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芯回去后,俞嫂闷闷地低声道:“那杨家女眷甚是没礼,主子这明明是善意呢。”
讲到此,朝桐芯看了眼。
他见到的,竟是眼透精光,没有懊恼神色的桐芯。
吃完饭后,马车再次出发。
晚饭时,杨家还是那么奢华,好像他们此次不是避难,乃是游玩似的。
杨家女眷们的兴奋劲,在一天又一天的时光消逝中慢慢消失。渐渐的,桐芯听到的埋怨声愈来愈多。
现在,桐芯已经晓得,杨七郎由于还要拜访一位名士,就没有和他们一起同行。
此时刚入秋,空气中还有些酷热。车子和人们走动时扬起的灰尘,使得众人愈来愈是灰头草面。
在这样的情况下,注重仪表的杨家人每日就要洗澡一次,致使一日仅仅才走了三四十里程。
这样行了七日后,路途的流民愈来愈多。此些平凡的平民,三五成群地去往北方。在这些人吃光带来的食物后,已经自发地尾随在杨家队伍的后方。由于每一次杨家人食毕,会产生大量的残羹剩菜。
因此队伍后方跟着的人愈来愈多,杨家人逐渐讨厌开来。这此浑身脏乱,污秽难堪的平民跟在背后,风扬起来时臭味飘好远,实在使人受不了。但杨家人又干不出驱赶难民这样有损清誉之事,因此就逐渐减少洗澡的时间,抓紧前行。
那些事都和桐芯无关。
桐家仅有她一位主子,吃饭时,自己也光简单地搞点荤素,食毕了事,连睡眠的时间,也不似杨家人那样偏要睡在高大的帐营内,而是卧在马车中。
她此时做得最频繁的事,乃是坐在车内颠簸一个钟头后,就改成骑马,有时干脆步行。
桐芯粗知武技,身体很好,并且随着队伍行上几里大气都不喘几下。
“吃饭啦,休息休息——”
马足“哒哒”声里,一位骑士一面策着马奔向队伍后头,一面大声喊道。
桐芯向着西边明晃晃的日光望了一下,纵身跃下马。
此时刻,大家全开始忙碌起来,搭营帐的搭营帐,做饭菜的做饭菜。
淑清看到桐芯走来,就把碗筷拿上车内,控制着话音量讲道:“主人,好像被你说着了。”
淑清一面说,一面瞅向二百步远外的杨家人。
现在正逢夕阳落下,金色的阳光射在依旧绿色盎然的榕树上。这个时刻,榕树下摆上了厚高的绸缎,绸缎上放着塌与几,桌子后面,乃衣履鲜亮,个个脸庞清秀,因夕阳照耀下宛如天仙似的杨氏一家。
可此刻,各个举止投足优雅的人,全皱起了额头,满脸厌烦里透露着无可奈何。他们盯着眼前的食物,却没人拿起碗筷。
缘于,在这些人身后四五百步外,足足立了数百位流民。那些流民带儿携女,衣服破烂的,流民双眼无神地看着杨家子弟,那些孩子愣愣地望着几上的饭菜,脏臭的嘴角口水流得很长。
被此种的目光望着,杨家子弟真像吞了一头苍蝇似难受。有位中年人靠近了杨卓,小声说道:“杨公,你瞧?”
杨卓摇了下头,他自顾往嘴里丢了一片狗肉,沉沉地讲道:“孰若无睹便是。”
“遵命。”
他很有定力,但众少年则明显差劲些。一位十四五岁左右少女举起双筷,愤愤地往塞满白米木碗中扎了两下,愤怒地讲道:“爹爹也是,干嘛就不能驱走那些平民?”
一位少年则应道:“驱走他们容易,但要是让北方的那点文人晓得我们苛刻百姓,难免会议论纷纷。”
另一位少年也答道:“奇怪!平日里这些平民看见我们,全敬如仙人,都要趴在地吻咱们的趾头,怎么现在却这么胆大?”
此问题,明显难倒了这些子弟,不晓得饥苦为什么滋味的高官子弟。大家思考了一下,一位少女说道:“啊,此事真给那桐氏桐芯说对了!谁将她请来,问下此乃什么事情?”
少女话音刚落下,另外一个有点着急的女子话音传进,“不行不行,我料桐芯也只是随口胡讲的。”
此位女子尖脸削瘦,气色苍白面容秀丽,乃那日嘲笑桐芯小心过度的那人。大家一见她这个样,就知道她低不下头来。嘻闹声里,一位圆脸女子哧笑说:“七妹应怕那桐芯嘲笑于自己吧?”
削瘦秀丽女子听到此话,脸色一板,才想驳回,又闭住了嘴。
但是,她周围的那些人闹归闹,却是再也无人提到桐芯。
马车内,桐芯吃饱后就放下了筷子,她向淑清嘱咐道:“吩咐大家,这几夜一定要守在车旁边,若没有需要,不能四处行走。”
淑清一楞,她困惑地看向桐芯,好大一会才答道:“遵命。”她这位女郎,打从那几夜做过恶梦后,乃一日比一日地改变大,自己竟在无声无息中,向她产生极大的信服。
淑清收拾碗筷,朝马车下离去。她才下了车子,便听见马车里,传出她家主人那压声地嘀咕音,“从前我还向他们仰幕着,竟然,也是种土雕泥塑的玩意。”声音里,透着许许多多失望。
天,渐渐黑了。
今夜,一轮圆月挂在夜空中,皎洁的光辉照射在地面。此样的月亮,此样的黑夜,杨家子弟全是疲惫至极,也沉醉在这幅优美景色里。
桐芯缓步接近吟诗作对的杨家子弟。
月光中,她那美妙的身行,配上清澈似水的双眼,真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漂亮。无声无息中,好多个杨家子弟全回过头去,向她看过去。
杨五郎首先开口叫道:“桐芯,今夜明月当头,万里明亮,我们现在作诗中。你也过来吧。”
杨五郎的话音刚落,一位少女咯咯笑道:“哥哥你叫桐芯吟诗?这岂不是夺了她的命来?”
此话一讲,讽笑声响起。
一位少年看着月光里清艳明澈的桐芯,不禁说道:“桐芯实为佳人。这样佳人,仍是需要学下吟诗才行。”
那位女子又咯咯笑了出来,“桐氏桐芯喜欢的乃鞭子,乃骑技,她才讨厌这些诗词歌赋的。”
无论是这鞭子还是马骑术,乃是北方胡夷的兴趣爱好。可是中原人是非常看不起胡人的,女子的笑声里,含着特别明显的讥讽。
桐芯转眸看了那女子一眼,仅仅一眼,自己便发现此少女,乃是那一天嗤笑她小心过度的那位。
桐芯笑了下。她向着众人微微一福,讲:“桐芯若要吟诗,就怕唐突了此个月亮。”说完,她往后退了下。
她此话说得十分风雅,杨氏众人一愣,好一会笑声才响起。听着这些笑音,桐芯嘴角往上一扬,露出丝丝冷笑出来:原本她这回来,是看那些个流民行迹诡异,眼神恶毒,想告诉众位警惕的。但此刻她不想讲了。因为队伍里护卫很多,平民再厉害,也不能伤了队伍的元神。便让流民替她教训下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