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镜女子嘤咛了一声,身体继续往陈真的怀中缩了缩,才道:“我…出门…的时候没带,阿…真,…什么时候到家,我不舒服。”
断断续续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沙哑,一听就令人觉得声音的主人应该生病了。
天才啊,听到墨镜女子的话,陈真心中暗道,自己只是轻拍了一下对方就知道装病,柔柔弱弱的语气丝毫不引起怀疑。
“也没带?”闻言,方玲眼睛一睁,不过看样子没有之前那么没有怀疑,似乎是感觉到有几分麻烦。
与此同时,陈真感觉到小腹侧的冰冷金属往肌肉上咬了咬,知道是墨镜女子对自己的暗示,他先是轻声道:“我们马上就到家了,别说话,你是中暑了,说了不用专门过来和我一起回家的偏偏不听。”
埋怨了之后,陈真才转而对方玲道:“警察同志,你看……我向你保证,我女朋友绝对不是坏人。”
亲昵的称呼,亲切的关心,再加上之前所见到的两人之间亲密的举动,方玲都看在眼中,也没有多想。
或者说,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方玲就对这种检查没抱什么希望,以凶手的胆大心细,又怎么会不考虑退路呢,对陈真的态度也完全是因为怒火而已。
“是不是坏人我们会确认的。”用笔在自己的小本子上记录了几笔之后,方玲才抬起头道:“不过既然你们是一起的,这次就算了。”瞄了瞄像只小猫一样缩着的墨镜女子,她想了想又道:“小姐,如果你中暑了,我建议你还是让你男朋友送你去医院。”
“谢谢,应该不用……我回家休息一下就好。”墨镜女子低声道。
方玲也没有多言,目光扫了扫陈真之后带着一点不甘心转身而去,并很快消失在楼梯处,随后10路公交才慢慢重新启动起来。
呼,看着公交车离女警的身影越来越远,陈真庆幸的呼出一口气,他没理会车厢内因为检查带来的种种猜测声音,而是低下头看向怀中的女人,隔着衣服都透出的冰凉可是一直提醒着他自己仍然处在危险中。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过去了,公交车还停了一站,但墨镜女子依然一动不动,好像真的如她刚才所说的有点不舒服一样,于是陈真感觉想哭了,温香在怀是没错,可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滋味自己消受不起啊。
“大姐,你看,现在应该没危险了,你是不是可以放了我?”终于,他咬了咬牙道。
可惜的是,没有引起半点反应,靠在他身上的墨镜女子像个木头人一样,只有满是乌黑长发的脑袋随着公交巴士偶尔的颠簸而晃动两下。
疯子是可怕的,而聪明的疯子更是令人胆寒,谁能知道她下一步的举动,见墨镜女子没反应,陈真思前顾后了一番后也只好保持不动,在心里干着急。
花桥站,朝阳站,六合站,公交车走走停停,很快的又走了三个站台,而前方的师大路口也依稀可见了。
“大…大小姐,是不是能让我走了,我到地方了。”再坐可是到新校区那边去了,回来的车肯定是没有的,陈真不得已,换了个称呼再次说道。
墨镜女子纹丝不动,好半天才听到她断断续续的声音:“…带…我下车。”
冷冰冰的语气维持不变,不过陈真却意外的听出对方的语气中包含着几分虚弱,只是此时的他全然没有关心一下的心思,而是被带我下车几个字惊得差点一跳。
尼玛,感情这女人今天还吃定自己了,带她下车,然后是不是又要去个什么小巷子,最后被人发现一具可怜的尸体。
不行,绝对不行,陈真心道,得想办法自救。
正在这时,公交车到站“汽”的一声停了下来,不过车厢内依然保留着一股前行的惯性,陈真的身体忍不住往前一倾。
电光火石间,陈真察觉到了这是一个机会,说时迟那时快,陈真的左臂猛然的一发力,将手腕中墨镜女子往前一抛,同时身体往右倒去。
“咚……啪”的两声响起,陈真顺利的平躺在了座椅上,而被他甩出去的墨镜女子则没有那么幸运,整个脑袋狠狠的撞在了前面座椅的靠背上,也许是撞的厉害,随后她的身体反弹回来。
本来就没几个的二层乘客在前面几站就陆陆续续的下了个干净,陈真一甩一躺以及墨镜女子头部撞击造成的动静虽然有点大,却没人看到。
一丝凉风从打开的车窗吹进来,陈真才发现自己已是满头大汗,胸口前有点黏糊糊的,似乎湿了一大片。
低下头,墨镜女子萎靡着身体斜靠在椅子上,却是不动。
这疯女人该没撞死吧,陈真想到自己刚才用的力气有点大,犹豫了一下,才用膝盖顶了顶对方的肩头,“哎?”
