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楼轩。
阳光酥松的照在简略的庭院里,细小的尘埃在空气中跳动着,一个身姿楚楚的女子左手拿着汤匙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面前的汤药。
半响,一双婉转流动的双目看向采月,话语有些迟疑,“我父亲真的被放出来了?”
“是的,姨娘娘家的人刚来报的信,让姨娘安心养着身子,孩子还会有的,切莫忧心!”采月点了点头,眼里也有了笑意,姨娘掉了孩子后不喝药也不说话,这样熬着终归是不好,现下才有了丝生气。
陈怡嫣然一笑,眉眼渐渐舒展开来,好歹这还算得上是件喜事,“呵,没事就好!”
“姨娘……”采月欲言又止。
“嗯?”陈怡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采月深吸了口气,凝眉看着陈怡,“陈老爷能这么快脱掉关系,听说是大小姐求了太子说通的关系……”
陈怡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她想起了那日,如若不是柳依邀她看育,说不定就不会了……她嘴角抽了抽,冷然道:“她怎么可能这么好心帮我爹!”
采月低着头,陈姨娘自从没了孩子,性情确实怪异不少,这事分明与大小姐无关,她却是把那天的人都恨上了。暗叹了好一会才答话:“这消息应该不假,奴婢是不小心听到大小姐身边的两个丫环说的。”
陈怡凄凉的一笑,眼眶中氤氲了淡淡的雾气,嘴角那抹痛彻心扉的笑让空气都变的凄凉无比,“那我是不是应该去道谢?”
采月面无表情地看了陈怡一眼,沉声道:“恕奴婢愚钝,不能为姨娘分忧,但奴婢觉得姨娘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心里自然是知道该不该去道谢的!”
陈怡摸着平坦地小腹,眸中徒添了丝丝凉气,冷笑数声,不甘道:“人家是相府嫡出的小姐,金贵得很!我们一生都求不来的东西,别人动动嘴就能办得妥妥贴贴地!”
采月眼眸闪动,蠕动了几下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最后只是在心里暗叹了一声,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它人瓦上霜,凉薄是才生存之道!自己终究是心有不忍,才会多嘴一言啊!
陈怡知道这事和大小姐没多大关系,可她的孩子到底是没了,也许以后都不会有孩子了,她焉能不怨愤!她也知道有些话要烂到肚子里的,俗话说得好,祸从口出!可是她就是不甘,她知道自己的体质是不适合生孩子的,可是她还是想赌一把,可是……陈怡绞紧手中的绢帕,她就是觉得恨!老爷太过绝情,她的孩子就这般莫名的没了,结果没一人为她的孩子偿命,她如何能不恨!大小姐身份金贵还说得过去,可是那两个贱人,凭什么能活着,那她的孩子算什么,欺人太甚!
压制了许久,心绪才安定了下来,眼神转了一圈却是没看到采雯,轻咳了一声,随口问道:“采雯呢,怎得这一日过去了,都未见着她的面?”
采月眼里闪过一丝黯淡,垂着眼眸望着自己的白鞋子沉默不语。她和莲生都是陈姨娘的陪嫁丫环,十几年的情份,至从姨娘流产后她被带走到现在,姨娘到如今提都没提起过,好似忘记了,而这个半路插进来采雯姨娘却是记得,说心里不寒心是假的,她口口声声怨大小姐和老爷,那她自己呢,呵,其实不都一样嘛,位高者那里会懂她们辛酸和苦楚!莲生纵然是护主不周,可也罪不至死吧,她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哪怕是主仆也该有些感情吧,怎么能如此凉薄……采月紧抿了唇,阻止自己无思乱想。
陈怡盯着她的眼睛,表情有些复杂,迟疑了一下,问道:“莫不是犯了什么事?”
