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痕界此刻沉浸在一前所未有的奇特境界,外界的变迁推移彷彿慢了一万倍,时间的河流恍若凝固。
是的,虽然从外表看来他在发呆,其实他的生命潜能却是有生以来最狂野地状态运转着,思考推演的效率更是远比平时飆高数十倍。
现在他正在捕捉,捕捉方才那一瞬间他所感受到的奇异灵光……它似乎只是整个的轻轻向自己一压,然后自己的气势便转瞬消弭,跌落谷底,变化极其微妙,一闪即逝,若非自己为了自省不断重演方才那一刻,根本不可能惊觉这一片奇异的灵光的存在。
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他只是莫名地、发自本能地就觉得,此时此刻,无须去管外界发生任何事,而应以完整保留自己的思绪作为生命的第一优先。
当彻底确定消逝而去的再也攫取不到什么,楚痕界的意识开始向体内进发……没有,什么都没有。
静态的时候没有,动态呢?
随即,楚痕界开始缓缓回忆着方才赵緗翎周身上下的一切细微移动……头……手……唇舌……雪色长杉之下的身体……然后一点一滴地印在脑海中,拼凑着、拼凑着……慢慢地把它从一片片的碎块之中重组,组到了丝毫不落下半分的时候,又再度让它们彻底分解,然后又再度重组……
他就这样用最根源的方式分析着赵緗翎的每一寸位移,每一丝肌肉作用的用意,并且推演这样交作运作之下所得到的效果……提出假设,实验,否定,再实验,再否定……就这样大脑不断超速的运作着,直至彻底弄通了这一系列的精微变化,楚痕界这才动了……
实际执行上的难度,竟是远比大脑模拟更加难上十倍,他只是一直不断的发现,每一动,身上的肌肉竟是少达数十,多达数百的跟不上自己想要的位置;若是平时,这样大量的不可控因素,一定会让他直接选择放弃,但此时却不知怎么地,越是错误百出,方才组织推演出的模型却是变得更加清晰,让他可以稳稳地依着这个模型精确而又快速地以每秒数十个的速率消除每一道肌肉所犯的错误……
越是进行,楚痕界的心中就越加充斥着难以言喻的亢奋,因为到了实验的中期,他已能慢慢地发现,随着自己身体的细微移动,那种奇异的灵光似乎渐渐有种若隐若现的感觉——虽然并不确知那究竟是什么,但他的内心深处却是彷彿有种强烈的欲望,想要无所不用其极的将它捕捉起来,为己所用……于是,即使看似变数极大,楚痕界的大脑依旧毫无犹疑地将眼前的工作视为最高指导原则,一次又一次地向着它发起冲刺……
还是不行!
男人和女人的骨架实是差得太多了,推演到了后半段,楚痕界确定原本的模型的确无以为继。
但他并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
他的大脑很快又再度急速的运作起来,开始彻底比对着两人之间肉体上的差异,并且急速地做出相应的调整……
按说这种能力已是远远超过科学定义的正常意识下的大脑功能,但此时此刻,楚痕界却是应用起来得心应手,毫无迟滞,彷彿是个千百世以来一直活在这个模式中的人一样。
经过比方才更多一倍的比对与推演,楚痕界再次开始了自己身体的应用实验。
显然在正确的思路之下,这一次的错误比上一次的少了很多,然而偶尔的一个小缺漏,却也往往需要耗费更大的精力来重新推演,而且越是到了中后半段,这样的推演便越是艰辛与频繁……
终于,到了第五次突破最后一个关卡的尝试;前面他已失败了两次,重新调整策略了两次,是以这一次,他确实是认为自己志在必得。
看似轻轻的一次不到一公分的移动,内中却是夹杂着数以万计的繁复细节,是以此时的楚痕界绝对地全神贯注,异乎寻常的小心……
然后,一阵如似发自灵魂与肉体的交界处而来的舒适感猛然酣畅涌出,彷彿是自己的身体游走到了宇宙法则自万古以来就安排好的的轨道……天地间彷彿毫无阻力,满心间尽是说不遍的轻鬆写意……
邹立言站在赵緗翎身边一直大气都不敢吭一声,只敢巴巴地望着楚痕界赶快回复正常……他现在的压力是有生以来最大的,身旁是一尊凡人共同仰望的修玄者裡之箇中翘楚,眼前是一个连修玄者裡之箇中翘楚都要为他等待的身份不便透露人士,任何一方那都是自己万万不能得罪的存在,他只能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呼吸着彷彿改名叫做压力的氧气,痛苦着,煎熬着,却又什么都不敢说出口。
见到楚痕界开始微微地移动着,他也只能偷眼瞧着身旁的赵緗翎,见她依然淡雅如故,心中更是加倍地无奈,这样等下去,要到何时是个头?
