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由一段段故事组成的,而故事,是由你和我组成的
苏浅浅从来没有这么庆幸过,她那薄弱的存在感。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她微变的脸色,或者说,早就忘了她这个大主角还没退场。
心里忽然就空了一块,像一座房子的坍塌。在里面住了许多年的那个人,说搬走就搬走,连她说再见的机会都不给。
不舍?好像是吧。
难过?有点儿吧。
还记得就在这个教室里,苏浅浅把特地为他买的同学录递到他面前,一旁的孙倩一阵冷笑。当时心里还为她的那一句“我的他都不写,更何况你的”而愤愤不平,苏浅浅自以为在他心里一定是特别的分量,而不是孙倩那种普通关系能比的,虽然这种置气有些幼稚,但现在想来,自己真是可笑得紧。苏浅浅算什么,又凭什么以为自己一定与众不同。到头来,还真应了那四个字——自作多情。
从学校里出来,夏蕊扔下一句“先走了”就再也不见踪影。苏浅浅独自站在夕阳下,身后的影子拉了好长一条,似乎还有些不舍得走。要不是早和雅慧约定一起出去吃晚餐,苏浅浅真想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里,自我疗伤。
“浅浅,我在这儿!”雅慧隔着橱窗像她招手,苏浅浅淡然一笑以示回应。
“你比约定时间来早很多嘛。”苏浅浅是无事可做才提前赴约的,没想到雅慧比她更早。
“呵呵,是啊……我,在家闲着无聊,就提前出来了。”雅慧的嘴角一直保持着奇怪的弧度,让苏浅浅略感不安,她好像嗅到了一丝陷阱的味道。
“今天我请客,你随便点,随便点啊。”雅慧慌里慌张的把菜单让给苏浅浅。
“你今天好奇怪啊。”苏浅浅认识的雅慧,虽然不是那种吝啬小气的人,但也绝不是无缘无故的显摆大方的女生。
“其实嘛……”雅慧欲言又止,面露难色。
“这是二位点的意大利面,请慢慢享用。”一个服务生走了过来,放下两个大碟子。
苏浅浅一脸愕然,心里猜测着这是家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黑店,“我们没有点餐啊?”
“是我点的。”坐在对面的雅慧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只有黄腾嘉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苏浅浅顿时觉得背脊发凉,雅慧竟然联合黄腾嘉给她下圈套,好朋友难道就是用来骗的吗?
“你别怪小惠了,是我逼她的。”罪魁祸首一点反省的意思都没有,反而笑意满满,似乎很满意现在的情况。
“不怪她,就怪你好了。你们这么大费周章把我叫出来,难道就是为了请我吃饭?”
“是啊。”黄腾嘉回答得很快,“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对,所以想请你吃饭,跟你正式的说一声,对不起。”
想不到他也有这么正经的时候,要是她再摆架子,反倒显得她不大度了。苏浅浅不自然的干咳两声,“那好,你的道歉我收下了。”
“我以前的事,小惠告诉你了吧。”黄腾嘉头未抬,依旧专心的用叉子在意大利面中打转。
苏浅浅半含着勺子,嗯了一声。
“可是她没说完,对吧?”
“你要是愿意说,我就洗耳恭听,你要是不想说,我也不会勉强你的。”一顿免费的晚餐,足以打消她的求知欲,等她真想知道时,再问雅慧也不迟了。
黄腾嘉置若罔闻,人还未开口,思维已先一步陷入回忆。
“那一天,正好是我们相识一周年的纪念日。我找了个借口跟老师请假,偷偷溜出学校,想买礼物送给她。可是我没有想到,她妈妈在家里打扫卫生时,发现藏在柜子里的照片,还看到了照片后面,我们两人互表心意的字句。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依依他们家是市里小有名气的书香世家,她父母都是教授级别的讲师,可以说是高级知识分子出身。依依的早恋,在他们看来,就等于是败坏门风。她父母气极,赶到学校想找我们对质。”
“可是这么关键的时刻,你居然不在。”苏浅浅放下手中的餐具,咽下最后一口面。
