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让侍候在身边的奴才为她请了脉,说是需静养。御医,你去诊诊,看看平日服侍安家奴才有没有诊错。哀家这些年可少不了他。”皇太后唉声叹气。
御医怎敢得罪皇太后身边的人,那不等于与皇太后作对吗?诊脉仅是做个样子,扣了脉门一会,附议,“娘娘身子并非有恶疾,或许静养些时日,便无大碍。”
“皇奶奶,嫣儿怕是不能陪太子爷回去小住了。”事先商量好的话,宇文嫣倒背如流。
“这。”沐阳懿望向皇太后。
“既然如此,挪嫣妃到哀家宫外的园子小住些时候,那里既清静,又可养身。孙儿,你就带元妃回太子府吧,早去早回,省得你皇奶奶惦记。”沐阳懿一直不大搭理元妃,这会新宠是嫣妃,皇太后就此一搏,搏他愿意带谁走。毕竟嫣妃不是元妃的对手,若是梅妃,那自己便不管了。
“皇奶奶,您的园子乃皇爷爷的钟爱,让嫣妃去养身子糟蹋了。既然需要静养,就让她跟孙儿离宫。元妃嘛,来日方长。”一出戏看罢,沐阳懿顺水推舟。
“唉,都退下吧。”成了。谁叫元妃刚入宫时,摆尽排场:饭桌上,凡金器以外不得端上,又私下处置宫女太监,弄得怨声载道。太皇太后也因此不敢过分亲近她,“哦,嫣妃,你今夜就在哀家这,少挪动为妙,赶明太子回太子府,从哀家这出发便好。”
“是,谢皇奶奶垂爱。”目光与沐阳懿交汇,宇文嫣见他点头,棋子般应下。为何征询他的意见,她自个儿也说不明白,或许是太不相信皇太后了。
夜半三更,躺下的宇文嫣被唤进皇太后寝宫,挨床边而立,等着训话。
“嫣儿,梅儿你俩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在这宫中,将来必相依为命。可曾听明白了?”皇太后一直闭目养神,待乔装成小公公的梅妃到来后,才开金口。
“是。”梅妃恨得咬牙切齿,敢怒不敢言。
“嫣儿知道。”宇文嫣低下头,避开梅妃恨意十足的眸光。曾几何时,成了同船盟友?
“从前你俩关系如何,哀家不探究。你爹爹将你俩送入宫,为的是保我们宇文一族荣耀无限。要记清楚,这宫里年年有新人进,并非只有你俩二人。从今以后,哀家会尽量让你俩亲近太子,谁先怀上,谁便是宇文家的指望。若将来其中一个母仪天下,另一位一定会坐上贵妃之位。可曾明白?”知晓她俩不和,皇太后从大局出发,鞭策。
“皇奶奶,孙媳不服。她怎能与梅儿同起同坐?”颜面扫地,与下人同进退,梅妃不依,出言顶撞。
“糊涂!她是你姐姐,芯妃是你何人?华妃和你有关系吗?没用的东西!哀家白疼你一场。以为龙床就你爬得上?”一口唾沫星子啐在她脸上,皇太后捏紧拳头。
“嫣儿谨听皇奶奶教诲。”想办法逃吧,无所谓母仪天下,不稀罕坐上贵妃之位。娘亲已如庵堂,宇文嫣再无惦记,寻思离宫。
“嫣儿明日陪太子回太子府,梅儿可有交代她的?”动了气,皇太后理着胸口,垂问。
“三哥不善用兵,爹爹担心他此次出征大败,要梅儿想法设法向太子进言,换人,以保住宇文家的颜面。”梅妃拉着宇文嫣的手交代。
“这等事,她还做不了。容哀家想想办法。”摇摇头,皇太后很清楚宇文嫣能力。
“太子爷想听诗词,你善于文采,怎么做,自己度量。”不愿意说,被迫说了。
“谢梅妃提点。”哄太子高兴,想法离开,趁机逃跑。宇文嫣见礼。
