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莞?”颜思莞刚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唐珏赟。
“你好。”她向他打招呼。
除了唐智深外,她没有喊过唐家其他的任何一个人。她觉得,没有这个必要。而且要让她突然喊一个本来不认识的人这么亲昵的称呼,她也不是很能适应。
“你见过爸爸了?”唐珏赟问她。
颜思莞点头,“是的。”
“中午在这里吃饭,现在没事吧,我带你去看看后面的花园,最近那一片菊花开得很美呢!”唐珏赟努力地想要做一个好哥哥。或者说在他的心里,同样深知是自己的父亲对不起她们母女,所以也希望尽一份自己的力量,替父亲弥补一些什么。
“谢谢。但我还有事,得先回去了,下次吧。”她能感觉得出他对她的好意,但是,她没办法坦然接受。而且对不起她们母女的不是他,她不需要他的刻意讨好和补偿。
唐珏赟略显失望,“是吗?那好,那就下次吧。”
颜思莞打算下楼,可是可能因为保姆刚拖过地的缘故,在转身的时候,她突然一个打滑,眼看着就要摔倒。
唐珏赟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可是颜思莞在他的手碰到她的手臂的时候,立马用力地甩了开去,人也向后退,踉跄了几步。
那几乎是一个条件反射的动作,唐珏赟不明所以,疑惑地看向颜思莞。
颜思莞没有看他,那只被他碰过的手她觉得万分地难以忍受,她深呼吸了几口气,然后问了句:“这里的卫生间在哪?”
唐珏赟习惯性地指了指,还没等他回神,颜思莞已经往他指的那个方向去了。
一走进卫生间,颜思莞就关上了门,然后撩起袖子,拧开水龙头,把手臂放在水里拼命地冲。
她把洗手液抹到手臂上,用力地搓洗,就好像上面沾上了十分恶心的事物一般。
她的脑海里已经一片空白,人也机械地只剩下搓洗这一个动作。直到那条本来白皙的手臂被她洗得通红一片,甚至传来了丝丝痛意,颜思莞才停下了动作。看着那条手臂,她的脑海里又开始浮现那些不好的画面,她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回忆,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她忽然有些失力,手撑在洗手台上,看着就像是如果离了那支撑物,马上就会站立不住似的。
“思莞,你怎么了?”门外突然传来的唐珏赟焦急的声音,令颜思莞逝去的神思回转了过来。
她看着通红的手臂,又是这样,好像是一个情不自禁的动作,她自己都控制不了。摇了摇头,她的眼里尽是无奈。
放下袖子,她整理了下自己,接着打开门走出去。
看到颜思莞出来,唐珏赟急急地上前问:“思莞,怎么了,是不舒服了吗?”
颜思莞抬头看向面前的这个男子,他眼里流露出来的关心是真实的,不禁让她心中一暖。
“没事。”她摇摇头,“就是突然肚子有些不舒服。”
唐珏赟看她面色苍白了几分,也没有多问,说:“不舒服去医院吧,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真的,我已经没事了。”颜思莞拒绝。他的关心还是会令她觉得不那么能够欣然接受。
唐珏赟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于是不再勉强,只是说:“如果还不舒服就不要逞强,一定要去医院。你身边也没个人一起,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他的话说的很诚恳,她能听得出来他话语里的真心,很久没有人这样关心过自己,颜思莞听着他的叮嘱,竟然鼻头一酸,差点没能忍住。
她点点头,“知道了。”
走下楼时,林玉琴已经不在了,只剩下唐钰鑫在看电视。
“哥哥!”见到唐珏赟和颜思莞下来,她跑过去挽住唐珏赟的胳膊,对他说,“我下午想去时代广场,哥哥送我过去吧。”然后又对颜思莞说,“思莞也一起吧?”
“不用了,我马上就走了。”
“不留下吃饭吗?”