扑通一声,墨镜女子顺势而倒,砸在了车厢板上。
还真出事了,陈真顿时跳了起来,蹲下身,“哎,大姐,你别吓我。”一边说着,一边将墨镜女子揽了起来。
宽大的墨镜掉在了地上,陈真终于看清了女人的全貌,不,应该是女孩。
只见她双眼紧闭,弯曲的睫毛却长而浓密,小巧的鼻梁笔直坚挺,年龄看起来绝对不大,只不过嘴角流淌出的一丝鲜血破坏了几分美感。
陈真心中一突,“喂,你可别吓我,我不想伤人的啊,醒醒……”手中使劲摇了摇。
不摇还好,这一摇,女子樱桃小口一张,哇的一下直接吐出一口血来,喷在陈真的衣服上。
完了,老子今天被这女人害死了,陈真后悔的想骂人,当他顺着衣领看到胸口同样沾满了血红色的时候,想死的心都有了,感情这女人一开始就流血了,难怪一直没动静。
不仅他胸口红彤彤的,女孩的黑纱上衣上也是一片粘稠,那一下撞击只不过是导致她昏迷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怎么办?陈真感到棘手,刚才那女警询问的时候叫破就好了,现在把这女孩丢在车里估计自己同伙的身份一时是跑不掉的。
“上面的,是去山里的没得,这趟不走的波。”这时,公交车司机的声音忽然从楼梯口传上来。
10路车的终点站是到五老山的师大新校区的,不过随着放假真正跑的趟次就少了,此时时间也不早,司机估计也不想往下开了。
“不去山里的,师傅,我这就下车。”陈真急忙回答,看着似乎随时死去的女孩,他一咬牙,将掉在地上的墨镜拾起,又抓过女孩手中的枪塞进口袋里,最后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下了公交车,学校门口的行人几乎没有,只有对面马路旁的几家烧烤摊上人声沸鼎,公主抱一般抱着女孩柔若无骨的身体的陈真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自己,快走了几步,缩进了围墙跟下的阴影里,随后拐进了一条小巷。
几分钟之后,陈真气喘吁吁的抱着女孩走进了一座六层小楼房,上楼,开门,用脚后跟将门踢上之后,他才将女孩放在了屋内唯一的小床上。
打开灯,陈真发现自己刚才的猜测果然没错,那黑纱上的粘稠赫然就是血迹,小腹处得颜色更深一些,一个小破口露了出来,露出一个血肉翻烂的伤口。
不用细看,陈真就知道是枪伤准没跑,麻痹的,老子果然要被这女人害死,咒骂了一句,陈真一屁股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这可是枪伤,估计前脚送到医院后脚警察就在医院门口等着,不认识,只是做好事,这话谁会相信,想起回来的路上碰到的动静,九成九警方的交通管制就是冲着这女孩来的。
“阿爷…阿爷,别离开我,师傅…不要……”床上的女孩忽然发出了几声呻吟,有几分思念,还有几分惊恐,本就白皙的脸已然煞白煞白的。
本来烦躁的陈真听到阿爷这个呼叫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什么触动了,白发苍苍,满脸皱纹,但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慈爱,从小养他教他,可不就是爷爷吗。
女孩叫了两声,又嘟哝了几句,说什么细不可闻,跟着就没动静了,只有胸口的偶尔起伏说明她还活着。
“阿爷…阿爷……”陈真将这两个字翻来覆去的在嘴里说了几遍,目光在床上女孩的身上扫了扫,终于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老爷子,你总说自己一辈子从没有见死不救不过,再怎么错了,也没一条命重要,你走得时候我也答应你做个好人,这女人今天我就救了。”
好吧,陈真也承认自己也有些心软了,眼睁睁的看着这么漂亮的一个女人香消玉损,怎么说可惜。
找了理由之后,陈真站了起来,走向小屋的角落,将最底层的一个小皮箱拎了出来。
拉出椅子,陈真将这个款式明显老旧的皮箱平搁在上面,吹口气扫落上面的灰尘,摩擦着一圈已然有些锈迹的密码锁,他喃喃的道:“老伙计,该让你们出来见一下天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