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松山城楼上有人按捺不住了,大刀一抡,说什么都要出城。这个人便是吴三桂。金国凤赶紧拉住他,道:“吴将军,你千万不能出去。”吴三桂喝道:“为什么,你们怕死,吴某却不怕死,大不了和多尔衮同归于尽,那也值了。”金国凤摇头道:“吴将军怎么能这样说,你看看金某的手下,哪一个是怕死之人?”吴三桂见李准、何杰等人脸色都不太好看,便抱抱手,道:“吴某失言,各位不要见怪。”金国凤叹道:“吴将军,满洲人虽然大部分撤军,但也留下不少营帐,从人数上看,仍然多于咱们,而且,谁也闹不准满洲人撤军是否一计,如果贸然出兵,中了敌人的埋伏怎么办?”
“哼,真没想到,几仗下来,金将军成了优柔寡断的人。”
“吴将军误会了,事实上,我方已无可战之兵,你来看看。”
说着,金国凤回头一指身后的亲兵,道:“你看看他们的身体,都饿得面黄肌肉,你可知道,他们有多长时间没吃饱一顿饭了?”
吴三桂一愣,他走到一位亲兵面前,用手轻轻一推,那亲兵顿时坐倒在地。
“怎么会这样?”吴三桂呆了。
那亲兵道:“吴将军,金将军说的对,我们已经断粮了,满洲人将松山城团团围住,援兵进不来,我们运粮的车辆出不去,将士们一天只有早上一顿饭可吃,而且,这两顿饭也只有米汤喝,吴将军,满洲人要是知道咱们已饿到了这般地步,肯定会卷土重来,到那时别说攻城了,就是再围困一两天,咱们自己都倒下了。”吴三桂道:“我的亲兵怎么没事?”李准走了过来,道:“吴将军,你有所不知,金将军特别交代,您是来松山帮忙的,您及您的亲兵要保证好一日三餐。”吴三桂跺跺足,道:“这仗打的,怪不得兵法上说,兵马未到,粮草先行,金将军,谢了,不过,你也太见外了,吴某难道不能与你共患难吗?你给我的人搞什么特殊啊。”金国凤笑道:“你们远来是客,这是金某的待客之道。”
这时,董养性的声音传来:“喂,城上的人听了,我们王爷问问你们,怎么样才能放了吴拜将军,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
金国凤问道:“这人是谁?”吴三桂道:“吴某认识,他叫董养性,是个叛徒,本来洪督师待他不薄,没想到他逃到满洲人那边去了。”金国凤道:“这事我也听说过,是因为周白哥的事吧?董养性以为周白哥已降满洲人,没想到周将军还是咱们自己人。”
吴三桂喝道:“姓董的奸贼,想要吴拜的命不难,你把多尔衮的人头提来吧。”董养性脸色一变,看看多尔衮。多尔衮眉头一挑,喝道:“金将军,吴将军,多尔衮诚意和你们谈条件,请勿当成玩笑。”金国凤道:“多尔衮,昨日吴拜闯进城内,被我们拿下了,我们也不想难为他,只要睿亲王有胆上城楼一叙。”
多尔衮沉吟未语。董养性扬声道:“金将军,十四爷是何等身份,怎么能以身犯险呢。”董养性说这话的用意是想激多尔衮,果然,多尔衮一拍大腿,道:“本王去又如何。”董养性暗道:多尔衮的确称得上盖世英雄,单就这等魄力,也是常人所没有的。
城上金国凤笑道:“如果睿亲王敢上城楼,金某定将令侍卫送还。”
“好,咱们一言为定。”说罢,多尔衮纵马下山。董养性叫道:“十四爷,你不能犯险啊。”多尔衮头也不回地道:“董先生,你回去吧。”董养性道:“那怎么成?”
“有何不成,你速去告诉十二王爷,让他带着人马在城外埋伏。”
“喳。”董养性应了一声,拨马向阿济格的营帐奔去。
再说多尔衮,打马飞奔,转眼来到松山城下。吴三桂一见,哈哈大笑,叫道:“弓箭手,预备。”城楼之上忽地冒出百名弓箭手,一个个将弓对准了多尔衮。吴拜叫道:“十四爷,你这是何苦,吴拜这条命不值得你犯险啊。”
“吴将军,你放心,今日本王定要把你带回去。”说着,多尔衮朝楼上道:“金将军,难道这就是你请本王来的用意吗?”
