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冧,住手,要她甘愿将精魄献出来,不着急。”话音一落,身着红衣的女子落在了卿卿的面前。
红冧却是没有答话,冷冷望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卿卿。
女子走到她的身边,柔声道:“你着急什么,反正她也逃不了。”
卿卿只模糊地看见一个身影,便渐渐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卿卿醒了过来,身上没了创伤的痛楚感。迷糊中,卿卿走进一团白雾中。在雾气里,她似乎看见了自己的往昔。
久远的记忆中,是同她一般的桃色罗衫、桃花面和柳叶眉。尽管只是在记忆中,仍旧令她感到温馨与知足。
似是陷入了久违的梦境,明知不是真的,却还是不能自拔地陷进去。
那些熟悉的身影,卿卿叫不出名字,也看不清面容,但却感到从未有过的心安。
景象陡然一转。
天地混沌之时,万物都未苏醒,未有知觉。
白皑皑的一片大地,笼上厚重的落雪。
一颗嫩芽陡然破土而出。在龟裂的大地上默默生长。
十里外的一个寒潭中,有一块冰,从不融化。
那是卿卿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但距离她吸食足够的日月精华,化身人形,尚且还有两千多年。
孤独盛浓。
一日。寒潭中那块顽固的冰,终日化成了水。
卿卿在水中看见自己。在满树绯红的花朵丛中,是并蒂碧桃花,卿卿便笑,随风舞动。
那口寒潭,忽然化身成了一个美貌少年。
卿卿心口一滞,更是笑得花枝乱颤。
随之,景象又是一变。
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
卿卿同其他仙子一起跪倒在殿前。
迎面而来的是,是一座泛着五彩的莲座。只隐约可见座上那人一袭华服,仙气出尘。
那个同她一致相貌的女子,安静地跪在自己的身侧。
她认得她。
本是同根而生。
梦境里,依旧充斥着欢快的气息。卿卿细致地学习仙法。
是夜,她一人静静地盘坐在榻上。
淡淡的月光撒在枝桠上,像镀上了层层薄薄的水银。
有人敲门而入。是那个与她长得一般的女子。手中捧着鲜红的嫁衣和凤冠。
她说,卿卿,你终于得偿所愿。
卿卿不知何意,只是木讷地接过了嫁裳。
翌日。
天光微亮。整座宫殿喜气洋溢。四处可见红色装饰。
卿卿木然地坐在软轿中,身上一袭红色嫁裳。心中无悲无喜。
头上的凤冠吊着细细地珠帘。她依旧看不清眼前与她共握红绳的男子,只觉心跳莫名加速。
正欲行拜礼。
“卿卿。”颜寒冰冷的声音传入了大殿。
一道白光闪过,宫殿在那一瞬间化为乌有。天色变暗黑,四周只剩下黑色的浊气,在四处乱窜。
“君上。”卿卿身上的黑气淡去,恢复了意识,便感到浑身疼痛难耐,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她身上的仙气已淡去太多。修为又减了一半,根本支撑不住。
颜寒走到她面前,轻轻将她搂在怀里,抬眸望向不远处,冰寒的五官在寒光中显得有几分可怕。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歌声。颜寒抬袖一挥,卿卿随光而起,被笼罩在了光环内。
“凭栏处,泪未干,谁道此诀别,独留一世的哀伤。烟花剪,口无言,谁拨乱西风,只共一瞬的欺瞒。冷月光,泪断肠,谁转身回望,更迭来生的惆怅。恐思量,甚难忘。甚难忘。”尖细的女声,凄凉哀转,透着丝丝诡异。
“若你执迷不悟,我便将你魂飞魄散,受万鬼吞噬。”颜寒瞬间幻化出一柄剑器,隐约可见剑柄刻着“天灵”两字。
红冧现出了原形,一身戾气,周身散发着浓郁的黑气。
“不曾想还能见到地君。”语气里似有嘲讽,又带着丝丝恨意。
颜寒眸光一闪,清冷一哼:“手下败将罢了。”语毕,也不再多说一字。
天灵化身成巨大的长剑,剑身笼着一层金黄的光芒,直直朝着红冧而去。
“若不是你,本君岂会在此地。”是了,一千年前,颜寒初入人间,本欲寻找具有慧根的弟子。不料那人被红冧引入了魔界,还惹了杀身之祸。
本也是讲求仙缘。岂料红冧魔心太甚,吸食凡人精血修炼。
因而被颜寒镇压在了渡唤。
红冧知晓颜寒的真身,故而使出了万焰朝宗。
颜寒却是不惧,右手二指一点,天灵霎时结出冰寒。
只见一红一白两道强光相碰。
互相吞噬。
颜寒轻笑了一声:“不自量力。你自是知晓我真身,又如何。”眉宇间,自是风华绝代。
红冧浑身一颤,颜寒那一招太过凌厉,他招接不住,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黑血,身形踉跄地后退了几步,他狠狠咬着牙,神色哀婉。暗夜在一霎间透出白光,整个渡唤开始显山露水。他的身后,紫荆花一刹绽开,妖异热烈,绯红了苍际。他知今次已失去机会,便是再不甘心,也无可奈何,颜寒的修为不是他可战胜的。