看赵緗翎的样子,似乎认为楚痕界是在领悟一些什么,可是自己虽无法修玄,却也习武多年,看得出这年轻人虽有几分机灵,但实际上他的功力在同龄人中并不出色。这样层次的非玄者,天资再高,难道还能够悟出个鸵鸟蛋来?
正在腹诽不已的邹立言,却在突然之间,倏地感受到一股气势瀰天的强猛骤压,排山倒海般地朝着他急涌而至。
唉……啊呀!他不禁立时双腿一软,而后便丝毫无招架之力地躺倒在地上,只剩意识依然是清醒着的。
事实上因着生活环境的关系,邹立言的眼界却是远比他的武力还要更高,他几乎是在软倒的瞬间就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登时失声叫道:甲……甲级势感!怎么可能?!
当然,赵緗翎和邹立言的差距天地云泥,她只是袖摆轻轻地一晃,剎那间楚痕界营造的漫天威势就消散无踪,而她清丽的面庞上也就随即回复了淡然。
只是,她的一双秀目之间,依稀可辨出一闪而过的喜色。
在邹立言的惊天一叫之下,还沉浸在功德圆满的喜悦中的楚痕界自也是醒悟过来,方才着了魔一般的状态却还历历在目,不禁极为尷尬地道:抱歉啊,两位……不知怎么搞得昏了头了,一时入迷啊,唉……没让你们等太久吧?
邹立言则是一边从地上爬起,一边难掩震惊地道:楚……同学,你刚刚领悟的是甲级势感么?
楚痕界完全不知他在说什么,闻言微微皱眉,只能勉强答道:这个……假急事赶?不是啊,刚刚我是真的急……不过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唉,我现在也弄不太明白自己想要表达什么,不过我没有骗你们,我说的是真的……
邹立言闻言这才想起了——这人今日好像是第一天来学校上学!
顿时他心头震惊之意更盛十分,几乎快要是叫出来的声音道:你……你不会连势感是什么都不知道吧?我的老天……
楚痕界无奈苦笑:唉……邹老师你别这么激动啊,我确实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心中却是急转:他所说的势感是否就是我方才领会的势呢?原来这东西真的这么玄,玄幻小说也不是通通都骗人的啊。
邹立言得到证实后,却是呆立当场,甚么话也说不出。
便是连一旁的赵緗翎也不禁秀眉微蹙,疑惑地追问了一句:你……不知道战四感?
楚痕界只好继续苦笑:确实不知道。
赵緗翎默然片刻,淡淡道:战四感,是源自于四大原素特性的通用战斗技能分类……
听到专有名词,好学生楚痕界连忙问道:请教上玄,不知四大原素是什么?
赵緗翎登时一愕,淡漠如仙的神情上竟是不加掩饰地飘着一缕薄薄的怒气,彷彿被问到人有几根手指一样的蠢问题。
这次,连旁边的邹立言也受不了了,积压着的情绪一股脑儿喝出: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楚同学,开玩笑也要有点分寸!
楚痕界没有生气,只是双手一摊无奈地道:我很郑重地告知两位,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赵緗翎定定地看着他,真看不出他撒谎的迹象,终回复淡雅,但轻柔的声音中却有着一丝浅浅地讽意:莫非你是山林野人?
楚痕界一愣,只能说:上玄厉害呀!一猜就中。
见两人登时色变一副真要翻脸的样儿,楚痕界急忙把自己的身世再度交代一次,幸好早上演练过一回,且受了苏梦芯的刺激,这次讲得虽没有那么惊心动魄,却是平实可信了许多。
邹立言虽是因着刚才一直误会他是什么大人物,而导致面上有些发热,但并不严重,至少,可以想见这个楚痕界和楚万钧关系定是处得不错,如此一来,即使两人并非亲戚叔侄之类,实际上也并无差别,甚至更好。
赵緗翎这边没有邹立言那些小道道儿,只是这时确实十分地讶异了——连理论基础都全然没有的一个野人,竟然可以全凭自己的感觉领悟出非玄者中的上层战斗要素,这种资质在她的印象裡,只有那位……在眾修玄者心中有如神祇一般的千古奇才齐异玄方可能拥有。
可惜了!他的脉宽比起齐异玄前辈实在是差得太远……不过,若是他真的能修玄,这样的人才无论在何方,必定能闯荡出自己的一片天空,甚至……赵緗翎心念及此,更是期待见到此事的结果,便即拿出贯脉晶对着楚痕界道:拿着吧,先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