采月没有回话,算是无言的默认了,她明明提醒过她的,可是她还是执意如此,唉……
陈怡忽然笑了,面容哀戚,身子微微发颤,犹如晨间初绽的木槿花,凄楚而柔弱。
“呵,看吧,这就是权势,要你死,你生不得!她们高高在上,不高兴了给你一刀,那也是她们看得起你;给你个糖,那更不得了了,你不感恩戴德那都天理不容!”她到底还是忍不住,怒火又跳了出来,忘乎所以地尖酸刻薄。
采月目光平视,没有任何的波澜,不该听的话她永远都听不到。
陈怡的眼神在采月身上落了一分,随即嘲讽地勾了勾嘴角,从何时起,她还不如一个丫环看得通透,呵,真是可笑!
静月庵。
“嗯……”房间里面突然传出了一阵浅浅的声,未眠瞬间脸色铁青,手搭上门就往里冲。
柳成安急忙出手扣住她的手腕,眼神坚定,“不能进去!”
未眠使劲挣扎,却只添疼痛,没一丝的松懈痕迹,阴狠地瞪向他,“放开你的脏手!”
柳成安眼神暗了一下,却没有松手的意思。
未眠见用说的没用,手直接罩向柳成安的面门。
柳成安没有丝毫迟疑地出手,每一招都只用了两成力气,被动的防守,没有丝毫要伤她的意思。
看她脸色就知道她要多生气,可是夫人进府都十年了,这种事三不五时就有,可她怎么每次都这么激动,到底为什么?脑子闪过某些不堪的想法,他连忙打住,没让自己多想,手下的招式却失了控制地多了分力度。
未眠感觉到柳成安的变化,吃力的应付着,她心急地想进去,她刚刚听到声音了,她纵然还是以前的她,可心思早不如以前单纯了,知道里面在发生什么,不管怎么说夫人现在正病着,怎可乱来!
未眠心急的模样成功的刺激到了他,胡乱地发泄着自己的怒气。
未眠闪避地十分狼狈,她一直知道他武功高强,却想不到竟是如此深不可测,她甚至怀疑,他压根没使出全力!
柳成安惊了一下,赶忙收手,看她苦楚地模样,早没了涛天的怒气,“怎么样,伤得重吗?痛不痛?”
未眠抚着涨痛的肩膀,没有要回他话的意思,打完人,问痛不痛,他妈的不是有病是什么!
柳成安有些急了,他刚光顾着生气了,压根不知道自己何时伤了她,也不知伤得重不重,手去搭她的肩,想看看伤得怎么样了。
未眠侧过身去,躲开他的碰触,拿眼瞪他,“别拿你的脏手碰我!”
柳成安瞬间觉得自己手贱,“呵,就你!别往脸上贴金了,我对老女人没兴趣!”
未眠恨恨地惋他,“哼,连儿子都十二的人,不定谁更老呢,也不自个照照自己眼角的皱纹,蚊子不知能夹死几十只?”
柳成安心安理得地整理着弄乱了的衣袍,眼都没抬一下,“男人如酒,越放香味越浓愈,而女人……”眼角有意无意地瞄了她一眼,“只会越来越无味。”
未眠崩溃了,十年过去了,她当然知道自己老了,可是这是她能左右的了吗?
“我老不老关你屁事,要你在这里废话,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呃……”未眠痛地拧眉,死男人,下手这么狠,不知是不是掉断了。
柳成安看她拧眉,不由担心,怪自己乱生气,没章没法的乱出手。
未眠看他这样就生气,打了人还在那猫哭耗子假慈悲,虚伪!“看到貌美的女人不管不顾地就知道往前扑,大白天的就知道宣淫,什么东西……啊……””突然手臂巨痛,未眠停止了咒骂,脸色苍白,随着疼痛越来越严重,忍不住尖叫,“啊……疼死了,你……你住手,滚!你的脏手离我远一点……”
柳成安无语,他承认他有加料地成分,但也不至于叫成这样吧!还有,脏!他到底那脏了!
“你个不要脸的老男人,落井下石,等我好了,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然后再弄残你儿子,送去倚香院……”
柳成安眼里的失落一闪而逝,坦然地看向她,“八年了,你要这样吗?”
未眠张了张嘴,把话咽了回去,愤愤不甘地扭了头不去看他哀伤地样子,他就是故意地,每次都这样,可恶!
柳成安勾了勾嘴角,笑得有些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