忽然间,又一股浩荡的黑气袭来。
是与红冧一致样貌的女子,额间却多一朵鲜艳欲滴的桃花印记。
颜寒微微眯了眯眼,那印记,他自是认得的:“罪不可恕!”竟然吸食了卿卿的仙气。
红冧怒道:“你先回去。”
女子却是不依,莞尔一笑:“你怕什么?只要你我打败了他,吸食了他们的精气与修为,我便可以存在了。”
“孽障便是孽障,竟敢逆天悖道,修炼阴面双子。”颜寒自是第一次眼见为实。阴面双子,是禁术,从本体衍生出一模一样的异性,修为各自一半,因而他在颜寒眼中更如蝼蚁般。
“你我不是他的对手。”当年他尚且一人,拥有全部修为,仍旧落败,何况今时。
“走!”红冧大吼一声。双手渗出黑气将女子锁住,一并化为了浊气。
颜寒本就不欲多战。
此刻,卿卿已不省人事。他心中挂念甚重。
颜寒一把接住卿卿,语态温柔,却透着无奈:“卿卿,我来迟了。”
卿卿无力睁开双眼,只感到一股熟悉的温暖迢迢而至。她的眉间,一朵桃色的桃花印记,若隐若现。
那日后,卿卿陷入了昏睡中。整日整夜迷糊不清,时而能感觉到身上有伤口在撕扯,时而听见凛冽的风声从四面八方刮来。
她做了一个梦。
她静静地跪在长长的阶梯之下,聆听着四周嘈杂的议论声。
有一位身着白色华服的男子从她的身侧缓缓走过,青丝铺陈在背上,身影美得像是一幅画。那人不曾看她一眼。但她的心中却有一股奇怪的感觉。
好像,曾深深地将此人刻画在心上过。
“帝座,此事因我而起。月凡愿受七道轮回。”
那人的背影是她熟悉的,声音也是熟悉的。她却不知他是谁,像是遗忘了某种贵重物品般,心上惦惦念念,惶惶不安。
后来发生了什么,卿卿却不记得,只觉得头昏脑胀,胸中一痛,似有思念,空空而来,席卷全身。
一定会有那么一个人,当你想起他时,心里就会掠过浮云般的温暖与依赖。只是,那人,到底是谁,她却想不起来。
但她的心中却有那么一个信念。
如可以,她愿化作一树桃花,只盛开在他眼前,一世便已足矣。
梦里再无他人。
“卿卿,卿卿,你醒了?”耳边是灵希欣喜的声音。
眼前还是白色的纱帐。
头脑微微有些发沉。
“我这是睡了多久了?”卿卿按着太阳穴,微张着眼。
“君上把你抱回来后,你昏睡了三日。”灵希如实道,说完便泪眼欲滴,抽了抽鼻子,两只大眼睛,泪汪汪的:“人家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君上?把她抱回来?为何她不记得。
“呸,你个兔崽子,是多希望我不醒过来?君上呢?”怎么醒来都不见他人。
灵希顿了顿,似是在思虑该如何说话:“我哪有!君上将你抱回后,渡了许多修为给你。本估算着昨日你便该醒来,但你昨日未醒转,君上今日一早便出门了。”
渡了修为,卿卿心下便觉着有些歉疚:“那是去了哪里?你这小兔崽子,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我口好干,给我倒杯茶来。”
闻言,灵希顺从地走到了桌边,却是一手提着茶壶,一手拿着一个茶杯,撇了撇嘴。
“君上的心思,我怎么会知道……”
卿卿接过茶水,一饮而尽,白了他一眼:“知你猜不中,你不会问啊!”
灵希鼓着小脸,一脸郁结。
“君上不说,我不敢问的啊……”
“卿卿醒转过来了?”忽听门外传来颜寒的声音,语气波澜不惊。
“君上一早去了哪里?”卿卿微微笑着。
颜寒见她脸色红润,便放下了心来,只淡淡道:“我已将渡唤暂时封印。”说得很是轻描淡写,好似这是风轻云淡的一件事般。
卿卿大吃一惊,那么恐怖的地方和那么厉害的人,仿佛可以想象被颜寒信手一挥……
“对了,君上如何知道我在那里?”卿卿抬了抬手臂,察觉体内精气充沛,便掀开被帐,坐在了榻上。
“同声铃。是你通知七七。七七便来桃花源寻你,遍寻不见。”原本他与紫耀对弈正欢。一听她有危险,一下落错了棋子,千百年来第一次输给紫耀。
紫耀自是清楚他落错棋子,仍旧笑得花枝乱颤,仿若日月生辉。
七七本想一同前去,怎奈颜寒速度太快,她不知去哪里寻人。紫耀又拖住了她。
“是了。”她依稀记得自己摇动过同声铃。
“可君上是如何知晓我在那里的?”那个地方,到底是哪里?怎会如此奇怪。
“你误入渡唤魔障之地。那地本便是我镇压红魔的地方。”掐指一算,便能料想那日是渡唤之门大开之时。颜寒只字不言其他。
卿卿一副明白了的模样,遂问道:“那七七呢?”醒来也没见她。
“我听鬼差伯伯说,七七姐今日要与那紫耀生死对决!”灵希一脸兴奋相,眼中满是期冀,若非怕卿卿发怒,他就要拍手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