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雨,从来都是不温柔的,激烈而决绝。世界笼在一片雾蒙蒙中,一股股击流倾泻而下,落在檐角,泛起数不清的水花。
天上的乌云压顶,空蓝的天空被阴暗完全吞噬,不留一丝空隙。间或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长空,随后伴随着一阵爆炸似的雷声。
遥遥对视的两人同时沉默。
凝重的气息令人窒息,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柳旭尧审视地打量着对面的男人,身姿如依的挺拔,俊美的外在,只是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沐离尘面容沉凝,同样在打量着对面的男人,湿润如玉的外在,依如往昔,比起自己的寂寥沉沉的死样子,他更显意气风发,张扬而魅惑。背负在身后的双手,倏地握紧,在他痛苦的时候,他却幸福着,而且是本该属于他的幸福,可恨!
沐离尘突然勾唇一笑,即而骤然跃起,动如闪电,掌风凌厉,冷气直击柳旭尧面门!
柳旭尧却丝毫不惧,神色从容的一个侧身躲过,双掌翻处,也自发出劲疾掌风,迎击而上。在两人错开身型的同时,淡淡扫他一眼,“这么多年不见,不光武功见涨,脾气也不容小觑啊!”
“要打就打,废话真多!”沐离尘眉头皱紧,看着柳旭尧一派悠然自得的神色,不由钢牙微挫,目光陡然间寒风阵阵。手下动作越发狠厉,双掌猛然推出,排山倒海一般的急劲罡风,向他胸口疾撞而至!
柳旭尧这回却不敢大意,觉查出沐离尘的掌风来势太强,猛然后退数步,运气护体,周身霎时金光闪闪。
“砰!”以两人为中心的地方甭发出耀眼的白光。
沐离尘心神一颤,本想收回手,却是不能,气势强行锐减,只剩下两成左右的威力,仍是气势逼人!
掌风一接之下,柳旭尧岸然不动,沐离尘却被震得退出老远,胸腹间气血翻涌,一股腥甜直冲喉咙!
柳旭尧自鼻中“哼”出一声,冷笑说道:“看你这气势,我本以为你会有多厉害呢,不过尔尔!”
沐离尘眉目之间,本萦绕着的一层淡淡黑气,颜色渐渐加深了几许,他强自撑住,不让自己倒下。
林婉搂着柳依的身体微微僵凝,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两个打得难分难解人,眸底一阵雾红,担心的眼泪几乎就要溢出眼眶,脸色越来越显得苍白。
她颤着朱唇喊,“你们别打了,有话大家坐下来好好说,不要打了!”
柳依不舍的移开目光,安抚地拍拍她:“娘,爹的武功明显比那变态男人高了不止一个层次,你不用担心。”
“可是……”林婉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想要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她看到柳旭尧没事的同时,又敏感地觉得沐离尘神色不对,不可否认的,她担心他……
柳旭尧闻言,一个跳跃间,已到她面前,宠溺一笑,轻手环抱住她,在她的耳边细语,“我好好的,别担心。”
林婉细长的睫毛上挂着几颗晶莹的泪珠,美眸盈着水光,抬眼充满期盼地瞅着他道:“你们别打了,好不好?”
柳旭尧伸手温柔地拭去她颊边的泪水,怜爱地笑叹了口气,“嗯,我保证不打了,莫哭了,好不?”执起她白嫩的小手,覆上一吻,深情道:“我心疼。”
林婉羞怯地埋进他的怀里,脸颊泛起两团晕红,不依地抱怨道:“老不正经,也不怕依儿笑话你。”
柳依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靠在青阶的的肩上冲他怪笑,“没事,我都习惯了爹三不五时的真情告白了,你们放心的来。”
柳旭尧却是沉了脸,“死丫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柳依佯装害怕地抱紧了青阶,可怜兮兮地道:“青阶,我爹要打我,你快救我!”
青阶却没心思理她,他挣了挣身体,担忧地看着师父,想上前去看下师父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最后他总感觉师父怪怪的,他很不安。
沐离尘半眯微冷的黑眸,淡扫他们一眼,眼底的落寞一闪而过,转而又带了丝清浅的笑意,像是浮在水面般不真实,右手突然一拂,一阵阴风骤起,对着柳旭尧直扑而去。
“爹!”柳依最先惊叫出声。
“旭尧!”林婉惊骇不已,脑中有些片断一闪而过,几乎是下意思的,手一翻,寒光一闪间,手间有温热的液体滑过……
鲜血在他胸前绽放成花。
“哐?”手中的匕首陡然落地,清脆的声响,惊了每个人的心。
青阶适时抱住他倒下的身体,手颤抖地搭上师父的脉搏,慢慢地,眼内的光亮渐渐黯淡,匕首正中心脉,没用了。他突然抬头狠狠瞪了林婉一眼,“师叔,师父如此爱你,你怎么狠得下心对他如此?”