“跟她说说如何与其他妃嫔相处。”宇文嫣什么也不懂,但仅一个梅妃陪着,皇太后不安心。宇文嫣的软肋是她娘亲,善待她许氏,她便会听话。至于宇文宏图,皇太后有把握说通。
“华妃的娘家势力很大,送入宫的物件从未停过,也不知芯妃哪里重太子爷的意,太子爷对芯妃格外器重。至于太子妃,不足为惧,时不时到她园子里走走便可。元妃嘛,你躲开她,躲不开就往梅儿处带,梅儿自会处理。”瞧瞧旁听的皇太后,梅妃将自己知晓的全数道出。
“都记清楚了?从此以后,你俩就是一个人。”皇太后点头,“散了吧,哀家累了。”
与梅妃离开皇太后的寝宫,宇文嫣被她揪住衣袖:“梅妃娘娘有何事,但请吩咐。”
“皇后必须为我,你。贵妃。”这句是关键,梅妃叹着气离开。
脚发软的宇文嫣回到厢房歇息,想到娘亲仍在爹爹视线中,心头难安。
次日与太子爷同乘车鸾,静得出奇。
“与本宫回太子府,令你如此不悦?”她是个没嘴的葫芦,沐阳懿翻看兵书。
“臣妾在思量,太子府何许模样。”编了谎应付,宇文嫣期盼他将自己视为空气。
“昨你住在皇奶奶那,都听了些什么?”兵书翻了一页,目光留于字里行间的沐阳懿探究。
某些话不足以外人道也,说话的是外人,听话的还是外人。宇文嫣为他斟了茶水,笑言:“都是些家长里短,谁是谁非,嫣儿愚钝,没弄懂。”
“哈哈哈。”笑声未停,一嗖冷箭飞入轿中。
“你可曾受伤?”沐阳懿用袖挡了箭,急唤,“停车”
“妾身还好。”惊魂未定,宇文嫣捂住胸口,脑袋自进宫起便没安稳过,这出了宫,麻烦也不断。
“太子受惊,我等这就去彻查何人行刺?”姬阳单膝跪地,头盔闪闪发光,有些灼眼。
“嗯,彻查。启程。”放下车帘,沐阳懿拔出射在梁上的冷箭,细看。
“爷,太子府还有多远?”若待会再行刺,宇文嫣希望趁势而逃。
“不远。今日之事,不可外泄。”与她对视,沐阳懿看见了疏离,“为何如此?是害怕吗?”
“臣妾慌了,请太子爷恕罪。”担心被瞧出自己想溜的心思,宇文嫣避开他的目光。不想在宫里混,也不愿在太子府久居,何处才是容身之所?
车轮声碌碌,巍峨的太子府已在眼前。
“恭迎太子、娘娘。”管家领着众人接驾。
他怎一动不动?被瞅得心发凉的宇文嫣低声提醒:“爷,太子府到了。”
“本宫知晓。”沐阳懿薄唇弯如上玄月,撩了车帘。
瞅着他披风划出车鸾,宇文嫣长吐口气,待他步履声远去,才撩帘而出。
用过午膳,她在花园里漫步,锦簇繁花,亭台楼阁皆提不起她的兴致。
“你那日为何不跟我逃走?我在小河边等了你良久。”姬阳见她独行,身边未带宫女,举步上前。
从前的事何必提?宇文嫣淡笑:“入宫前夜,你差小厮送来书信,嫣儿却与爹爹达成协议,倘若远走高飞,既害了娘亲,又坑了你。”
他之深情,无以为报,是是非非化作一声叹息。
“往后若遇到难事,你差公公传话便是。”绕过假山,再也没有遮掩之物,姬阳与她分道扬镳。
原以为再已不会与姬阳独处的机会,未曾想到傍晚时分,公公传来话:“娘娘,太子爷让将军带你到附近散心。”
“太子爷有心了。”兴奋难耐,抓了积攒的金钗银两塞入怀中,度量此次出去便不再回太子府了,从此自由自在度日。宇文嫣装作平日模样,未曾想到她的车夫就是旧识姬阳,认命入了鸾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