“不了。”她知道唐钰鑫虽然对她没什么敌意,但是也不像唐珏赟那样是出自真心的,只是客套而已。
唐钰鑫撇撇嘴,没再说什么。反正礼节上她没有失礼就是了。
于是颜思莞向他们道了别,然后走出去。
“思莞应该不喜欢我们家吧,我看她脸色都不好看了。”唐钰鑫问唐珏赟。
“不是,她刚刚有些不舒服。你和她年龄相当,又是当姐姐的,应该多关心关心她。”
“我要怎么关心啊?刚我还不邀请她去一起玩?你看,是她自个儿不愿意啊,又不是我的问题。再说了,妈妈不喜欢她,要是让妈妈看到我和她亲近,说不定就不认我这个女儿了,我才不要冒险呢!”唐钰鑫松开唐珏赟的手,重新回去看电视了。
唐珏赟想,的确,现在这个家中,唯一排斥颜思莞的就是他的母亲林玉琴了。不过也是难怪她,毕竟她和他们的立场又是不一样的,没有一个女人被丈夫背叛了之后,还能够欣然地接受他外遇的孩子。
“对了哥哥,羽哲哥哥什么时候有空啊,我都好久没见过他了。上次他去迎新晚会表演的时候你们也不早点和我说,害我去参加同学生日paty错过了。”唐钰鑫嘟着一张嘴,脸上写着“我不高兴”四个字。她和温羽哲算来有好几个星期没见面,每次想要约他可是又怕他忙,但是他又从来不会主动来找她,唉,真矛盾。
唐珏赟坐到唐钰鑫身边,刮了刮她的鼻子,“羽哲最近忙着研究一个病例呢,废寝忘食得很。你要是实在想他就给他电话,不过我猜,他肯定关机了。”他这个妹妹对温羽哲的心思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只是温羽哲并没有任何表示过,即使他也很想有他这样一个妹夫,但是这种东西,最是勉强不来的,只能看他们自己的缘分与造化。
听到唐珏赟这么说,唐钰鑫一脸失落,“那算了,我等他忙过这一阵再找他吧。”她知道温羽哲最讨厌别人在他工作的时候打扰他,她可不想引起他的反感。到时候就是那句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写照了。
颜思莞从唐家出来后直接回了家里。
她躺到床上,一只手背盖在自己的额头上,显得很无力。
唐珏赟刚碰触到她的一刹那,她依然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于是下意识地大力地甩开了他。
她有在很努力地改正,想要战胜自己内心的恐惧,可是,她还是没有办法。
她慢慢地蜷缩成一团,像只毛毛虫一样,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身体。
她无法否认,那年的记忆依旧如影随形地伴随着她,她没办法忘却,只能任它时不时地侵蚀着她的大脑,令她浑身颤抖。
回忆,能让甜蜜的更加甜蜜,痛苦的更加痛苦。
她不想让自己痛苦,所以她在拼命地忘记。可是,那就是无孔不入的恶魔,只要她稍一松懈,就会逼迫着她想起那些不堪和肮脏,以及那如地狱般黑暗的恐惧。
“妈妈,妈妈……”颜思莞低声地叫出来,仿佛只有不停地呼唤妈妈,她才能重新拥有勇气一般。
“莞莞,别怕,妈妈在,妈妈永远都在。莞莞最勇敢,是最最坚强的孩子,别怕,别怕……”妈妈的声音柔和地传入了颜思莞的耳朵里,她睁开眼睛,就看到妈妈坐在了她的床头。
“妈妈……”她立马扑进了母亲的怀里,就像小时候受了委屈一般,渴望妈妈的爱抚。只有妈妈才是她永久的避风港,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只要有妈妈在,她就都不会害怕了。因为她知道,妈妈会保护她。
妈妈温暖的手轻柔地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她说:“妈妈,我怕。”
“不怕,妈妈在。”
“怎么办妈妈,我是不是好不了了?”
“不,不会。莞莞别担心,你会好的,等你找到那个不再让你拒绝和恐慌的男人时,你就会好的。莞莞,我的莞莞这么美丽漂亮,上帝会赐给你幸福的。你放心,那个人会出现,很快就会出现。你要相信妈妈。”妈妈的声音非常坚定,以至于颜思莞听了也不知不觉就相信了。
她在妈妈的怀里点头,“妈妈,我信。只要您说的,我都信。”妈妈不会骗她,既然妈妈这么说,那么,她就一定会好的,一定。
“妈妈……”颜思莞突然惊醒,却发现身边空荡荡的,根本就没有妈妈的身影。原来,只是一场梦啊。
她站起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明亮的阳光透过玻璃亮闪闪地照射进来,落了一地的辉煌。
“莞莞别担心,你会好的。当你找到那个不再让你拒绝和恐慌的男人时你就会好的。我的莞莞这么美丽善良,上帝会给她幸福的。”
梦里,母亲的话语还清晰地萦绕在耳边。
“妈妈,我真的能找到这样的人吗?我真的,能够幸福吗?”颜思莞低语,然后伸出手,想要抓住这丝丝的光亮,可是光亮却调皮地从她手中滑落,重新回归了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