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将军,非是本督不肯发兵,你并非不知道,皇太极已亲自带兵驻扎在从宁远到松山的路上,他分明用的是围点打援的计策,我们怎能入他的圈套。”
“难道你想眼看着松山城沦陷不成?松山沦陷,锦州不保,锦州不保,我大明北大门便洞开了。”
“本督并非不知,即使锦州丢了,我们还有宁远,辽东战线狭长,易守难攻,只要我们守住宁远,便可将满洲人堵在关外。”
“洪督师,锦州不保,我辽北大部分地区还有屏障吗?如果松山城丢失,恐怕满洲人马上南下,接下来,杏山、塔山也将不保,宁远直接袒露在满洲人的炮火下,岂能坚守?只有确保松山、锦州在我军手中,才能和宁远遥相呼应,将满洲人挡在国门之外。”
洪承畴苦笑道:“本督并非不知,只是,皇太极决议拿下松山,金将军只有几千将士,焉能保全?”祖大寿冷笑道:“若援兵及时赶到,松山定然在我大明手中。”洪承畴沉吟未决。祖大寿喝道:“救兵如救火,督师还待何时?”洪承畴道:“吴三桂将军本在松山,张存义将军现守塔山,你的从子祖泽远祖将军守杏山,洪某手下无可用之将,奈何?”祖大寿道:“请派副将祖克勇、徐昌永前往。”洪承畴道:“好吧,传祖、徐二位将军。”稍时,门外走进两员将士,都是身披盔甲,英气逼人,正是副将祖克勇和徐昌永。洪承畴道:“二位将军,祖将军欲请你们往援松山,你们意下如何?”祖、徐二人看看祖大寿。祖大寿目视祖克勇。祖克勇胸脯一挺,大声道:“我祖氏之中无畏死之人,标下愿前往松山。”徐昌永也大声道:“标下誓死效忠朝廷。”祖大寿点头道:“好,去吧。”
待祖克勇与徐昌永走后,祖大寿也飞马奔回锦州。祖大寿刚回城,祖夫人将一封信递给他。信是满汉双文写就,祖大寿一看上面的落款是皇太极,看也不看,就将信一扔,道:“满贼的信污了为夫的眼,拿去烧了。”祖夫人将信捡起,扫了一眼,叹道:“原来如此。”祖大寿怒道:“夫人,你我夫妻同心,何以违背为夫的意愿?”祖夫人哭道:“将军勿怒,为妻担心是其它要事,万没想到是皇太极的劝降信。”祖大寿冷笑道:“为夫早就料到是此内容,当年为夫诈降是无奈耳,今日若再降,怕是他日无颜跪见地下的祖宗。”祖夫人点头道:“为妻明白,愿随将军意愿,与锦州同生死。”祖大寿哈哈大笑,抓着祖夫人的胳膊道:“这才是为夫的好妻子。”
皇太极听使者说,祖大寿连看也没看,就把他的信烧了,大怒,道:“出尔反尔的小人,待拿下锦州,定斩不饶。”
此时,松山城防守战仍在激烈地进行着。皇太极回到营帐后,马上召集多铎,询问战况。多铎道:“金国凤死守松山,我方伤亡巨大,几天下来,已经死了数千人。”皇太极怒道:“如果我大清兵士连一个小小的松山城也久攻不下,如何长驱直入,打到北京去?把马光远和郎绍贞喊来。”
亲兵出去不回会儿,马光远和郎绍贞一溜小跑地奔进帐内。
“参见皇上。”两人行满洲人叩拜礼。
叩拜礼是满族大礼,有掸袖、下跪、叩头等连贯动作。
“平身吧,马将军,郎将军,你们身为炮营负责人,说一下,手中还有没有大炮可用?”