“不!离尘……我……我不是故意的……呜呜……”林婉瞬间哭喊出声,泪水盈眶,一串串剔透的泪珠子漱漱滚落。不,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完全是下意思的行为。
柳旭尧也从惊诧中回过神来,快速上前点了他身上的几处穴道。查看了下他的伤势,抬眼对上林婉希翼的目光,摇了摇头。
林婉颓然坐倒在地,她亲手杀了从小疼爱她的离尘师兄,这怎么可能是真的?不,为什么会这样,她不想的呀!曾经他对她做过那样过份的事情,她都没有要他死的想法,今天怎么会……
柳旭尧心疼地拥住她,柔声安抚道:“婉儿,这是意外,你只是为了保护我,不要乱想。”
“婉儿……”沐离尘微伸出手,向她探去。
林婉无意识的抬头看他,游离的目光渐渐凝聚,她突地挣开柳旭尧,跌跌撞撞地向沐离尘走向。
“离尘,求求你不要死,我保证再也不躲着你!”林婉一把握住他的手,大大的眼睛盈满了哀戚。
柳旭尧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怀抱,抬头看着趴在沐离尘身上恸哭不已的林婉,神情一楞。
沐离尘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苍白的唇边噙着一抹苦涩的笑容,“我知道,你恨我,对不起……咳……”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林婉看着绚烂在他唇角的血花,心底的恐惧慢慢在扩大,她紧紧攥住他越发冰凉的手,颤声道:“离尘,你死了我才会恨你,明白吗?”
“婉儿,能……见到……你,我知……足了……咳……”沐离尘眼神渐渐涣散。
沐离尘强撑着最后的一点意识,定定地看着她,嘴角含笑,“如果没有柳旭尧,陪你终老的人,会……”话未完,他的双眼却已合,嘴角微微漾起的涟漪,就那么,凝固在惨白的唇上。
所有的声音瞬间寂灭。
“师父!”
良久,一声悲痛欲绝的哭声响起。
柳依惊愕地看着林婉脸色一瞬间变得死白,眼神中流露出空寂。继而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
“不可能!”柳依也难以置信地尖叫出声。
柳依震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她从来没担心过沐离尘会死,白胡子老头明明说过他是将来致使百姓生灵涂炭的祸手,这不可能啊,电视里的主角不都是打不死的小强吗,为什么沐离尘却是这么轻易的死去了,谁来告诉她,这其实是个闹剧?!
“我会!”
柳依抱着沐离尘的尸身久久不动,良久她才钝重的点头。一滴晶莹的泪,无声落下,划过沐离尘失去知觉的双手。
地上满满的都是掉落下的紫藤花瓣,片片残破……
入夜,白胡子老头心急火燎地入了柳依的梦,大声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沐离尘怎么好好的死了?你干了什么?”
柳依同样不爽的瞪他,“什么叫我做了什么,人又不是我杀的,是林婉!你不会问她去啊?还有,你都不明白他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那我怎么知道?你是好歹是个神仙,我可是个普通的人!靠,我还郁闷得要死呢,你还半夜不睡觉,跑来抽疯。”柳依直接一脚踹向他,“给我滚!”
白胡子尴尬地摸摸鼻子灰头土脸的走了,发誓要查出原因!不由再次痛哭流涕,呜呜,他不就想升个官嘛,怎么就这么难呢?!
刚躺下的柳依,突然直挺挺地坐起身,靠,脑子灵光一闪间,她好似明白了原因,不会是蝴蝶效应吧?对了,忘记问白胡子老头,自己能活多久了!啊,气死了,这都什么事啊,莫名其妙!
三个月后,柳相府的大小姐突然病危,群医皆束手无策,柳相大怒,一气之下砍杀了大批大夫,城乡之到处贴满了红榜,柳相更是许下誓言,只要能求小姐者,他答应对方所有要求!
半个月过去了,相府门前依然门可罗雀,正当大家快要绝望之际,一身青布衣衫的青阶敲响了相府的大门。同时也带来了一些事情的真相。
原来沐离尘之死竟另有蹊跷,他本身因为走火入魔,心脉已损,三年之内不得用武,否则将回天乏术,而且他本身身中寒毒,时日无多。
柳依回想起第一次见到沐离尘时,他眉眼间的那抹青黑之色……
突然间有个大胆的想法在脑中成型,他明知自己是将死之人,所以他想见林婉一面?或者,这一切都是他谋划好的,为了让林婉悔恨一辈子?毕竟林婉应急的那一招可是他亲自己教的!就如俗话说的爱而不得便成恨?念及此,柳依的头皮莫名的麻了麻,打个寒颤,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也太可怕了,不仅对自己狠,对林婉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