手让她低头附耳过来,贼兮兮地笑道:“我告诉你啊,我是把药下在他经过的路上了。谁叫他就喜欢跟那些花草做对的!他要是不碰那些花花草草,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吗?”说完又是笑。
两人闲话了一番过去的事情,又说起墨菊来。
“才刚听她那话,只怕是有人拿性命来威胁她,这个应该就是她的苦衷。只是到底是什么她不说,我也没办法知道,还得继续留神她才是。”
“小主说的是,奴婢也这么想呢!现在看来,小主把她留在身边还真是对的,要不然真打发了她咱们就失去线索了。”
梅落“嗯”了一声:“凡事总是得以预防为主,咱们毕竟人微言轻,在这宫里处处都是看人脸色行事,要是发生什么保不齐就成了别人的棋子。”
锦心心中一动,看四下无人,附耳低声道:“其实,小主您可以找五阿哥帮忙的。”
五阿哥?梅落心里一跳,脑海中不由得出现了五阿哥那张是笑非笑的满月脸来,还有那双如同深潭般的眸子,脸上不由一热,急忙掩饰地笑道:“他一个阿哥,又是监国,眼看着又要大婚了,这里里外外的事都堆成山,只怕忙的恨不得三头六臂才好,哪里还有心情管我们这边。就算他有,我也是不好意思去麻烦他的。还是快别说了,防着人听了去招祸。”
锦心很想说:不麻烦,五阿哥巴不得你去麻烦他呢!话到嘴边,看梅落坚决的样子只得吞了回去,转过话题说起五阿哥的大婚。
因梅落觉得锦心是个可靠人,再加上五阿哥送礼来后好几次都是锦心去回的礼,梅落有些事便也不瞒她,只是说自己跟五阿哥是盟友,就如同令妃一般,其他的暂时还不敢让锦心知道。因此,两人背地里谈话说到五阿哥时也就没了太多避讳。
“我看着西林觉罗姑娘是个好的,举止端庄稳重,倒是配得上五阿哥。”梅落话出口,心里却涌上一股酸味,只觉别扭的很,忙低头吃茶。
锦心似乎没有发现她的异样,顾自说道:“皇上钦点的,好不好就是这样了,谁还能改了不成?只是希望她能理解五阿哥,不给他添乱就好了。”
“你这话说的好笑,他们俩的事你跟着操什么心?这女人不都是听男人的么?五阿哥真要是想做什么,她身为福晋还能拖后腿?毕竟夫贵妻荣。”梅落撇撇嘴,只当锦心指的是五阿哥谋划皇位一事。
“那,要是五阿哥纳妾呢?她也会顺着吗?”锦心迟疑了一下,眼睛紧盯着梅落问。
“纳妾?这个好像应该是她这个福晋管的吧?想来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是五阿哥想纳而且开了口,她应该不会逆着五阿哥。”
“真的哦?只要五阿哥开口那就没问题了?她不会吵吧?”锦心担忧地问。
梅落很奇怪:“锦心,你关心这个做什么?难道说你……?”说着,狐疑的眼神上下扫描锦心。
“哎呀小主,您想到哪去了?奴婢是好奇,随便说说。”锦心忙表白。
梅落还想盘问几句,这时帘子一掀木槿来回话说:“小主,皇上到咸福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