马光远看看郎绍贞,道:“回皇上,我手下本有二十门大炮,只可惜,先有十门被明军弄去,另有十门又被明军毁掉,现在是巧妇无米,难以埋锅造饭啊。”
“二十门大炮的事咱们以后再说,郎将军,你迅速回去,把盛京辎重库内的大炮给我全部拉来。”
“喳。”
郎绍贞不敢怠慢,带上皇太极的手谕,骑上快马奔回盛京,带了二十七门大炮回来,另外还有万发炮子。皇太极命马光远等人四面围城,一声令下,二十七门大炮纷纷点火发射。
由于皇太极就在身边督阵,马光远与季世昌想消极也不可能了,何况郎绍贞带了几十名发射手来。
几十门大炮纷纷将炮子射向城墙,轰隆隆一阵阵响声过后,浓烟四起,沙石乱飞,再见松山城已成了一片火海。
多铎大手一挥,清兵喊叫着朝城墙冲去。
城墙出现了十几个缺口,金国凤和吴三桂等人各守一个城门。眼看着,清兵架起云梯,已经爬上了城墙,手下劝阻吴三桂:“将军,咱们快逃吧。”吴三桂怒道:“逃?那岂是大丈夫行为,吴某要与松山城共存亡。”这时,有一个清将翻身上了城墙,目光一扫,朝吴三桂扑来,吴三桂手下两名亲兵迎了上去。那清将野蛮,手中刀连挥,将两名亲兵砍倒在地。又有两名亲兵想冲上去,被吴三桂拦住了。吴三桂大喝一声,忽地一刀将清将砍翻。此时,又有三名清兵奔上城来,见吴三桂如此神勇,吓得神色一呆,其中一名清兵连手中的刀都掉在地上。一名清兵犹豫着,将刀举起。吴三桂又是一声大喝,刀一挥,将其劈倒,接着,抬起右腿,一脚将另一清兵踢到半空,那清兵扯着一声恐怖地叫声,坠到城下去了。最后那名清兵双腿颤抖,裤裆都尿湿了。他扑通跪倒,央求道:“将将军,小人降投了降”那清兵汉语本不过关,再加上紧张,更是语无伦次。吴三桂一声巨喝,猛地将刀举了起来。没等他将刀落下,那清兵两眼一翻,歪倒在地,居然吓死了。吴三桂朝左右道:“兄弟们,为国杀敌的时候到了,只要有吴某在,决不让满贼冲进城来。”众亲兵异口同声,纷纷道:“为国杀敌,为国杀敌。”
这时,左边几十步外的缺口处又涌上十几个清兵。吴三桂双手握刀,“啊”地一声巨吼,大步冲了过来,大刀一挥,像切菜一般,眨眼间,十几个清兵全部倒下。城下的清兵见吴三桂如此神勇,纷纷退缩。
皇太极在远处看了,朝左右问道:“那身材高大的青年将领是谁?”有人道:“此人叫吴三桂,乃宁远总兵。”皇太极叹道:“此人若归我大清,可抵千军万马,众将士,活捉吴三桂者,赏银千两,毛皮十张,奴婢六名。”众清兵一听,纷纷朝缺口处涌去。吴三桂像铁塔一般,立于城墙缺口之处,大刀抡开了,左右开弓,血光迸现,脸上、盔甲上,手上,满是血迹。
皇太极看得心中凛然,他从亲兵手中拿过弓箭,嗖嗖嗖,连发三箭。吴三桂大刀纵横开阔,正在拼命厮杀,突然,三点寒星由远处奔来。吴三桂用刀尖一拨,将第一支箭挑开,猛地一劈,将第二支箭砍为两截。然而,此时,身边又围上四名清兵,刀枪齐奔他的要害而来。吴三桂怒吼一声,大刀抡开,一刀连头带肩,将左首清兵砍刀,大刀余力未尽,又削去了左后一名清兵的脑袋。另两名清兵看傻了眼,都呆在了原地。而在此时,皇太极的第三支箭噗地一声叮在他的右肩上。吴三桂已杀红了眼,他将箭羽拔出,朝皇太极的方向奋力一掷,顿时击穿了一名清兵的喉咙。那清兵向后倒下,呼啦一下,又压倒了一片。吴三桂刀尖一挑,卸下盔甲。这时,亲兵过来,为他包住伤口。吴三桂赤膊提刀,大喝一声:“兄弟们,随吴某冲出去。”
吴三桂在前开路,大刀挥舞,一扫一片,清兵纷纷向后撤退。皇太极怒道:“开炮,开炮。”马光远愣道:“万岁,双方混战,不宜开炮了。”
“炸,炸死他。”
“喳。”
马光远一挥手,季世昌亲自调整大炮的射击角度,一炮发出,落在离吴三桂几十步外的清兵群中,顿时炸飞了五六名清兵。皇太极怒道:“谁让你向自己人开炮的?”季世昌垂手道:“万岁,敌我双方已形成混战态势,大炮难以把握落点啊。”其实,季世昌敬畏吴三桂的神威,故意不肯射中。其它炮手虽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但也知道,要伤吴三桂不难,但是,免不了同时伤到自己这边的人。