金国凤将手一扬,弓箭手都撤了下去。接着,城门徐徐落下。多尔衮微一沉吟,一提马缰绳,冲进城内,身后,城门缓缓关闭。吴三桂趁机道:“金将军,这下好了,我们拿住了多尔衮,可以向皇上请功了。”金国凤道:“吴将军,咱们决不能不讲信义,让满洲人笑话。”
“都什么时候了,还讲信义?满洲人什么时候与我们讲过信义?他们攻我城池,杀我兄弟,抢我妻女,别说一个多尔衮,就是一万个也该杀。”
“吴将军,既然多尔衮是咱们请进来的,就该以礼相待,来人,在城楼上备宴。”
亲兵下去准备酒菜了。这时,多尔衮已经下了马,迈步上了城楼。金国凤哈哈大笑,抱手相迎:“久闻睿亲王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啊。”多尔衮也抱抱拳,道:“金将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松山一战,英名远播。”
两人来到城楼上,金国凤为其介绍了吴三桂、何杰、李准三人。
稍时,酒菜至,金国凤招呼大家坐下。吴三桂等人都是冷哼一声,不屑与多尔衮同坐。金国凤笑道:“吴将军,何将军,来来来,一起坐,别传嚷出去,说我大明的将官慢待客人。”吴三桂等人一屁股坐下,仍然带着情绪。金国凤为多尔衮倒了一碗酒,道:“睿亲王,你的智慧和勇敢是金某平生仅见,来,金某先敬你一杯。”多尔衮哈哈爽笑,端起碗来,一饮而劲。金国凤暗暗称奇,心道:清兵大部撤离,而多尔衮还敢只身前来,这份胆量便举世罕见,若我将士都有这般魄力,试问大明江山谁敢窥视。
亲兵过来倒满了酒,多尔衮将碗端在手中,道:“金将军,咱们都是爽快人,就直说了吧,你怎么样肯放了吴拜?”金国凤笑道:“睿亲王果然痛快,那好,金某就直说了,金某知道睿亲王是重情重义之人,因此,也不想杀了吴拜,金某刚才想了一个条件,只要睿亲王肯答应,金某绝对让你把人带回去。”
“什么条件?”
“请所有清兵撤至大凌河城北线,宁远、锦州、松山一带不能再见一个清兵。”
多尔衮忽地站起,满脸怒容。吴三桂和何杰也霍地站了起来,各将右手按在腰刀之上。金国凤哈哈大笑,摆摆手,示意大家都坐下。李准抱手道:“金将军只是开了个条件,睿亲王也可以谈谈自己的意见,双方还有商量的余地嘛。”何杰道:“金将军,你下令吧,让何某拿下这个满贼。”吴三桂也道:“是啊,金将军,还跟他谈什么条件,人都进城了,先抓起来,还怕他不答应吗?”多尔衮冷冷一笑。吴三桂怒道:“你笑什么,要是不服气咱们可以单打独斗,吴某让你尝尝我吴家刀的厉害。”
多尔衮目视金国凤,淡淡地道:“金将军,咱们就这样谈条件吗?”金国凤大声喝道:“金国凤还是不是松山守将?如果你们还当我是这座城的将领,就要服从命令。”众人都不说话了。多尔衮抱手道:“金将军,你刚才开得条件大了些,说实话,多尔衮虽然是睿亲王,权力却也有限,像这么大的范围布防,实在不能做主。”金国凤笑道:“谁人不知道睿亲王的威信,睿亲王,你就别自谦了,在你们满清,虽然论资格尚有代善、济尔哈朗等寥寥几位亲王在你之上,但是,论威信,你绝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要你答应了,还有做不到的事吗?”多尔衮瞥一眼旗杆上的吴拜。吴拜双目垂泪,哭道:“十四爷,你你为什么要来吴拜不过一条小小的性命,你不能答应金国凤,那可是咱们来之不易的领地啊。”多尔衮低头沉吟。金国凤道:“这样吧,睿亲王,金某再退一步,你只要答应解去松山之围即可。”多尔衮目光一亮,道:“好,本王答应你。”金国凤了起来,道:“痛快,睿亲王果然是爽快之人,来人,把吴拜解下来。”亲兵应了一声,将吴拜从旗杆上解下来。吴三桂怒道:“金国凤,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想和满贼结盟不成?”金国凤道:“吴将军,你别误会,金某这样做也是为了松山城的将士们好。”吴三桂怒道:“你分明是不敢与多尔衮交战,哼,别人怕你,我吴三桂不怕,多尔衮,来来来,你我大战三百回合。”多尔衮看看金国凤,金国凤道:“吴将军,刚才金某说过的话你没听到吗?”吴三桂怒道:“金国凤,你只是一个副总兵,而吴某可是宁远总兵,论官职,吴某还大你一级,你不过是资格比吴某老罢了,凭什么命令吴某。”金国凤淡淡地道:“因为金某是松山城守将。”吴三桂指着金国凤道:“好,好,那吴某出城行了吧?出了松山城,吴某决不再听你瞎指挥,亲兵,跟我走。”吴三桂怒冲冲奔下城楼,骑上马,带着亲兵出城而去。李准和何杰站了起来,张口欲言,金国凤道:“让他去吧。”
多尔衮担心夜长梦多,忙抱手道:“既然这样,金将军,你我一言为定,人我先领走了,撤防的事三日后便会做到。”金国凤抱抱手,道:“好,金某相信睿亲王说一不二,请。”多尔衮匆匆下了城楼,飞身上马。有人为吴拜牵了一匹马来,吴拜受伤不轻,金国凤亲自将他搀扶上马,并在马屁股上拍了一掌,战马飞奔出城。多尔衮松了一口气,抱抱手,向金国凤道别。