“是啊,偏偏那天我不在。我接到她爸妈的电话时,还在街上挑礼物,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哭声,还吓得失手打碎了人家店里的水晶球。后来,雅慧告诉我,依依的父母逼她跟我分手,但她一直强硬的拒绝。她爸爸气得不轻,揪着依依的头发就把她的头往墙上撞,当时在场的老师都吓坏了,可是谁也拦不住她爸爸的疯狂举动。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接通了电话,依依不肯松口,她爸爸就用这种方式逼我跟依依说分手。呵,我很差劲对不对?”黄腾嘉抬眸,两只眼睛已沾上淡淡的水汽。
“是有点儿,不过这些事情本来就超出了你的控制范围,所以不能完全怪罪到你头上。那天的事,据说轰动了全校,我猜,在教务室外,已经围了不少学生吧。我还纳闷,为什么有时候走在路上会被别人用奇怪的目光打量,那些人,大概都看出了我和她的相似之处吧。”一想到这儿,苏浅浅就觉得不快。
“没错,我挂断电话之后就拼命往学校赶。在冲去教务处的路上,我的耳边全是刚才那一幕的回放,大家的议论让我更觉着心惊胆战。但我终究是迟了一步,依依的父母当场为她办理了退学手续,她也被带回了家里。我本想去她家一趟,不论是鞠躬也好,下跪也好,我只想为依依做点儿什么,让他少受些父母的责罚。可是我根本就不知道她家在哪儿,问了她的好朋友也得不到确切的地址。两天之后,老师告诉我,依依已经跟她父母搬去了外地,让我死了这条心。”
每个可怜人的背后,都有一个悲痛欲绝的故事,苏浅浅拿他和自己做对比,发现自己其实还是幸运的。因为陷得不深,所以从泥潭里爬出来的时候,也不至于显得太狼狈。
从餐厅里出来,太阳似乎还没有完全落下。苏浅浅看看表,刚好六点半。
“时间还早,我们去商场逛一逛吧。”黄腾嘉后一步出来,脸上已经没有半点悲伤的痕迹。
“我不喜欢逛街。”苏浅浅如实回答。
“不喜欢逛街?我可是头一次见女生不爱购物的。”黄腾嘉失笑,“那去看电影如何?”
“你请客我就去。”苏浅浅本不是那种自然熟的性格,但就这么把一个刚从悲痛中走出来的男生独自扔下,实在不是君子所为。于是,就顺其自然开了个玩笑。
“好啊。”黄腾嘉立马点头。
苏浅浅没料到他会答应得那么爽快,待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把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大摇大摆的走在大街上。看在他可怜的份上,苏浅浅把嫌弃的眼神压制了下去。
“嗨,美女!”对面走过来一个戴着大耳环穿着吊带背心的女生,黄腾嘉眼前一亮,举起了另一只手臂。
那女生也不介意,擦肩而过时还特地抛了个眉眼,惹得黄腾嘉在她的背影之后又追加了一声口哨。
苏浅浅咬咬唇,就他这副模样,她的担心完全可以扔给狗吃了。刚刚还觉得他展现了正经的一面,现在看来,不过是他在装模作样。苏浅浅往侧边一偏,还在用目光搜寻美女的黄腾嘉身子跟着一歪,手臂脱离了苏浅浅的肩膀。
“怎么,吃醋了?”黄腾嘉得意的笑中,痞气有增无减。
“不要说这种恐怖事情好吗?”苏浅浅反击道。
“别生气嘛,今天这场电影,我可是专门陪你看的,要不是看在你心情不好的份上,我才没有那么大方呢。”
怎么到他那里就主客倒置了?明明是她陪他的嘛,不过,他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
“有人会用一张苦瓜脸跟别人说自己心情不错吗?”黄腾嘉用两指抬起苏浅浅的下巴,动作十分轻佻。
苏浅浅这回可忍不了,立马厌恶的打开他的手,转身就想走。可黄腾嘉也不是吃素的,看着苏浅浅脸色不对,立马又软言软语的劝哄着,一边还不忘把手搭在她肩上,把她往电梯里塞。
电影院在五楼,因为是周末,电梯里站满了人,苏浅浅细心一瞧,发现都是一对对的情侣,直感叹这座城市的配对率会不会太高了点。
电梯空间有限,苏浅浅被挤在一个角落里,动弹不得。黄腾嘉就在她的对面,咋一看上去,有点像是男生保护女生的意思,可事实只有苏浅浅知道,他们的距离太近,黄腾嘉又刻意的一直用张诡异的笑脸盯着她看,让她后背发凉的同时,脸上却如火中烧。短短的几秒钟,竟比一天还漫长。
到了电影院,黄腾嘉也没过问苏浅浅的意思,就径直去买票。
“喜剧片,适合我们看。”他简单的一句话,就算把原因解释完了。接下来就是一大桶的爆米花和两杯可乐,他利落的把这些东西放进苏浅浅的怀里,自己则拍拍手,叼着两张电影票示意苏浅浅跟他走。
苏浅浅莫名的就有一种屈辱感,早知道他是恶魔本质,说什么她也不会傻傻的跟过来。就为了一场免费的晚餐加电影,把她的一半的自尊的付出去,想想便觉得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