皇太极喝道:“布铁骑阵,给我围住吴三桂,来回冲杀。”
多铎闻声,将令旗一挥,只见从清兵阵营中冲出一百匹战马,如同猛虎下山一般,朝吴三桂的方向冲杀而去。清兵善于骑射,由于平原作战,骑兵往来驰骋,杀伤力极大。眨眼间,吴三桂身后几十名亲兵倒在血泊之中,一个个被踏成了肉泥。清兵冲杀着,已经涌进城墙缺口。吴三桂叹了一声,知道松山城保不住了。这时,一匹战马冲杀而来,吴三桂就地一滚,顺手一刀,将战马砍倒,马上清兵滚了下来,被吴三桂斩了。又一名战马冲过来。吴三桂刀尖点地,身子腾在空中,一式连环腿,将马上清兵踢了下去,自己顺势落在鞍上。有马相助,吴三桂顿时豪气大发,他往来奔杀,眨眼间砍翻十几名骑兵。
多铎怒道:“万岁,我去会会他。”
多铎将令旗交给代善,跨马提刀,直奔吴三桂而来,喝道:“吴三桂,拿命来。”吴三桂抬头一看,只见一名银盔银甲的年轻将士,如猛虎下山一般冲来,哈哈大笑:“小子,吴某的姓名岂是尔等满贼可取,看刀。”吴三桂迎着多铎奔来,看看二马交错,一刀拦腰劈去。多铎挥刀相迎。两刀相撞,咣地一声,双双弹开。吴三桂心中一震,暗道:这满贼看上去比自己还小几岁,臂力不赖啊。多铎也在暗思:吴三桂果然勇猛,若非他拼杀到现在,自己万难磕开他这一刀。两人圈回战马,接连拼斗了七八刀。吴三桂只喊痛快:“吴某出道以来,还从未遇到对手,你小子叫什么?”多铎道:“本人乃十五王多铎是也。”
“原来是皇太极的弟弟,还是个王爷,好,好,吴某今天杀了你,即使松山城丢了,也算值了。”
说到这,吴三桂大喝一声,催马朝多铎奔来。多铎毫不畏惧,双膝一夹战马的肚皮,迎着吴三桂奔去。
皇太极在身后看了,暗道:十五弟果然神勇,多尔衮得他相助,如虎添翼,自己要想法折了多尔衮这只翅膀,不然,总有一天,多尔衮兄弟会成为自己的威胁。想到这,皇太极道:“令骑兵停下。”代善一摇令旗,众骑兵勒住缰绳,半圆式围住多铎和吴三桂,阵地上形成吴三桂和多铎单打独斗的局面。吴三桂哈哈大笑,大刀抡开了,刀刀不离多铎的要害。只可惜,他拼斗如此之久,体力早已下降,出刀慢了,有几次绝杀的机会,都让多铎躲过了。
这时,松山城内杀声震天,进城的清兵纷纷后撤,原来,金国凤带着刚刚组成的“效忠队”,一个个赤着胳膊,把清兵赶了出来。清兵如潮水般撤退,军令已经无法控制。皇太极见清兵损失惨重,只好传令收兵。多铎早已双臂发麻,了无战意,见状随着清兵退下。
金国凤左有副将何杰,右有副将李准,带着亲兵冲杀了出来,又杀伤了数百清兵,这才与吴三桂一起退回城内。
金国凤看看吴三桂的脸,哈哈大笑,道:“吴将军,瞧你,都成了钟馗了,无怪满贼溃败。”吴三桂一指金国凤,大笑道:“金将军去看看自己,难道比吴某俊秀到哪里去吗?”金国凤用手一抹,脸上尚有未干的血迹,浸满了手掌,也是大笑。两人回道营帐,金国凤道:“吴将军,这一仗多亏了你的神威相助。”吴三桂摇头道:“金将军才有大将之威,满贼如此野蛮,居然被你赶出城来了。”金国凤叹道:“当时,金某已存必死之心,不过,金某纵使有三头六臂,也无法抵挡满洲人四面攻城,何杰、李准两位副将也都愿誓死效忠朝廷,所谓忠勇无敌啊,何将军和李将军都打退了满洲人几十次进攻,守住了城门,功不可没,皇太极此退,必然会卷土重来,吴将军暂且休息,金某带人将城池修好。”
吴三桂重新包扎了左臂上的伤口,见天色已晚,金国凤还没回来,便提刀走上城楼,只见金国凤正与众兵士一起垒筑城墙。吴三桂心中感叹,暗道:我大明有此将领,焉怕满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