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卓阴着脸琢磨了一下,挥了下手示意大家下去。
队伍停住,给马儿再次喂饮了一些水后,又再次出发了。
为节省水,杨家没有做饭,晚饭只发了点干粮。陪同这些粮食发下来,还有点水。因为人数过多,都十人一队的车队,全只发了一桶水。看着西落的夕阳,杨卓站在前头,郑重地讲道:“各位,其余的水全发到大家手里了,在还没有寻到水源时,各位还是省省才是”
车队里,传来阵阵议论声。
在此种种吵闹声中,杨氏绿璇之声音十分大声,她厉声喊道:“爹爹,拿给我等的水,为何与众位一样多?难道贵贱全不划分清楚么?”
此言一出,四周皆静。
唰唰唰,全部的护卫与婢仆,都低下头去。每一位人全屏住其呼吸,众人中,充斥着沉寂与紧张。
杨卓对周围高大强悍的守卫看了一下,转向杨氏绿璇厉声斥道:“住嘴!既是同路,就得同甘共苦,这些话,之后休得再讲!”
话音才落,杨卓意料之内地得到众仆役感恩涕零的眼神。
杨氏绿璇儿哪曾被父亲如此喝斥过?立即小嘴嘟得很长,眼里泪珠串串流下。在她旁边,是小声埋怨无休的自家人。
此时,东边的天上,出现了一轮皎洁的月亮。那月亮挂在阴沉沉的天空上,假若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到。
车队再次上路去。伴着最后几缕光芒消失,众守卫都点燃了柴火,在微风中,这些火把滋滋作响,使这夜间驶动的队伍,添加了些许活力。
因为心中的惶恐,车队行得非常快。
桐芯坐在车内,她自家人蛮少,又由于一开始众位便就得到自己的吩咐,除非十分口渴才喝些水润润嗓外,从没有浪费,因此过了一日,那桶里的水依旧大满。
所以,相对外面的惶恐,桐氏众位显得安定从容许多。
时光一分一秒地流逝,无声无息中,队伍已行至后半夜,已经走到月挂中天时侯,众人仍然绝望地察觉到,这一路居然没看见半点水源!
杨氏派出寻路的人仍未回来,没有办法,杨卓只好叫人向周围的平民们查问水源之地。此一问才晓得,离此处最近的流水,就有二十千米的路程,那路途崎岖难走,就算这当地行惯了山道之人,也得两天一晚才能将水抬回来。由于这个原因,百姓们在求水不行后,通通成为流民,开始向北方迁居了。
此夜里,队伍一直未停,行到天亮间,渴得劳累不堪的马匹,才舔着路边枯草里那点点地露水补充点水分。自然,杨家众人可是不能像畜生那样,去饮那枯草里的露水。
直到骄阳再次出现,发觉到此事不对的杨家众位才叫停队伍,有的歇息,有的想法子。这个期间,他们叫去探路之人还未回来。
在午时,杨家最后的一滴水也给喝完了,全部的人,都将面临着无止境的口渴。
最终,杨氏众将的视线,转向那因为都有水喝,显得劲头十足的桐家车队。
“哒哒哒”有马足声清晰的在桐芯的耳旁响起。
淑清凑过头,想着马车内低声讲道:“主人,杨家人到了。”
“嗯。”马车内传来的话音,仍然淡定且从容。
此种期间,她如此之语调,使淑清感觉到心神安定。
片刻,杨五郎的话音从车子外传进,“桐芯,冒突然前来,希望不要见外。”他的话音中,掺着羞愧。
车帘拉起而开。
杨氏众人在对上桐芯时,一瞬间双眼发亮,显出惨杂着嫉恨和羡幕的眼神来——在此种情况,这个桐氏桐芯依然面容干净,头发黑亮,居然丝毫无半点狼狈之态。相比她起,他们怎还有往日那华族子弟应有的风姿?
桐芯微笑着看向杨氏众位,还没等他们张口,便轻声讲道:“众位假若不会嫌弃,就把我马车内那一桶水拿去吧。此桶是我平日洗漱所用,也算洁净。其他的两只桶,乃是府中仆婢,害怕污了各位清贵的身子。”
她的话音非常诚恳。桐芯知道,此次干旱之范围实不大,用不了几日,他们就可以逃脱这样险境。她此时需要的乃杨家人之好感,还有能让士人传播的好名誉。
杨氏众人丝毫没有料到她会这么痛快,去之时,杨氏绿璇在心里想了十多句话去责备她,指骂她,强迫她,但那些话,居然一句也派不上用途!
众位惊愕后,杨五郎咳嗽一声,领头朝她拱了下手,扭过脸去。
片刻,就有三个杨家仆役过来,仆役抬起桐芯的水桶,就向前头走去。
把水抬到杨卓跟前时,杨氏绿璇唇一撇,愤愤地讲道:“爹爹,只有半桶!切,定是那桐芯不停地沐浴,才少了如此多!”
绿璇的声音刚落地,杨卓就狠狠地瞪了她一下,他沉沉低叫道:“这叫什么事?人家肯把水拿给你,可不但没感恩,还抱怨不满足?我杨家,何时生出似了如此的女子来?”
此话说得十分重。
实际上,他非得怒骂下。杨氏绿璇此声音很大,因此四周听见的人不少。
杨氏绿璇当真没有料到,爹爹如此责骂自己。并且这一回,爹爹语气里的厌恶,是自己从来未听见过的。此刻,她眼里泪水打转,狠狠地吸了个鼻子,杨氏绿璇唰地一下掀起帘子,躲到了车内,片刻,马车内传来小声地啜泣音。
一位中年人讲道:“璇儿年纪小,她讲的话不要当真了。”
杨卓重重斥道:“她和桐氏桐芯一样大,怎么她就是年纪小,桐芯就这么进退得体了?”
他说到此处,长唉一下,闭上两眼,说:“把桐芯请到这吧,唉。”
杨家人去请桐芯时,桐芯没有耽误,马上就跟在杨家人身后赶到杨卓那。
在远处,她仍在马车内,向着杨卓微微一福,十分恭敬地叫道:“桐芯见过杨公。”
桐芯的面容,还有态度,非常的谦恭,此种谦恭,竟然还超过了前两天。
杨卓见此,紧皱着的额头,无声无息中舒展起来。他和蔼地向她挥了下手,叫道:“桐芯上前来。”
“好。”
“桐芯,伯伯问你,此次旱灾,你是如何意料的?而你怎么这么果断地叫人弄水,还将缎弄湿?难不成有啥神明告诉了你,让你知道这行有会出现这样事情?”
在提起“神明”这词时,杨卓加深那语气,望向桐芯的目光中,不由自主中添了几分期待。
桐芯看懂了他的期待,立即她微微一福,低着头,十分恭敬地讲道:“伯父所想极对。”
六字一落,杨卓双眼发亮,周围私语声立即一静。
桐芯乖乖的,谦恭地讲道:“桐芯刚入这州时,就梦见位白发老头,正望着干裂的田地叹息。次日我听见杨家众位子弟说,田地里的水很少时,忽然想起此个梦,所以向杨公禀明。”
杨卓点了下头,说道:“看来真是上天警告。只怨我,不相信鬼神呐。”在这时期,儒家被世人破坏,道与佛家盛行,这不相信鬼神之墨家想法,在世间依旧残留。杨卓拿一句“不相信牛鬼蛇神”来遮掩自身的不对,正是将自己不听良言的不对轻描略写地擦去。
这期间,不光是杨卓,就是众杨氏众人,看向桐芯的目光里都大有亲近感。她不仅很聪明地承认有鬼神警告,又讲到杨家众位子弟早就看出干旱这事。这么一来,大家即使讲起,也只能说他们太过草率。
杨卓伸手摸着胡子,他在得到自个需要听到的回答后,就挥了下手,让桐芯退去。
桐芯的马车才刚行出几步,杨卓忽然想到一事起,忙再问道:“桐芯,不晓得你梦里老头可有指明,此地干旱仍有几日才会过去?”他说出此等忧国思民的问题后,才说自己真实想问的问题,“我们仍要行驶几天,才可逃脱?”
桐芯叫马车折回,她行了下礼,摆了摆头,谦恭地说道:“那,桐芯不晓得也。”在杨卓失落的神情里,她不准确地讲道:“可能用不了很久吧?”
“但愿如此,告辞吧。”
“遵命。”
杨卓望着桐芯渐渐离开的车子,伸手摸了摸长须,忽然讲道:“此个桐芯不错,真配我杨家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